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嗜酒的漢子,處處以酒為先,說話不離酒,做事心想酒,出門帶酒瓶,進門醉醺醺。每當在外做客,回家時總是搖搖晃晃,時常還醉卧路邊、水邊、坎邊、屋邊,那睡意濃得「天作棚蓋地作房,在哪倒下哪是床,鼾聲如雷無所忌,只顧自己睡得香」;那醉態乃是「泥巴吻額三花臉,穢物粘身八卦圖」。有時被酒精嗆得難受,也是「紫眼朦朧睜無力,烏唇嘔吐咳不休。」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他,因為他喝酒醉酒的名聲,早已是「鐘鼓響內,名聲在外」了。
這醉漢,自己並沒有覺得喝酒醉酒有什麼不好,可就是苦了他的婆娘。經常聞著的是他的一股酒氣,經常看到的是他的一副醉樣,經常聽到的是他的一席胡話,經常洗滌的是他的一身臟衣。聞著反胃,看著生厭,聽著煩人,洗著鬧心。
但過去的人,可不同於現在的人,喊離婚就離婚。那時提倡的是「從一而終」,女人只能是「嫁豬隨豬,嫁狗隨狗,嫁個菩薩背著走」啊。
婆娘呢,實在受不了,只好一次二次三四次地勸,勸不進了就罵,罵不進了就賭氣,氣不過了就不理不睬。那漢子呢,隨便老婆怎麼勸、怎麼罵、怎麼賭氣不理不睬,酒還是照樣喝,樂此不疲。
老婆氣得不行以後,反而沒了氣了。私下裡想,來硬的已經不行,得想個計謀來調試調試他。
有一天,老婆對丈夫說:「你嗜酒如命,我已經勸了你無數次了。為這事,我們也不知賭了多少次氣,好話我也說了幾籮筐,都沒有效果。其實,你自己也知道,酒喝多了傷身體,對你沒一點好處,可你就是聽不進。現在,我也不想勸你戒酒了,只是這麼多年來,我跟著你沒得到一點點好處,天天伴著一個醉漢,熏得我心煩意亂,一看到你的樣子,我就不得了,聽到這『酒』字,我就作嘔。這『酒』對我的生活影響太大了,如今,我數(shǔ)數(shù)都不敢說『九』;園裡種菜,不能種『韭』菜。反正與『酒』有關聯的事物,我都厭惡。我也不要求你過多,只想你也要給我一點點尊重。我先在你面前提出保證,不到你面前提及這『酒』字,包括與『酒』的諧音字。我能做到這一點時,你就別喝酒,行嗎?」
丈夫聽了這一席話,心想:噫,這有點意思,我不喝酒也死不了人,你在我面前不提這「酒、九、韭、久」字,時間久了,我就不信你這個邪。你即使不提,我可以誘惑你提嘛。他這麼一想,居然答應了。
就這樣,丈夫在家安靜了兩三天。過了三天以後,老漢的酒癮又在隱隱作怪,心裡在想:咋辦呢?老婆在我面前隻字不提「酒」,男子漢大丈夫,說了話就要算話,不能言而無信呀!我得想想辦法,引誘她說出個「九」字來。
他數一數日子,剛好另天就是重陽節,我得去外面約幾個朋友到我家來走動走動。但又一想:這個行不通,倘若朋友來了,老婆不提「酒」字,我怎麼款待朋友?沒有酒待朋友,那還不落到人家笑么?
他想來想去,想出一個辦法來:約上九個朋友,重陽九九登高,帶些韭菜大蔥之類的來,坐個八九分鐘再走,我自己借故外出,回來後再問問老婆,看她說不說這「酒」字!若是當朋友說了「酒」字,朋友會告訴他的,他也會間接地找個喝酒的理由。
他這麼一計劃,樂呵呵地出去了走了一趟,回來後也不聲張。
到得另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陽。他起了個大早,告訴老婆說:「今天是九九重陽節,我去泰山大人家看看岳父母。你就在家料理,怕有朋友來訪,家中還是要留人的。若有朋友過來,你就說我出去有事了,叫他們寬坐一會兒,你要熱情接待啊。」老婆爽快地答應了。
老漢出得門來,心裡在暗自好笑:看老婆大人今天怎麼應付!
老婆呢,知道丈夫是想酒喝了,可又提不出口,只好想這餿主意。於是,沉著應付,看他今天有什麼花招。
不一會,只見一個老頭提了一把大蔥過來,說是請她丈夫去喝酒賞菊,坐了八九分鐘,醉漢的老婆泡了杯茶,笑容可掬,隻字不提「酒」,那老頭便知趣地走了;過了一會兒,又一個老頭提了一把韭菜過來了,說是請丈夫去嘗酒登高,坐了不到十分鐘,醉漢的老婆又是熱情洋溢,笑逐顏開,任憑那老頭朋友怎麼「啟發」,就是不說「酒」字,那老頭也沒辦法,只好又懨懨的走了。就這樣,這天之內,足足來了九個老頭子,都是齊刷刷的請這老頭喝酒,帶的東西也都是與「酒」、「韭」、「九」有關的。他老婆呢,笑著收下了他朋友的禮物,都一一巧妙地打發他們走了。
到了傍晚,丈夫回家了,問她:「今天有沒有朋友來訪?」
老婆說:「有啊!」
「來了多少個?」老頭問這話時,在竊竊自喜,見老婆在掰著手指頭數,心中有點得意了。不料老婆數到第八個後,就說「十個少一個。」
老頭心裡一格蹬,又問:「都是誰來啦?」
「張老頭,李老頭,王老頭、趙老頭……」老婆一一數給他聽,就是不說有九個。
丈夫知道她不會說這「九」個了,就又問:「他們拿什麼東西沒有?邀我去幹什麼?」
老婆說:你別問這麼多,我用四句話告訴你:「八個老頭加一翁,手拿扁菜與大蔥。
邀你登高賞秋菊,順便前去喝幾盅。」
丈夫聽完老婆的四句話,卻沒提到一個「酒」字,氣得不行,便往地下一倒,假裝暈了過去。
老婆一下嚇著了,就立即上前去扶,一摸鼻息,不見有氣流呼出,於是大哭起來:「我的天啦,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我不要你喝,可是為了你好呀,你怎麼這麼不要命的嗜酒……」「呀」字還沒哭出來,老頭一躍了起來:「哎喲,我的媽呀,你終於說到『酒』字了,你輸了,這段時間可把我憋死啦!」
說完,爬起來就拿起早已準備好了的酒,舉瓶喝了起來。老婆見狀,一下急了,忙上前去奪那酒瓶兒。爭奪中,丈夫甩力太大,握酒瓶的手不小心將老婆重重地撞了一下,老婆沒站穩,跌倒在地,昏了過去。
丈夫喝完這瓶酒,見老婆子沒了動靜,低頭一看,還躺在地上,上前一摸,沒氣了。就搖著老婆哭了起來:「都是我害了你啊,都是我喝酒害死了你啊,老婆呀,你咋能就這麼走了不管我了啊!」哭著,哭著,心裡在想:這酒喝得鬧了人命了,我再不戒,也就不是男人了!
他這麼一想,就將捏在手裡瓶子用力一摔,摜了個稀巴爛。並大聲說道:「我老漢從此滴酒不沾,再不戒掉,誓不為人,如若反戒,當如此瓶!」
發狠誓的洪亮聲、摔瓶子的振動聲,加之老漢之前的搖動,使他婆娘心中的氣一下順暢了,悠悠醒了過來。丈夫一見,轉憂為喜,也隨口念出四句詩來:喝酒鬧騰害處多,險些丟了好老婆。
韭菜溫酒味再美,不及家中熱被窩!
從此,老漢真的戒了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