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還沒亮,在雙納鎮的大街上,倪氏兄弟就將大家從睡夢中吵醒,一場打戲上演,讓圍觀者瞠目結舌。
以星月為燈,以街坊鄰居為觀眾,倪雄光與倪雄遠分別手持一根長長的竹子,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下手之狠,讓人心驚膽跳。
估摸時辰,現在也就早上五點多鐘,正是最好睡的時候,這二人卻不消停。
竹子的激烈碰撞,從鎮口打到了鎮尾,伴隨著他二人口中的大呼小叫,將一條街的人全都吵醒。若不是老街坊了,都會以為這二人是瘋癲病發作。
圍觀群眾無一人上去相勸,均紛紛皺起眉頭,眼裡閃過一絲厭惡。有人小心低語:“倪老頭真是造孽喲,昨日病逝,這天都還沒亮,兩個兒子就爭起遺產來了,簡直畜生不如啊。”
又有人問:“倪老頭年輕時掙到些錢啊,知不知道遺產有多少?”
“切!”另一人回道:“倪老頭以前開過幾個加工場,當了一輩子小老闆,可他三年前去外地談生意,聽說被人騙了一筆錢,現在遺產好像也就十來萬。”
“這麼少也爭?”
“不少了吧,只是這倪氏兄弟以前習慣了大手大腳花錢,別說十萬,就是一萬塊也能打起來。反正都分家了,爭到手的那就是自己的。”
無數道嘆息聲從人群中發出,漸漸的,倪氏兄弟力氣也耗光了,身上到處是傷,二人只得躺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大口出氣。
他二人鬥得頭破血流,卻不知有一名女子正匆匆往雙納鎮趕來。此女名倪楚荷,是倪老頭在河邊撿來的閨女,俗稱養女。倪楚荷兩年前嫁到了鄰鎮,因與兩位哥哥嫂嫂關係不融洽,便很少回來。
倪老爹生前一直拿她當親閨女撫養,可倪雄光與倪雄遠卻只當她是丫鬟。小時候,無論是誰闖禍,挨打的永遠是她,她自知寄人籬下,也從不會跟倪老爹解釋。
當她回到家中,不見一個人影,卻只看見老爹的屍身安靜的躺在那,胸中雖有怒火,但終被不爭氣的眼淚所淹沒。
哭完後,她急忙四處去請左鄰右舍來幫忙,以料理老爹的後事。至於兩個哥哥在什麼地方,她早已猜到,因為老爹一直放在床底的鐵盒子不見了,那個盒子是他所有的積蓄,裡面有存摺以及一些他認為值錢的東西,想必他二人現在正在討論怎麼分那些錢財吧。
“唉……”倪楚荷拋開雜緒,一連忙活了好幾天,總算處理完了。其間,他明明看見兩位哥哥嫂子快要走進家門了,卻不知為何,又轉身慌忙的跑遠了。
自始自終,他們都沒進過屋……
空蕩蕩的老宅,冷冷清清。她順手拿起沒用完的一炷香點燃,準備祭拜完就回家,一邊拜,一邊落淚。驀然,三年前,老爹將他三兄妹召集到一起,指著一堵牆說的一句話瞬間竄進腦海。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遺像一定要掛在這裡,這個位置,記住了嗎?
那日,兩個哥哥敷衍的點頭,她疑惑的點頭,卻並沒追問原因。
一想到這裡,她急忙磕頭道歉,“爸,對不起、對不起,我掛錯位置了,現在就移過去。”而後,她小心翼翼的捧著遺像來到老爹生前住的房間,卻發現當年他說的那面牆,那個約兩米高的位置上掛著一張他年輕時的黑白照。
倪楚荷墊根板凳,將老爹年輕時的照片取下,正準備將遺像掛上去時,卻驚訝的發現掛照片的後面竟有一個正方形的洞,洞裡有一個信封。
將信封拆開,一張銀行卡和一張紙赫然入目,紙上字:
楚荷,我的閨女,我知道最後拿到信的會是你,其實我並沒有被人騙,只是不想讓兩個兒子繼續揮霍,不得已,才出些下策。他們的品性已定型,只怪我以前沒教好,才使得晚年犯愁。這張卡裡有一百萬,是你媽生前的卡,記得收好,別讓他們知曉。若……若有天他們流落街頭,爸請求你——別給錢,舍碗白米飯足矣。
倪楚荷顫抖的握著信,淚水奪眶而出,滴滴落在老爹的遺像上——爸,謝謝你把我當成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