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變老,是怎樣一種感覺?
或許會夾雜著討厭、寂寞或是悲傷等複雜的情緒。
不可否認,每個人都將會有老去的一天,
而且不管心態多麼樂觀,人的身體機能總是會隨著年老而衰弱。
尤其對於沒有親人在身旁可以互相扶持的單身老人來說,
如何才能平穩度過晚年生活,
克服焦慮無助的情緒,顯然是無法逃避的問題。
在人口老齡化日趨嚴重的日本,
有7位年齡在71歲~83歲之間的單身老奶奶,
她們從大約10年前以自己為對象,
開始了一場特別的“試驗”:
7位老奶奶在兵庫縣尼崎市
各自買下了同一棟公寓的不同單間,
選擇了“讓朋友做鄰居”的生活方式。
大家互相串門彼此照應,一起組團出門旅遊、看煙花大會,
時常組織女子茶話會分享人生感悟,互相排解煩惱,
更重要的是,大家獨立而又團結的生活,
讓晚年少了一分寂寞和擔憂。
近日,日本NHK播出一期特別節目《7位一起生活的單身女人》,
介紹了這些老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日常和現狀,
10年時間過去後,這場特別的單身老人
組團養老“試驗”,是否真的可行?
故事先從第一位老人說起:
村田幸子,今年78歲,是NHK的一名播音員。
退休後,她沒有退居二線,
而是投身於採訪老年人的身邊事,繼續做著播音工作。
下面是村田幸子38歲時的照片,
時光飛逝,幾十年眨眼就過,
如今村田作為一名老奶奶,已經能切身體會老年人的各種心思:
上了年紀之後,怎麼才能生活得盡量幸福快樂呢?
思考著這個問題,村田幸子後來通過一次旅行找到了解題思路。
有一次,村田幸子和兩個同為單身的姐妹一起外出旅行,
大家玩得特別盡興,想著要是這樣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說做就做,到了最後,大家呼朋喚友總共湊齊有同樣意向的7人,
雖然有的人彼此之間還是第一次見面,
但大家志趣相投相談甚歡。
包括村田幸子在內的這7位老奶奶,要麼是在年輕時以工作為重心,
要麼是結婚後又經歷了離婚,總之現在都是單身狀態。
7人相約開始了這場單身組團養老“試驗”,
並為團體取名“個個SEVEN”,
寓意每個人有獨立的生活,但也是互相為伴團結在一起。
日常生活中,不管是像突然感到身體不適這樣的大事,
還是比如家裡茶葉用完,缺根蔥少根蒜這樣的小事,
只要跟姐妹打個SOS電話,分分鐘就包郵送貨上門。
在公寓裡,有個大家都可以使用的公共空間,
姐妹們時常聚在一起辦個茶話會,
有時聊開心了,察覺過來時間已經到了深夜也不奇怪。
作為一名記者和播音員,村田幸子有時要出門幾天,
家裡的花花草草沒人照看怎麼辦?
不用擔心,姐妹之間都有備用鑰匙,
提前打個招呼就有人上門幫忙澆水。
此時登場的第二位老奶奶,
名叫田矢kiku,今年83歲,
她曾經是一家私企的宣傳部門負責人,在崗位上一做就是40年。
在幾個姐妹當中,田矢的年齡最大,但身體還算硬朗。
第三位老奶奶安田和子,今年79歲。
她是一名女性生活顧問,
因為擔心晚年生活,所以加入了姐妹團。
“常常因為生病而倒下,
如果就這麼躺在地上沒人管的話,很可能就此去世,
死後屍體腐爛變成一具白骨,是很難被發現的。”
如果在使用電腦方面遇到問題,
即便夜已深,也可以撥打SOS電話
就近找到一位姐妹上門指導,
“你看,像這樣拔出隨身碟的話,就可以不用擔心了。”
“啊,這樣啊,之前完全不知道。謝謝。”
上門指導使用電腦的人,
是第四位老奶奶一之坪良江,今年73歲。
一之坪的工作是廣告撰稿人,在大家庭中成長,
等到雙親先後離去,她在50多歲時
才離開哥哥嫂嫂開始獨自生活。
一個人生活的寂寞,有時無法承受的時候,會因此在夜裡低聲哭泣。
嘴裡一直念叨著“好寂寞好寂寞”,
一之坪的身體狀況也漸漸虛弱,
實在難忍寂寞的時候,
她會找一家熱鬧的家庭餐廳,在裡面假裝寫作,
其實她根本沒有動筆,只是想感受周圍的熱鬧。
一之坪曾擔心自己有一天,會不會寂寞而死。
直到加入了養老姐妹團,
有了可以隨時談天說地的姐妹,生活重新有了樂趣。
第五位老奶奶川名紀美,今年71歲,是姐妹中最年輕的一位。
川名紀美曾經是一位報社記者,到處跑現場非常忙碌,
她曾結婚生下一個女兒,後來感情破裂離婚,
由她獨自撫養女兒長大,飽嚐了生活的艱辛。
隨著女兒長大成人獨立之後,川名紀美加入了養老姐妹團。
在2018年初,川名紀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劇烈頭痛,
甚至一度都說不出話來,於是立即撥打SOS電話求助。
田矢kiku立即上門查看情況,在她的陪伴下,
川名紀美漸漸安穩了情緒,
頭痛緩解後,身體漸漸恢復了正常。
畢竟大家都上了年紀,姐妹團在一起生活這10年來,
還是有成員出現了狀況。
第六位老奶奶市川禮子,
今年81歲,近來時常感覺心情很低落。
市川曾經是一位老人康復方面的專家,
一度幹到了理事長的職位,
但是在四年前,因為脈律不齊導致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市川只好於去年離開了工作崗位,
但在日常生活中,還是時常因為發病而不能站立過長時間。
每年大家都會組團一起的旅行,
市川也出於不想因為自己行動不便成為累贅,而婉拒邀約,
獨自留下進行康復訓練,希望能早日重回老年旅遊團的行列。
在7人組成的姐妹團裡,有一位成員已經沒有住在公寓裡。
第7位老奶奶清田noriko,今年已經82歲,
兩年前她因為查出癌症而入院治療,之後一直在接受療養。
起初,清田住院的時候,別的姐妹時常回去醫院探望,
但是有一天,清田突然說:“請你們以後不要再來了。”
從此之後,姐妹團的其餘成員就再沒見過清田。
為什麼一個病人,會拒絕往日交好的姐妹前去關心探望呢?
如今,為了確定清田現在的身體狀況,村田幸子再次上門拜訪。
此時,清田已經入住一家康復機構,
回憶當時查出癌症時,醫生說病情已經刻不容緩的時候,
清田腦子裡陰雲密布,完全不知道該想什麼。
至於拒絕姐妹前來探望的原因,
清田分享了自己的心境:
“病人躺在病床上,面對活力十足的朋友來探望,說著很多的話。
對於我來說,這是件非常費勁疲憊的事情,只會覺得好吵好煩。”
村田幸子回來後,將了解到的情況告知眾姐妹,
大家一起開會討論:
如果清田身體狀況好轉後,
重新回到公寓,姐妹們應該怎麼應對?
在姐妹團“個個SEVEN”成立當初,
大家擬定了一份文書,
確定了團體的理念是打造一個“自立與共同生活的住處”。
所以姐妹們討論說,為了照顧清田的自尊,
大家生活在一起的前提是“不提供護理幫助”,
還要向清田確認,她本人靠自己
能做哪一些日常生活事務,這樣大家心裡才有數。
人有生老病死,已經有姐妹提前寫好遺書。
安田和子在遺書中對自己的寶石做了安排,
百年後要分給“個個SEVEN”團的諸位姐妹。
在最近一段時間,79歲的安田和子發現自己常常健忘,
而她的母親正是在80歲左右得了老年痴呆症。
鑑於對未來的擔憂,安田重新加入了自己喜歡的演劇表演團體,
由於已經記不住台詞,可以允許看本念詞,
所以準確的說,應該算是朗讀劇。
安田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有意義,
她希望以後自己的墓誌銘上寫著“啊,好有趣!”,
末尾要配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到了朗讀劇公開表演的那一天,
此前因為腿腳不便而缺席集體旅行的市川禮子,
特地梳妝打扮一番,
久違地離開家門,前去為安田的表演鼓勁。
姐妹們舉行的茶話會,時常會聊一些生老病死的事情。
談及葬禮話題,有人說不希望死後被不太親密的人看到自己的遺容,
有人說自己生長在海邊,希望死後能把骨灰灑向大海,
或是希望葬身美麗的櫻花樹下,
另外葬禮上一定要播放自己喜歡的歌曲,走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
在姐妹團“個個SEVEN”成立的時候,大家都是齊齊整整的。
但是隨著年老力衰,總會有人先行離去。
大家的心思都是,既不想第一個離去,
也不想最後一個去世,還是在中間的好。
好不容易有了相處甚歡的姐妹,當然還想快活下去,
但是也不想留到最後一個,面對獨自孤獨的局面。
說著笑著,不知道為什麼眼角就有淚劃過。
在這10年來,姐妹團的存在,就是安心的保證,
晚上獨自一人回家的時候,看到公寓樓裡四處亮起的燈光,
雖然大家並非住在同一個房間裡,
但就是可以讓心頭一暖:
我們雖然是單身老人,但是晚年並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