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初秋,演員宋佳參加了一檔名為《一年級》的真人秀——給剛入小學的36個熊孩子當生活老師。此後,億萬觀眾愕然發現,這個總以大女人形象活躍於影視劇的東北姑娘形象,「搖身一變」成為每天哭八遍的小花老師。
整個2013年,宋佳只出演了一部電視劇——《四十九日·祭》,由嚴歌苓的《金陵十三釵》改編,對應角色是倪妮在張藝謀的電影中飾演的玉墨。但熟悉宋佳的人知道,她其實是個高產的工作狂。即使是在3個月內接連擊敗大熱門《甄嬛傳》順利拿下白玉蘭獎和金鷹獎的「視後」,她也很快發微博說:「保持清醒,繼續前行!」
真人秀太可怕了
「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拎倆箱子就去了。」宋佳是這樣去《一年級》報到的,「做一個節目嘛,嘻嘻哈哈就過去了。」
下了飛機,手忙腳亂地拎著兩個大箱子上了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兒,「去一個學校」。
「哪個學校?」「……我也不知道。」當宋佳完全跳脫演員的身份,轉換到生活老師,之前的人生經驗好像都不起作用了。「我的個性其實跟生活老師是相悖的:我不喜歡孩子,嫌孩子麻煩,非常沒有耐心,還粗線條。」但在這場真人秀中,她必須處理與一年級的孩子們生活相關的一切事務——打飯、洗澡、哄孩子睡覺……
一切處理完畢,工作人員問她:「這麼晚了,你還沒吃晚飯吧?」她突然大哭,不可抑制。第一期節目播出後的當晚,「宋佳被熊孩子逼哭」的新聞上了頭條。因為沒人拿她當明星,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一名普通的實習生活老師。校長批評她的衣服太花,會分散學生的注意力,話還沒說完,宋佳已經哭成了淚人:「我哭是因為我太想做好,可還是做不好……」
「有沒有人?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她對著攝像頭呼救,給節目組的人打電話,但沒一個人接,「我不是在撒嬌,我真的不行了,已經超越我的底線了。」用陳學冬的話說,宋佳寧肯不要報酬也不想繼續錄製了。
「但是沒有人理我,天哪,真人秀真是一個好可怕的東西!」宋佳也承認第一周的確表現不好,但第二次錄製的時候,她有了嶄新的姿態:「不管我能不能做好,我都要用心努力去做。」有個孩子忘記行李箱的密碼,父母也不記得,撥弄很久箱子還是打不開。這要是發生在宋佳身上,她寧可把箱子扔掉,但為了那個眼巴巴看著她的孩子,宋佳找廠家,聯繫工程師逐步教她,終於打開了行李箱。她用一招「告訴你個秘密」哄好了因想家哭個不停的女孩,也勸住了打架的男生。生活老師的工作越來越順手,但宋佳的眼淚還是沒少流。
熊孩子們在她打飯的時候湊過來說:「小花老師,我好喜歡你。」還有的會體貼道:「小花老師,你今天好累對不對?」為了讓脾氣急、愛打架的馬皓軒聽話,她說如果表現好會獎勵他小禮物。晚上馬皓軒找她拿禮物,她問道:「你是為了禮物才表現好的嗎?」男孩答道:「不是,我是為了讓小花老師高興。」
「如果是一個年齡相仿的帥哥跟你說這番話,你會怎樣?」在宋佳做客《天天向上》時,汪涵問道。「那我肯定完蛋了!」宋佳說。
頒獎只是一場盛宴:片場才是主場
2 0 1 2年9月的金鷹節上,「最受觀眾喜愛女演員獎」及「最佳表演藝術獎」兩項大獎都由觀眾投票,宋佳實至名歸。但對她來說,拿獎,或者不拿獎,還是得乖乖回劇組幹活。
「我痴迷於創作角色的過程,拿獎是錦上添花的事兒。」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東北妞兒特別不習慣萬眾矚目的感覺——只有在戲裡她才能發揮自如,因為戲裡的她「角色附體」。
對於演戲,宋佳是怎麼擰巴怎麼來,「我挑戲從來只啃硬骨頭,什麼難我就愛演什麼,所以我選的角色大多撕心裂肺,很極致,《中國往事》中的少奶奶、《風車》里的小姨、《懸崖》里的女特務……我不相信本色出演,更願意去揣摩這些角色,用自己的方式來創造,我覺得這才是演戲」。
然而,複雜角色背後的宋佳異常簡單。
她穿件白襯衫、梳著馬尾就上電視節目,曾有時尚雜誌問她的護膚秘訣,宋佳愣了一會兒,說:「那就是不洗臉吧,我經常戴個帽子就出門了。」
宋佳視片場為戰場。她很喜歡老戲骨梅麗爾·斯特里普說過的一句話:「我並不排斥紅地毯或做採訪,但如果我永遠光鮮亮麗地出現,我如何讓你相信我的那些角色?」
宋佳記住了這句話,也這麼做著。可能前一天晚上還穿著國際大牌的衣服走紅毯,第二天就換上了大棉襖。有人拿這種對比打趣,宋佳不但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有些驕傲,「演員的戰場在片場」。她希望通過表演,能為作品增加「一些感受,一些精神上的,讓觀眾看了能夠靜下心想一想的東西」。
但2006年的宋佳不是這麼想的,那會兒她剛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悠閑地演些小角色。偶然的機會參演了電影《好奇害死貓》,其中令她印象最深的鏡頭是幫胡軍洗頭,兩人吵架,她被胡軍狠狠潑了一盆水,這也潑出了她的自尊心和對表演的渴望,「起碼不能讓這片子被我的角色給毀了」。
《好奇害死貓》里的洗頭妹讓宋佳第一次知道表演的快感,「說得玄一點,好像跟角色的靈魂撞到一起了」。之後,宋佳離開上海來到北京,開始嘗試更多不同的角色。
宋佳被更多人認識,是因為《闖關東》里的鮮兒,那個穿著臃腫的大棉襖、砰砰放槍的匪幫二當家。《闖關東》的很多外景在東北拍攝,宋佳飾演的鮮兒要在冰天雪地里跑,在冰河裡蹬。外景地偏僻,每天的午飯要從一小時車程外的地方送過來。宋佳和身邊的大老爺們兒一樣,將豬肉炖粉條吃得很香。
宋佳肯定沒想到有一天會在劇組過這樣的生活,因為她走進演戲的行當,完全是個偶然。
9歲時,她登台學趙本山唱《小草》,被民樂老師看中,開始學柳琴。這種氣定神閑的樂器與多動的宋佳完全是兩個極端,為了逃避練琴,宋佳想了許多辦法,父母上班,要求獨自在家的她把練習錄下來,結果60分鐘的錄音帶有50分鐘都是宋佳的口頭「樂曲賞析」。媽媽在氣頭上,把柳琴扔出去,砸在門框上摔成兩半。宋佳心中竊喜,覺得再也不用練琴了,沒想到第二天一把嶄新的琴又放在自己面前。
這種趕驢上磨式的琴童生涯熬過幾年,宋佳考入了瀋陽音樂學院附中。她高中畢業那年,有老師覺得宋佳好看、大氣,於是鼓勵她去考上海戲劇學院當演員。
走心的神經病
對演員宋佳來說,她印象比較深的角色,是蕭紅。
同是東北人,讀初中時宋佳每天都要從蕭紅中學門前經過,關於這位女作家的故事與傳說,是宋佳童年回憶的一部分。
不過談起飾演蕭紅,宋佳倒吸一口冷氣:「那部戲讓我自虐達到了新高度——每天都往自己心裡扎刀子,每天崩潰!」也是在冬天,也是在東北拍攝,同組飾演蕭軍的黃覺每天要貼滿暖寶寶才敢出門,而宋佳有大著肚子在大雨中跌倒等各色愁苦戲碼。拍這些戲,宋佳一聲沒吭,然而拍內心戲她哭成了淚人——有場戲是蕭紅病重客居香港,臨近生命尾聲,虛弱的蕭紅坐在床上想點根煙,卻沒有火柴,蕭紅突然明白,男人們都會離開。她叼著那根煙,看了一眼窗外,哭了。這也讓宋佳崩潰,「我知道自己有點失控了。正好坐在床上,我就把被子蒙在頭上哭。我當時心想,愛誰誰,我今天這口氣一定得順了,不能憋死」。現場近一百名工作人員,都靜悄悄沒有出聲。
「那種感受非常特別,一生難忘。」2012年5月,《蕭紅》的首映上,宋佳又一次看著自己演的電影哭到失控。她曾在微博上說道:「憤怒出詩人,精神錯亂出演員。」
而她,就是那個演戲總「走心」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