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穿著Prada的惡魔被改編成電影,一部職員吐槽老闆的職場小說瞬間成了全球時尚文化的窗口。很多人都說,“它教會了穿衣,讓我認識到了什麼是時尚。”
電影裡有讓人眼花繚亂的時裝,有超級名模吉賽兒·邦臣,當然最大的看點就是那位老闆——米蘭達,由梅莉·史翠普扮演的米蘭達。
她出場前,公司已經亂成一鍋粥,那感覺就像是鬼子進村了。
她剛走到電梯門口,一個模特就趕緊走了出來,跟她說對不起。自己去趕另一部電梯。
她抵達樓上的辦公室,助理飛奔到她身邊,而她毫無憐憫地開始劈裡啪啦地說自己的計劃:她要去哪裡午飯,她的設計師聯繫好了沒有,上次那個某某到底有沒有減肥。
助理一通亂記,感覺生不如死。
最後,米蘭達抵達了自己的辦公室。
米蘭達的辦公室
那個辦公室,是導演專門設計的。與現實版的米蘭達——也就是Vogue的主編安娜·溫特——辦公室佈景一模一樣。有各種靠在窗邊的照片,掛在牆上的藝術畫,她自己的科拉裡斯·克裡夫陶器作品。
導演如此下功夫,弄得安娜氣不打一處來。電影開拍前,她很委婉地對梅莉·史翠普說,“我們可算是結下樑子了。”
她警告時尚界的名人們最好不要參與這部電影的拍攝,否則很難混下去,儼然一副“地球今天怎麼轉,都得問問我意見”的氣勢。
電影首映式上,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等待著看她反應的時候,她又玩起了自黑,真的穿了一身普拉達去參加了首映式,還說,“看來我得寫寫自傳了,要不出名全得靠別人。”
之後,她在VOGUE的編輯部大擺宴席,與新的助理一起慶祝。把那個靠透露老闆工作隱私的,寫了《穿著Prada的惡魔》的女助理狠狠地甩在身後。如今,她也因為寫作而功成名就,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記者與寫作者。
VOGUE大片
那麼,小說裡的內容有沒有誇張?
安娜說,“基本上沒有。”
她嘴角掛著微笑。對別人能夠將她的工作習慣描述得出神入化,表現出很大的感興趣。
安娜就是時尚界真正呼風喚雨的人物。
與她合作的人,甚至說她是“時尚界當仁不讓的教皇本人”。
“是的,就是教皇。一點都不為過。我們所做所為就是要以安娜的觀點為出發點,她的觀點非常重要。”
她在時尚界地位之高,已經達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全球四大時裝周是定期舉行的,可有一次就因為她改變了時間。
2008年,她曾要求整個米蘭時裝周延後——不是因為什麼重要的事,而是她要回趟美國的家。
安娜·溫特
1949年,安娜出生在一個雜誌編輯世家。她的父親查爾斯·溫特是《倫敦晚報》的編輯,父親所接受的教育完全是維多利亞式的,非常的嚴肅,一絲不苟,甚至家人間都不怎麼說話。
安娜的母親是美國人,所以一家人有很多在美國的親戚。安娜14歲時,美國的阿姨就不遠萬裡給她寄來少女時尚雜誌《17歲》,她一邊讀,一邊想像著自己能夠成為時尚界的一員。
安娜成長於60年代。那是一個非常激動人心的時期。電視的普及帶來了完全平民化的流行元素,那個時代,披頭士剛剛起航,歌曲裡充滿了輕鬆與愉悅。英國廣播公司也是到了60年代,才開始播放搖滾樂的。
那個又瘦又乾,看起來像個外星人的少女崔姬,正在稱霸整個時裝界。而每到休假日,穿著時尚的青少年就會在海濱度假勝地遊玩,他們拿著收音機,瘋狂的擺動。
親身目睹這樣的變化,使安娜迷上了流行風尚。
她再也無心上學了,學校對她來說,彷彿一堵擋住知識的牆,像個真空,讓她無法觸及她最喜歡的東西。於是,她決定輟學。
16歲,她開始在報紙編輯部工作,她很快就成了那裡的初級編輯,負責採購,編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文章。那時候她還沒有長遠的職業願景,整天埋頭苦幹。
一天,她拿到一份申請表,似乎是為了申請提交晉升資格的表格。表格的最後一行寫著:職業目標。
她把表格帶回家,坐在餐桌上,憂慮地盯著它看。“到底該怎麼填啊。”
父親查爾斯走了過來,“你在做什麼?”
“我該怎麼填這個東西?”
查爾斯看了一眼,“你就寫你想做VOGUE的主編啊。”
“哦。”
這句話像個火球,一顆被拋向夜空的火球,照亮了一切。這就是她要做的。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輩子的事業。
然而,那時的她離這個位子還有十萬八千裡那麼遠。
1970年,她才正式踏入了時尚界,在《哈潑與名媛》雜誌工作。她需要做的就是買東西,與其他的初級編輯一起給主編準備需要的邊角餘料——比如:買東西,接電話,把當季新出的衣服掛在架子上,拿給主編看。與此同時,自己保持靜默,不聲不響的離開。
她只是個小人物。
6年後,她來到了紐約,加入《時尚芭莎》,擔任時尚編輯,但基本上是負責所有雜七雜八的事物,挑選新一季的服裝,安排時裝大片的拍攝。
但她總希望自己能更進一步,於是很快跳槽到了《紐約》雜誌,任高級編輯,負責時尚與生活方式的版面,這個版面很像紐約時報的周末版,到處都是都市名人結婚的消息,旅遊,美食。
兩年後,她才終於如願以償來到了美國版VOGUE。這時候她的位子是創意總監。當年她與VOGUE主編見面時,後者問她想要什麼職位,她直言:“你的位子。”六年後,她果然把人家給擠走了。
然而,當時她所作出的所有決定,主編都有絕對的否決權,況且她還沒有徹底融入了紐約這座城市裡。
紐約是這樣一座城市。E·B·懷特曾寫到,“沒有人應該來紐約生活,除非他認為自己是幸運的。
”這裡有500名巫師,有愛貓協會,有些古怪的老婦人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去救活一隻奄奄一息的貓。清晨5點,隨處可見從百老匯或者某個酒吧裡出來的鼓手和值夜班的酒保。
如果你剛好走過一片廣場,會發現那裡有很多很多的鴿子和鴿子屎。
聽起來很浪漫,但紐約卻是非常冷漠的城市。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地,每個人都對奇聞異事見怪不怪了。你覺得應該用驚聲尖叫來表達情緒的事,到了紐約人這裡得到了反應只有“死魚眼”加“撇嘴”,意味不屑一顧。
3年後,安娜終於又回到了英國。她終於又找回了自己久違的幽默感。她一直認為,英國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它的幽默感。這一次,她真正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VOGUE的主編,只不過是英國版的。
英國版的VOGUE比美國版的歷史,要少幾十年,不過也算是厚重。
她立志於改變。她並非想要一本雜誌怎麼樣,只不過她總覺得VOUGE能做的更好。她啟用新的設計師,攝影師,把新的理念注入VOGUE,但很多人依然覺得英國雜誌,就應該是純英國口味,它應該是貴族時尚與工人時尚的碰撞,而不是什麼新舊血液的更迭。
兩年來,安娜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太過獨當一面,卻又受制於人,她無法控制雜誌生產中的每一個細節。在她的眼裡,VOGUE不是一本單純的雜誌,它是一個品牌,一個像是可口可樂或者NIKE那樣的品牌,歷史悠久,懷舊情緒濃厚,很有分量,但給人一種“巨型品牌”的感覺。
不是說這種感覺不好,而是它還需要多元化的發展。
到了1988年,她終於又回到了美國,出任美國版VOGUE的主編。
在崗位競爭的過程中,她打敗了在美國VOGUE已經經營了16年的婚紗女王王薇薇,成為當年最熱門的女主編。
這個時期,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把Vogue從神壇上拉下來。無論是挑選時裝、看文章、挑照片,或面試應徵者,她的要求都是:你必須要有"觀點"。給大家一個建議,培養並相信自己的品味。
她的定位就是大膽創新,跟著時代走。
她啟用了穿牛仔褲的模特,這還是第一回讓高級訂製的衣服搭配牛仔的穿法。
她力排眾議,讓瑪丹娜登上了雜誌封面,從此銷量倍增。與她一起合作的格蕾絲甚至說,“效果很好,銷量也上去了,我也沒什麼意見了。”
瑪丹娜登上了雜誌封面
明星上VOGUE封面這一風潮的流行,完全歸功於安娜。她預見了明星效應,也選擇了最正確的明星。
當然,安娜也不完全依靠明星。1993年,她還把超模琳達·伊凡吉莉絲塔派到了北京,拍攝了一組非常靚麗的大片。
而到了1998年她則是把希拉蕊·柯林頓搬上了封面。你必須記得,1998年,正是陸文斯基醜聞發酵的巔峰,封面本身就是一個亮眼的話題。
希拉蕊·柯林頓
安娜說,“那時候,很多人都不喜歡希拉蕊,甚至非常的恨她。我們其實是很忐忑的,但是後來銷量很大(一次性提了20%),影響力也大,我們就鬆了口氣。”
雜誌上的希拉蕊看起來並不像她平常的樣子,更精緻,更典雅,甚至更舒適。安娜說,“這基本上是一個'希拉蕊時刻',很多人看到的不是醜聞,而是她個人的痛苦和掙扎,她在那個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堅韌與睿智。”
通過一系列的改變,美國版VOGUE成為了全球頭號平面媒體,與義大利版一起並稱時裝界的奇蹟。媒體在報導她的時候,直接稱安娜為“原子彈溫特”。
安娜·溫特
當然了,義大利版總是用一些性感又撩人的時尚大片吸引人,非常的藝術化,感覺不像雜誌,更像是畫報。
那麼,溫特是如何成就這一切的?
她是個早起型的人,每天晚上10點半睡覺,早上5點起床(年輕時是5點45分)。只要天氣好,她就會去打網球,一周打四天。
她的髮型師與化妝團隊每天七點準時到家裡為她服務。一切就緒,7點半,她的司機準時出現在家門口。她上車後,司機直奔星巴克買咖啡當早餐。8點,她就坐在了辦公桌前。
一切按部就班又極端自律。
記者問她,“你在這個辦公室多久了?”
她直言不諱,“一輩子。”
她有很多的特殊喜好,不喜歡帶手包。無論走到那裡,她都徒手抓著一台黑莓機。她是個蘋果迷,對她來說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就是“任何被蘋果發明出來的東西”。
近年來,安娜不在拘泥於雜誌本身,而是把聚會,購物與慈善充分的結合在了一起。
2008年後,她發起了“摩登不夜城”的活動,讓名人、設計師與零售商全部參與進來,融入一個通宵瘋狂購物的過程中。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份子。
而到了2015年,她所支持的Met Gala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時尚盛會。安娜沒有把這個活動放在平常的聚會地點,而是選擇了大都會博物館。
安娜·溫特
這一次,她又突破了自己。她也經常問自己,“時尚可以創造出夢境,幻象,但是時尚是否能登上像大都會博物館這樣的藝術殿堂,還是一個問題。”
大都會的時尚品味與摩登不夜城,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方向。它安靜,高雅,所展出的衣服基本上是高級定製,就像是亞歷山大·麥昆的衣服。
就連評論家也說,“我們求求你了,盡量設計一些能賣的出去的,不需要太精細。”
安娜是如何平衡這兩者的不同?她是如何承受不同的時尚區間帶給她的矛盾的?其實,融合矛盾,正好是她的天賦之一。
她有三個特質:清醒,決心,天賦。
她非常善於反省,她說:“其實我挺後悔走上這條路的,我沒有上過大學。但是我的兒子在牛津學習,這整個高等教育的過程讓他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她請求年輕人不要變得過度的專業,應該追求思想上的自由,盡量嘗試多種不同事務。“如今我們需要的都是大膽無畏、有熱情、有創意、吃苦耐勞的通才。”
愈多做,愈能做。這是她的座右銘,也是她的親身體驗。她發現,只要在工作之外(在你已能非常勝任的情況下)去盡量的幫助別人。“時間一長,你會發現,這種付出能帶來深刻的充實感。”
安娜向來以冷酷著稱。
溫柔不能幫她打理好工作,冷酷一點又何妨?
優秀的人,都有一顆熱愛的心。
如今很多人都談到了自律,但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地自律,無緣無故地早起?而你的自律與改變,不過是因為你正好愛著一份事業,或者正好愛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