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採訪了一個有過十年幼師經歷的老師，她向我吐露了幼兒園的內幕。
小溪當過十年的幼師，最後一份幼師工作是在一家日托加全托的幼兒園當園長助理，看到了幼兒園的許多秘密，小溪終於決定徹底結束幼師的職業生涯。
21歲那年，小溪從江西某師範學院畢業，去了當地一傢俬立幼兒園帶中班。當時一個班有35個孩子，標配是兩個老師加一個生活阿姨。
當時她的學歷算比較高的，大部分的幼師基本上都是初中畢業以後讀了兩年中專，學的幼師專業，畢業以後就來幼兒園當老師。
她們都是十八九歲稚氣未脫的孩子，幼兒園以她們沒有經驗為由，給她們很少的工資，但包吃包住。
園長專門給這些零經驗的小老師培訓和家長的溝通技巧，所有老師的微笑總在早晚接送孩子時，對家長熱烈盛開。
等到家長離開後，老師就要一副嚴肅臉，樹立自己的威信。每個老師都有戒尺，用以敲桌子和嚇唬孩子，以此獲得良好的課堂紀律。
小溪那時並沒有教孩子的經驗，只是比較擅長教孩子畫畫、唱歌、跳舞，常常和孩子們打成一片，以至於上課紀律不太好。
園長就找小溪談話，希望她能樹立自己的威嚴，讓孩子怕老師。園長帶她去聽彩虹班老師的課，她們站在窗外靜靜看著彩虹班老師是怎樣管教孩子。
只見彩虹班老師拿著戒尺帶孩子認字朗讀，她對孩子們的要求是必須大聲讀出來，聲音越洪亮就越乖。孩子們扯著嗓子大聲朗讀，老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開飯了，各班的生活老師端著大盆菜穿梭於各個教室，孩子們都在自己教室裡吃飯，吃飯不許說話。
小溪注意到那個幼兒園的碗並非304不鏽鋼，是園長在網上買的，家長們都誤以為是合格的不鏽鋼的，其實長期食用對人體有害。
吃完飯後就到了午休的時間，老師們開始輪班，每個班留一個老師看孩子。
小溪親眼看過有個孩子在午休時說話，老師把他一把提起來，扯著衣領推搡幾下，孩子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不敢哭，其餘的孩子都不敢說話了。
像這種把孩子提到窗戶上嚇唬，一般都發生在午休時間，在這家幼兒園幾乎每天都發生。
老師並不覺得那是虐待，她們覺得是管教孩子的一種手段，而小溪實在看不下去了，沒要工資就辭職了。
後來聽說，這家幼兒園還是出事了。大班的小朋友在寫字的時候，因一時好奇竟把鉛筆戳進了另一個孩子的眼睛裡，鮮血直流。
受傷的孩子被診斷為視網膜脫落，視力嚴重受損，受害家長把闖禍孩子的家長和園長告上了法庭，索賠一百八十萬人民幣。
2
令小溪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一家貴族幼兒園，那裡的孩子都來自於中產階層家庭，所以老師都比較熱情。
這裡的老師專業素養比較好，就是有部分老師沒有溫度，她們並不真心愛孩子，只是為了這份高薪收入。
這家幼兒園的學費一年在十幾萬左右，老師工資是普通幼兒園的兩倍以上，再加上給孩子上舞蹈、鋼琴、繪畫等興趣班，收入不菲。
幼兒園的監控和家長的手機同步，教室的電話經常響起，家長問，老師我們家孩子怎麼沒有認真聽課，老師我們家孩子為什麼沒有坐中間。
小溪覺得這家幼兒園更注重服務，但是老師也比較委屈。
遇到有公主病的孩子，老師說話聲音大一點，管教一下，孩子就不樂意啦，回家以後便告狀。
家長管不了，老師不敢管，在這個幼兒園經常遇到。
記得有個叫皮皮的小孩，每天都是他奶奶來接，奶奶來的時候都會給皮皮帶各種巧克力、糖果等好吃的。
有一天，皮皮奶奶接的比較晚，也並沒有帶零食給皮皮。皮皮很生氣，對著奶奶又踢又咬，奶奶再三求饒。
原來皮皮奶奶生病了，皮皮父母又沒空接皮皮，自己頂著高燒咬牙慢慢走過來，忘了給皮皮買零食。
小溪拉住憤怒的皮皮，告訴他這樣做不對，要尊老愛幼。皮皮對老師還是有幾分忌憚的，哭著和奶奶回家了。
第二天，小溪被投訴了，是皮皮的母親打電話給園長說我對皮皮精神暴力。害得皮皮晚上睡不好，半夜醒來哭。
那一次，小溪被罰了500塊錢，園長說，儘量滿足家長的需求，你才能生存下去。
小溪在想，當老師和當服務員一樣，對家長像對顧客一樣言聽必從，那我這個老師就是服務員。
不得不說這家幼兒園裡也有不少優秀的老師，她們有的過了鋼琴十級，有的考上專升本，還有人考過英語六級。
但她們有一半的人覺得幼師的發展空間太小，想自己開培訓班，或者轉行去創業。
小溪在那家貴族幼兒園呆了五年，因為要去中央音樂學院進修，就辭職離開，來到了嚮往已久的北京。
3
小溪在北京深造一年以後，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園長助理，那是一家日托加全托的幼兒園。
幼兒園建在一個工業園內，許多打工家庭的父母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就會把孩子全托在這家幼兒園，週日才接回家，有些父母太忙了，一個月都沒空來看孩子。
這家幼兒園有200多個孩子，全托的有50個以上。2歲的孩子就可以上小小班了。他們大多數說話不利索，只會用幾個字表達喜怒哀樂。
負責全托的老師們都是園長在幼師學校簽的低價老師，一千元包吃住，十八九歲的她們正處於青春叛逆期，。
她們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的幾個小時以外，其餘的時間都在弄孩子。早上六點鐘起來洗漱好，就去幫那些全托的孩子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臉、吃早餐。
七點半正式開園，迎接日托的小朋友，開啟新的一天。幼兒園裡的孩子們每天都是吵吵鬧鬧的，忙完一天以後，她們又要繼續照顧全托的孩子們。
日復一日的工作，她們也很想出去逛街，卻只能出去走半個小時，因為晚上八點準時鎖大門。
人關久了，付出與收入嚴重不成比例，心裡難免失衡，有的時候面對孩子的哭鬧，這些十八九歲的幼師也會情緒失控。
抓著孩子一頓揍，反正這些全托的孩子們一週才接回家。有些全托的孩子真的太讓人心疼。
2歲最需要父母的年紀，必須自己吃飯，吃不飽就餓，尿了褲子也不懂說，等到老師發現時，已經快乾了。
幼兒園的人手明顯不夠，大部分的老師都帶著情緒工作，導致很多孩子照看不過來，有些年幼的孩子就生病了。
生病需要隔離，又要專門的老師照顧，園長會通知家長來接。家長便會請假來接孩子，通常這種情況下園費是不退的，請假幾天就扣除幾天的餐費。
小溪說，這也是幼兒園收費的套路，一般幼兒園托費才是大頭，餐費一天才十幾塊錢。
如果孩子生病請假，幼兒園不會退托費，只會像征性的退一點餐費，讓家長有一絲絲安慰。
在這家幼兒園的全托孩子活得就像留守兒童，每天盼望著家長來看望。這些家長大多數是工人、服務員等職業，沒日沒夜的工作發了工資就送來交學費了。
因為是園長助理，小溪要求她們不準打孩子，打一次就開除，這些小老師們挺聽話。情緒壓抑久了，她們也難免會發洩出來，比如冷暴力。
幼兒園也有真心喜歡孩子的老師，比如王姐，她是一個三歲孩子的媽媽，來這裡工作一方面可以陪孩子上幼兒園，另一方面自己也有穩定的收入。
王姐總會特別照顧那些父母不在身邊的全托孩子，有些孩子小隻會用哭表達情緒，王姐會主動過去安撫。
她說，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小天使，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願骨肉分離，恨不得24小時陪在身邊。
那幾年，小溪儘量招聘一些有愛心的老師，比起學歷高、專業強、冷冰冰的對孩子，有愛心的老師更有溫度，懂得對孩子感同身受。
幾年後，這家幼兒園換了園長，新園長的教育理念是軍事化管理人員，孩子們要井井有序，完全聽從老師的指揮。
如有不聽話的孩子，一律關黑屋或不許吃中午，直到馴服為止。許多孩子屈服了，沒有自己的主見，百分百順從老師的一切安排。
不懂內情的家長以為園長管理有方，紛紛把孩子往裡送，入園率高了30%。小溪並不認同百分百服從的教育理念，看著一張張幼稚怯懦的臉，她很心痛，後來她義無反顧的辭職了。
採訪到最後，小溪說家長選幼兒園不一定要首選硬體條件好且貴的，可以多和班級老師聊一下，分析她是不是真心愛孩子，愛這個職業，還是只為了工作賺錢養家餬口。
說到底，沒有絕對好的幼兒園，也沒有絕對壞的幼兒園。老師的素養、良知、愛心、責任、專業等綜合素質才是整個幼兒園的核心，選對了老師，你才可以放心的把孩子交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