來源：ladymax

Kim Jones的首個Fendi系列在醞釀了四個月後，終於在昨晚揭曉。

Fendi在去年9月宣布Kim Jones為女裝創意總監時就令人頗為震驚，因其已經擔任著Dior男裝創意總監的重要職位，意味著他成為了繼老佛爺Karl Lagerfeld之後，唯一一個同時執掌兩個頭部奢侈品牌的創意總監。

這也為昨晚這場高定系列時裝秀賦予了很多看點。這既是Kim Jones第一個奢侈品牌女裝系列和第一個高級定製系列，也是Fendi首個非皮草系列的高級定製時裝秀。

新系列發布的一周前，英國版《Vogue》率先曝光新系列的部分造型，這組大片由該刊主編Edward Enninful造型。Kim Jones的摯友、超模Kate Moss身處英國Bloomsbury式的布景中，穿著一套由西裝外套和長裙組合在一起的禮服，裙身點綴著數百朵水晶野花，靈感來自1990年Karl Lagerfeld為Fendi設計的草圖。


英國版《Vogue》首發了Fendi 2021高定系列的部分作品

Kim Jones提前披露，新系列的設計靈感來源於英國女作家伍爾芙的現代主義小說《奧蘭多》，以及其所代表的英國Bloomsbury文化圈。Bloomsbury文化圈是指從1904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以英國倫敦Bloomsbury地區為活動中心的文人團體。該團體的主角大多是堅強知性的女性，對Kim Jones而言，以母權制聞名的Fendi也代表了這種精神。

在Louis Vuitton和Dior的過往職業生涯中，Kim Jones通常習慣於從藝術家和異域文化背景中獲得靈感。相較之下，此次的英國Bloomsbury文化圈靈感參照則略顯艱澀，難以形成共鳴，並不像是Kim Jones一貫的通俗作風。

不過作為從男裝轉向女裝的首個系列，Kim Jones將這個系列著眼於性別議題也有其合理之處。他表示這個系列以每個女性和其個人故事為中心，將模特的出生年份與Fendi的歷史檔案對應，試圖讓每個造型體現出特定的人物性格。「這就是高級定製的奢侈，它是專門為人設計的。」

在高定秀的前兩天，《紐約時報》還以《Kim Jones想要統治時尚界》的聳動標題刊出專題文章，嚴重拉高了人們的預期值。

這個萬眾矚目的Fendi 2021高定時裝秀最終在昨晚通過10分鐘的短片發布。品牌在巴黎勃朗尼阿特宮Palais Bronniart搭建了由透明玻璃房和LED燈光組成的大型秀場迷宮。超模Kate Moss及其女兒Lila Grace、Demi Moore、Naomi Campbell、Christy Turlington、Cara Delevingne和Bella Hadid等參與走秀的明星陣容證明了Kim Jones當前在業界的影響力。


Kate Moss及其女兒Lila Grace、Demi Moore、Naomi Campbell、Christy Turlington、Cara Delevingne和Bella Hadid等重量級名模參與走秀

在這場秀中，不難看出首次踏入女裝領域的Kim Jones對高級定製工藝的新鮮與好奇。與他過往在男裝中展現的那種融合了街頭潮流的休閒風格不同，Fendi高定秀充斥了各種繁複的工藝和華麗的美學。人們目之所及均是Bernini大理石印花、精緻的織錦、綴有珍珠斑點的雪紡和玫瑰花飾的絲綢。

時裝評論人Vanessa Friedman在《紐約時報》的那篇報導中寫道，對Kim Jones而言，駕馭女裝領域的眾多選擇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學習過程。他坦言，所有的刺繡和工藝都有點讓人不知所措。他最初來到Fendi工作室時，不得不要求工作人員離開10分鐘，好讓他自己去接觸這些工藝。

為了隨時獲得意見和反饋，他讓一群女人圍繞在自己身邊，包括擔任配飾顧問的Kate Moss、造型師Melanie Ward、藝術總監Ronnie Cooke Newhouse，以及Silvia Venturini Fendi女士和她的女兒Delfina。

然而最終正如人們所見，上述背景決定了整場秀呈現的是Kim Jones對於高級定製概念和工藝的初體驗，但並無突出的個性，也沒有傳遞任何有關品牌個性的清晰信息。Kim Jones的Fendi首秀雖然保持了基本水準，但是在前期大量的鋪墊下，反而製造了落差，令人感到失望。

特別是與一周前Dior 2021秋冬男裝系列的出色呈現相比，Kim Jones在Fendi暴露的女裝短板愈發明顯。要知道，Kim Jones接手Dior男裝近3年，不僅首秀超出人們預期，還連續3年保持高水平發揮。

PaperMagazine評論認為，即使這些重量級的名模出現在秀場上，但整場秀給人的感覺是依賴明星的力量，而不是依靠衣服來喚起人們的慾望。同時，雖然這個系列的靈感參照是深具個人特色的，因為Kim Jones是在英國鄉村長大，從小受到Bloomsbury集體的知識分子作品影響，但整個系列除了陰鬱的英國色調之外，靈感參照並沒有得到完全轉化。

包括《衛報》、《The Cut》、《Harper’s BAZAAR》在內的媒體將Kate Moss母女為Fendi走秀作為標題，側面印證了時裝系列本身的平庸與失焦。

或許，從高定系列開始新職業生涯並不是一個良好的契機。

高定系列的局限性和Fendi品牌的特殊處境決定了這必然是一個棘手的開端。Fendi畢竟不是和Dior一樣擁有一貫品牌文化的高級時裝屋，這個品牌一直在尋找皮草之外的DNA。高級定製不是Fendi的戰場，也不是Kim Jones的戰場。

他或許可以在Fendi成衣領域再次施展自己的魔法，延續Fendi近兩年的logo營銷和潮流化屬性，將其打造為下一個爆款製造機。然而這同樣不再容易，如果Fendi高定系列已經被定調為文化和工藝導向，那麼其成衣系列的潮流化是否會顯得違和呢？

同時，Kim Jones想要在Fendi繼續他所擅長的奢侈與潮流的聯名打法也面臨挑戰，一方面Fendi本身缺乏穩定的文化內核，另一方面，同一種打法的影響力必然會隨著使用次數而迅速遞減。在LV x Supreme和Dior x Jordan之後，Fendi與任何潮流品牌聯名都不會再引發相同的話題性。

在全球奢侈品行業弱化皮草文化的大環境下，Fendi當然也可以像愛馬仕一樣堅持稀有皮革，但Fendi仍然決定主動順應市場趨勢，弱化皮草DNA，試圖憑藉logo營銷建立與潮流文化和年輕人的聯繫，然而追溯到Fendi的歷史檔案，品牌實際上並不具備與潮流文化建立聯繫的基礎。

即便是對擅長快速打開品牌局面的Kim Jones而言，他所做的也是基於Louis Vuitton的旅行主題敘事，以及在Dior的高級時裝屋基因上進行發揮。在Fendi，他不可避免地會感到迷失。

為大型奢侈品牌工作的好處就是這樣，品牌提供了資源和主題，創意總監只要在命題作文之外加入小部分的即興發揮，就能超出人們的預期。Kim Jones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方式。

2003年為Kim Jones的同名品牌設計了一個女裝系列的Marios Schwab對《紐約時報》表示，Kim Jones一直都是雄心勃勃。他在找到更大的工作後就關閉了自己的品牌，用獨立換取權力、預算和影響力等企業上層建築。

就像他加入Louis Vuitton時對英國《Vogue》說的那樣。「當我可以在大品牌做一些很棒的事情並把想法付諸實踐時，我為什麼還要做自己的品牌呢？你不能對這個世界那麼天真，你必須要去做些東西。」

Kim Jones可以讓好的東西更好，但是在一個不夠明朗的品牌中，他卻未必能夠適應。他在Fendi還未找到可以發揮的重點。

這個遜於預期的高定系列及時地糾正了人們的錯誤認識，在一些人開始認為Kim Jones無所不能的時候，使其意識到Kim Jones並非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成功。

畢竟，執掌兩個奢侈品牌的Kim Jones現在每年至少要負責12個系列的設計，這種工作強度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範圍，很可能令永不疲倦的Kim Jones也感到透支。如果人們要拿Karl Lagerfeld的標準來要求Kim Jones，那必須要指出，Karl Lagerfeld所處的時代不比今日，並且人們對於Kim Jones的期望也與Karl Lagerfeld完全不同。


Kim Jones坦言，你能得到的最大榮譽就是像Karl Lagerfeld那樣工作

人們對Kim Jones的期待不是「交出優秀的時裝系列」，而是「永遠成功」。

筆者在2019年的Kim Jones專訪中也寫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Kim Jones曾被視作一個幾乎沒有缺陷的優秀設計師，但他對於時裝性和商業的出色平衡卻未能引起業界足夠的重視。要讓時裝品牌選擇一個更能代表行業「普遍願景」的設計師，這個人將是Kim Jones，而不是Virgil Abloh。Kim Jones在新環境中表現出的適應性與執行力成為了新時代的標杆。

況且Kim Jones從時裝體系內部出發的「圈內人」身份，讓他的改革相較於Virgil Abloh而言更加容易被認同。就像人們對於Louis Vuitton與Supreme合作的態度從訝異到褒獎，Kim Jones的實踐是溫和進化，它不同於Virgil Abloh用攪局者姿態所引發的排斥反應，而更像是從體系內部孕育的變革力量，似乎更易被接受。他在對System雜誌的採訪中直接指出，「革新必須是從Dior內部發生。」

從2019年至今的兩年時間中，這種「普遍願景」就已經成真。這種時裝與商業的平衡能力成為了所有創意總監所背負的使命，讓Kim Jones的黃金時代陡然而至。

如果說三年前離開Louis Vuitton時的Kim Jones還沒有讓整個行業看到他的實力，那麼在Dior的三年時間則讓Kim Jones的「魔力」人盡皆知。再到如今開啟的Fendi時期，Kim Jones之所以被寄予厚望，除了因為其能力已經被兩次驗證，更重要的是他的確具備很多有才華的設計師所不具備的野心和現實主義。

與那些不願與他人進行比較的創意總監不同，Kim Jones坦然承認想成為Karl Lagerfeld的野心，「你能得到的最大榮譽就是像Karl Lagerfeld那樣工作。」

如此一來，Kim Jones仿佛成為了奢侈品牌的萬能解藥。他的確是短期回報的保證，以快速開拓局面著稱。但是昨天的最新系列提醒人們，決策上的懈怠不會帶來理想的結果。

Kim Jones的失誤與LVMH當前日益急躁的心態密切相關。去年集團對於Givenchy和Fendi的兩則人事任命都體現出了這種心態，令行業略感失望。

除了Kim Jones加入Fendi之外，Givenchy選擇潮流品牌1017 Alyx 9SM創始人的Matthew Williams作為Clare Waight Keller的繼任者。兩則任命都明顯出於管理層對於商業變現的保守考慮，而機會原本可以交給更多未被發掘的新興人才。

不難看出，LVMH對於中部品牌已經沒有了耐心，不再願意承擔更多的試錯成本。隨著行業出現兩極化，中部品牌受到的擠壓越來越明顯，其所獲得的注意力和市場營銷資源也愈發有限，使得這類品牌在消費者眼中總是顯得「不痛不癢」。

當然，昨日的首秀還只是一個處女作，Kim Jones有足夠的時間在Fendi找到對的工作方向。誇大Kim Jones的作用無濟於事，他同樣只是體系中的螺絲釘。

更核心的問題是，一旦品牌為了短期利益回報而放棄了大膽創新，忽略了時尚產業追求冒險和突破的本質，便很可能跑輸長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