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6 10:45:00
近期，川普明確公佈將對進口太陽能板和大型洗衣機實行保護性關稅政策，而其中中國是美國光伏產品進口的主要來源國。從“開啟特別301調查”到“不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川普這種高舉“貿易保護”大旗的呼聲其實並不少見，這次有沒有什麼不同？我們觀察到，2018年年初以來，美國的對外政策、對中政策明顯強硬化，在國家安全和國際經貿政策方面都呈現出對立態度，意味著中美關係趨於緊張，中美貿易戰的風險正在上升。
一、美國的貿易保護似乎正在愈演愈烈
自競選以來，川普的貿易保護主義傾向一直較為鮮明，招募的內閣班底對中國敵對、反對自由貿易的色彩也很濃重，川普任命的美國貿易代表羅伯特·萊特海策Robert Lighthizer是鋼鐵業“強硬派”，是強硬的自由貿易批評者，認為使用關稅可以促進美國工業發展，並長期控訴中國不公平的貿易行為，認為中國政府的行為破壞了市場機制。
表面看，川普當選後的中美關係似有緩和。在2017年4月的中美元首會晤上，中美雙方都表達了積極合作的意願，中美“百日計畫”貿易談判也為雙方提供了轉圜空間，川普於11月8日至10日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兩國企業在兩場簽約儀式上簽署了涉及2535億美元的34個合作項目。美方致力於在汽車、農產品等美國的強勢產業對中國的進口，適當減少對美國對華投資的約束、增加對美製造業投資，中方則致力於美方減輕對華高科技產品出口限制等。
但從川普的其他動作看，美對中一直呈現亦敵亦友的態度，而本次川普態度的強硬化在11月底就已現端倪。早在8月14日，川普就曾授權貿易代表對中國是否侵犯了美國的智慧財產權展開調查，如有必要則針對中國產品啟用301條款；11月28日，美國商務部宣佈，將針對進口自中國的普通合金鋁片自發開展反傾銷與反補貼稅的雙重調查，一般而言，反傾銷往往由企業發起，再由政府部門進行調查和裁定，本次由美國商務部自主發起的調查本身就體現了美方希望在貿易層面限制中國的意圖；11月30日，媒體報導，美國將提交檔，表明不認可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反對中國自動獲取本該獲得的權利，意味著其將繼續在反傾銷裁定中採用第三國資料，而事實上2001年簽訂的《議定書》中對於取消針對中國的“替代國”做法的條款並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因此也就不存在可以否定中國獲得相應權利的可能性。
在12月22日美國稅改落地之後，特朗普將政策目標迅速轉向週邊，貿易領域首當其衝，美國的貿易保護行動涉及多個行業和智慧財產權領域。
● 1月2日，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以國家安全為由否決了螞蟻金服與速匯金的合併計畫，阿裡尋求拓展美國市場遭遇挫折。包括派特·羅伯茨和傑拉德·莫蘭在內的部分美國議員曾致信美國財長史蒂文·姆努欽，表達了對於螞蟻金服收購速匯金可能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的擔憂，稱包括軍事人員在內的美國公民資訊可能遭洩露。
● 1月11日，商務部長羅斯遞交了《鋼鐵產品進口對美國國家安全影響的調查》的報告。自1月15日起的90天內，川普有權決定是否開展對鋼鐵產品進口的調查，並在決定之後15天付諸實施。
同樣，商務部向川普提交進口鋁調查報告，川普從1月22日起有90天時間作出回應，以決定是否開展相關調查，並在決定之後15天內付諸實施。
● 1月16日，美國國內兩家鈾開採公司向美國商務部提交申請，要求商務部對鈾產品進口發起國家安全調查。同時，申請人請求商務部加速調查並採取快速執行措施，限制鈾進口。申請人認為，威脅主要來源於俄羅斯、哈薩克、烏茲別克斯坦和中國。目前，商務部的產業安全局正在審閱申請書以確定其申請發起調查的資訊是否充分。如果立案調查，則這是繼鋼鐵及鋁產品之後，特朗普政府的第三起232國家安全調查。
● 1月19日，美國貿易代表處發佈年度報告，稱“中俄放棄了有利於市場化改革的努力，沒有遵守加入WTO時的承諾，那些不想打開自己市場、不想公平競爭的主要經濟體已經威脅到了全球貿易體系。讓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是一個錯誤，並稱中國離市場經濟國家越來越遠。”美方還稱：“中國政府推行一系列干預性政策限制進口和市場准入；中國監管部門要求和迫使外國企業的技術轉讓；中國維護國家在經濟中的主導作用，支持中國產業的同時危害外國產業；中國政府使用了一系列其他國家不使用的干預政策。”
● 1月22日，美國宣佈對進口光伏產品和大型洗衣機分別採取為期4年和3年的全球保障措施，光伏方面，對2.5千兆瓦以內產品免保護性關稅，超出2.5千兆瓦後第一年徵稅30%，第二、三、四年分別降至25%、20%和15%。洗衣機方面，政府將實行進口配額限制，對120萬台以內徵稅20%，超過120萬台徵稅50%。我國商務部貿易救濟調查局局長也對此予以了回饋稱，美方再次發起全球保障措施調查，是對貿易救濟措施的濫用，近年來美國連續對進口光伏產品和大型洗衣機採取貿易救濟措施，已充分甚至過度保護了美國內相關產業。
● 1月13日，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發佈有關2017年度智慧財產權保護的報告，9家中國市場再次被列入其“惡名市場”名單，佔比約20%，包括淘寶網、敦煌網、TVPLUS，TVBROSWER and KUAIKAN三家線上平臺，和北京秀水市場、北京虹橋市場、深圳晶都市場、廣州金祥內衣批發市場、廣州金順服裝城、廣州站西服裝批發市場6家線下市場。
● 川普提出將在1月30日發佈的總統年度國情咨文中，討論針對中國的貿易舉措；對於美國企業在華開展業務可能遇到的智慧財產權問題，美國可能會宣佈一項“想都想不到”的大額智慧財產權賠償金。美國已經啟動了針對中國智慧財產權問題的對華301調查，有可能在本月底公佈結果。
如果從川普的訴求出發，近期的變化就變得有跡可循：稅改法案簽署之後，政策從內部繼續推進的難度加大，“政府關門”一事還未解決，而據ABC民調顯示，川普當前的支持率為36%，創同期其他總統支援率記錄低點，今年11月份將迎來國會中期選舉，“對中態度”亦是熱點問題，並且川普將於2020年再度競選總統，幫助共和黨佔據國會中的多數席位和贏得“民意”理所當然是特朗普的首要目的。
二、軍事上，美國也將中國視作首要戰略競爭對手
更重要的是，近期的貿易保護加強並不是一個孤立事件，美國國家安全政策的轉變，進一步印證了美國的對外政策、對中政策明顯強硬化。
1月19日，美國國防部川普政府發佈了《2018年國防戰略報告》摘要，其中涉及中國的部分措辭十分強硬，“中國威脅”被放在首位，美方認為中國和俄羅斯是美國的首要核心戰略競爭對手，國家間的戰略競爭是美國國家安全的主要問題，恐怖主義仍然是美國軍方關注的問題，但已不再是首要焦點，而這與12月19日川普政府發佈的《國家安全戰略》中強調“美國優先”和“中俄競爭”的論調一致。
摘要中涉及中國的部分如下：
中國是美國的戰略競爭對手，中國以掠奪性的經濟威脅鄰國，武裝南海；俄羅斯侵犯了鄰國邊界，並且尋求鄰國的經濟、外交、安全決定的否決權，朝鮮不顧聯合國的譴責和制裁，繼續其非法行為和魯莽言論；伊朗繼續散佈暴力，仍然是對中東穩定的最重大挑戰。儘管ISIS戰敗，但威脅到穩定的因素仍然存在：恐怖組織繼續殺害無辜者，更廣泛地威脅和平。
美國的繁榮和安全所面臨的主要挑戰是來自“修正主義力量”的長期戰略競爭再現。越來越清晰的是，中國和俄羅斯希望建立一個符合其獨裁模式的世界，獲得對其他國家的經濟、外交和國家安全決定的否決權。
中國正在利用軍事現代化、影響力行動和掠奪性經濟，強制鄰國朝著對其有利的方向重構印度洋-太平洋區域秩序，隨著中國在經濟和軍事方面的崛起，中國將繼續推行軍事現代化，在短期內尋求印度洋-太平洋區域內的霸權，在長期希望替代美國、獲得全球優勢地位。
本國防戰略的最深遠的目標是建立中美兩國之間的透明和無侵略的軍事關係。
中國和俄羅斯正在從內部破壞國際秩序，在利用其好處的同時削弱其原則和“交通規則”。
考慮到中俄帶給美國國家安全的重大威脅，以及這種威脅上升的潛在可能，國防部的首要核心任務是與中國和俄羅斯的長期戰略競爭，這需要更多的、持續的投資。同時，國防部將努力遏制和打擊朝鮮和伊朗這樣的流氓政權，打擊恐怖主義對美國的威脅，採取更加資源可持續的方法鞏固我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利益。
對比來看，歐巴馬時代的《2015年國家軍事戰略報告》明顯較為溫和：
為了更好的國際安全，我們支持中國的崛起，並鼓勵其成為合作夥伴。但是，中國的行動給亞太地區局勢緊張，例如，中國主張整個南海的所有權，與國際法不符，國際社會繼續呼籲中國合作地、沒有強迫地解決此類問題。但中國以激進的土地開拓行為回應，跨越重要的國際航道佈置軍事力量。
我們仍然致力於與所有國家接觸，溝通我們的價值觀，提高透明度，減少誤判的可能性。同樣，我們也繼續投資於牢固與中國的軍事關係，我們也準備好在存在共同利益的領域干預俄羅斯，並推動兩個國家在國際法之下和平解決爭端。
針對這一報告，我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任國強也給予了回應：
“《2018美國國防戰略報告》摘要，其中借規劃美國防務戰略妄議中國軍隊現代化建設，罔顧事實渲染所謂大國競爭和‘中國軍事威脅’，充斥著‘零和’博弈、對立對抗等不實論斷，是繼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之後又一”冷戰色彩極濃的報告文件。
中國堅定走和平發展道路，堅定奉行防禦性國防政策，不搞軍事擴張，不謀求勢力範圍，始終是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
中方在有關南海島礁上開展和平建設活動、部署必要的防衛設施，是中國主 權範圍內的事。
三、中美局部貿易戰加劇的可能性上升
2017年，在貿易摩擦較多的情況下，中國對美國出口仍然大增11.3%，而2017年1-11月美國自身的總進口同比也大幅增長8%，表明美國確實存在較強的進口需求，所以，存在貿易摩擦並不必然意味著出口的下滑，因為在自身需求強勁背景下大幅壓縮逆差和從中國的進口是不現實的，也不利於美國經濟。所以我們仍然認為，開啟毀滅性、全面的貿易戰不符合美國利益，概率不高，局部、逐步的貿易保護是大概率事件，而目前看，局部貿易戰加劇的可能性在上升。我們在《未雨綢繆：特朗普貿易保護對中國的潛在影響》中曾分析過，我國行業受到貿易保護負面影響程度的排序如下：鋼鐵>化工產品>其他金屬製品>紙製品、橡膠製品、木製品>農產品>機電類、紡織服裝。而汽車、農產品（大豆）等美國重要產業且對中國出口較多/依賴度較高的品類也可能會受到中國的雙反而造成進口相對受限。
此外，美國301條款的制裁措施被啟用的可能性也仍然存在，這雖然不一定引起全面的貿易戰，但對相關產業仍可能產生負面影響。70-90年代，美國曾多次對日本啟用301條款並對日本進行制裁，對日本鋼鐵行業和半導體行業產生了顯著負面影響；301條款在針對中國的應用上也並非史無前例：2010年10月，美國依據“301條款”對中國政府所制定的新能源政策和措施展開調查。最終中國與美國在WTO爭端解決機制項下進行磋商，並修改了《風力發電設備產業化專項資金管理暫行辦法》中涉嫌禁止性補貼的內容。此次美國智慧財產權調查最可能涉及的領域是包含微型晶片、電動汽車在內的電子、機械、運輸設備等高科技產業。未來我們仍需對於1月30日發佈的總統年度國情咨文保持密切關注，以瞭解智慧財產權調查的結果及其引起的美國對中政策變化，和美國對鋼鐵、鋁、鈾進口的政策變化。
資產價格方面，短期來看，貿易戰和政治緊張的局面使得黃金等避險資產的吸引力加大；軍事局勢的惡化和變數增加往往刺激國防軍工板塊行情，但行情能否長期化存在較大不確定性，仍有賴於行業其他因素的影響：以2015年10月為例，美國驅逐艦擅自在南海中國島礁周邊12海裡內水域展開巡邏，這一事件雖然帶來了軍工板塊的短暫上漲，但僅是曇花一現，並未帶來軍工行業更長期的超額收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