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底,深埋著一麻袋木衣夾,那曾是我對一個女孩最誠摯的表白……

  1

  我一個人待在車上,兩眼凝視著手機,熄了火的車子就停在幸福小區大門口的角落裡,那兒本是個熱鬧地方,白天是一個幼兒園的大門口,但現在靜悄悄的,連路燈蒼白的光都懶得撒向那兒。

  「對不起,家裡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我終於給阿吉發出了這一條微信留言,時間是夜裡十點十三。從之前她答應出來,我已經足足守候了她十五分鐘,就像曾經苦苦守候了她十五天一樣的漫長。

  我啟動車子……透過車窗,我看見阿吉正匆匆從小區里出來……也就十五分鐘啊,她總要換一下衣服梳理一下頭髮的!

  之前,為了約她出來我還極力「慫恿」她:出來吧,你兩個兒女都快小學畢業,不小了,你出來一下他們不會有事的,再說他們也已入睡,出來吧,大家都等著咱倆呢!

  微信視頻裡頭的阿吉,身著睡衣慵懶地躺在床上。這是我用新手機頭一次與她視頻對話。以她剛剛在群里跟大家的聊天內容,我已經確定她的身邊沒有其他人——該睡的睡了,偶爾回來的沒有回來。情況也確實如此。她笑眯眯的,自由自在的樣子,卻是再三地推託:嘻嘻,我困了,不想出來了,你去陪她們吧!

  但她還是沒有拗過我的執著,或者她心底原始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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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應該是一個天賜良機的夜晚了,理由也是堂而皇之的好。我們的朋友阿雅從外面回來,難得相聚,已經約了阿梅、阿美、阿聰以及阿珠,在KTV里K歌,她們在微信群里說:阿根、阿吉快來啊,就等你們這一對兒了!

  其實我想要的不是去KTV,而是和阿吉一起去KTV的路上,那樣就能夠單獨跟她在一起了——哪怕就幾分鐘也好!

  可是,我想跟阿吉在一起,又害怕跟她在一起。

  前些日子,我從鄉下買了一些魚,有點多,突然想到正好可以送幾條給阿吉,就聯繫了她。去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裡,在洗衣服,很是興奮,接過我手裡的袋子後還一個勁地讓我坐一會兒。我卻忙亂地緊搓著兩手就站在門邊,未敢再多踏一步進去。其實跟她面對面的,我心裡也是很想跟她多待一會兒。然而我還是逃跑似的轉身走了,我生怕偏偏有人來串門,這孤男寡女的如何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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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很久很久以前,將近二十年前吧,阿吉從我的視線里突然消失,我就未曾想過,這輩子還能遇上她……而在五年前,我難得的一次替妻子去幼兒園接兒子,卻意外地在園門口與她相遇了。說起來她的女兒跟我兒子還是同一個班的。

  她依然清純的模樣,齊齊的劉海,圓圓的娃娃臉……只是比以前豐滿了一些,也大方了很多。她說她住在幸福小區,讓我有空去她家坐坐。

  她的話讓我一陣艷羨,艷羨她背後的那個男人——能夠買得起幸福小區這種高檔住宅,又能娶上她這樣的女人。同時我又覺得這分明是一句客套話。當初她那麼討厭我,現在怎會誠心歡迎我?再說,去了她家又該如何介紹我呢?跟她站一塊兒,我就心虛得很,不用別人怎樣,自己都覺得蠻像一回事——不是一對兒,而是一對有事兒的!她總不能自豪地對家人說,「嗨,這位就是以前追求過我的那位先生」吧!除了這樣,還能做其他怎樣合理的說明呢?

  後來我時常也會遇上她,有時打下招呼;有時彼此看見了也當沒看見,那一般是相隔了有點距離的時候。我自知跟她只是人生路上的路人甲跟路人乙——如果不是久未聯繫的一個朋友的來電,我真的一直是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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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前的那個午後,我正好打著瞌睡,卻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電話裡頭一個似熟非熟的聲音說:趕緊加下微信,我拉你進群,我的微信號是……我說你誰啊?他說我誰你都忘了,阿峰啊!

  阿峰拉我進去的那個群很小很小,連我在內總共只有八個人。也是我進過的群中最別緻的一個了,叫「老來相約」的,光是看群名就想著讓自己趕緊老去。而其中有一個叫「愛情」的尤為引人注意。其實我放大了她的頭像就確定她是阿吉了,但我還是故意留言問:誰是愛情啊?有一個叫「百合」的就接茬兒了:愛情就是你的情人阿吉啊!然後我就@愛情:阿吉你多大的年齡啊?怎麼老沒愛夠是嗎?阿吉就嘻嘻回應說:是啊,老公老不在家的當然缺愛啦!後來我知道了阿吉的老公是在外面開超市的,留她在家裡照顧兩個兒女上學。

  最後一一對上號,六個女的兩個男的,老相識了,女的都是將近二十年前一家衣夾廠的年輕女工,男的便是我和阿峰——當年追求衣夾廠女孩的其中兩個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