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關於這些事情,關於這個姑娘,最終不寫出來,我會憋死。我已經無人可以訴說,即使寫在天涯里,也沒人能理解。事實上,我能想像到,如果是我無聊時看到誰寫了這麼一個故事,我肯定會特鄙視地想:孫子真TMD窩囊廢。但殘酷的事實是,這孫子就是我。

從英國留學回來已經有幾個月了,我還是能時不時地得到她的消息,雖然我已經不怎麼主動聯繫她,她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讓我崩潰。我知道她還在北京晃著,我卻在回國後已經逃難般的輾轉了四五個城市。說來可笑,明明北京是我的家,我卻得躲著她。

昨天她的空間里又上傳了幾張照片,對著這幾張照片,我耗了半盒煙。我是在包房裡的電腦上網時看到的,身後一幫同事在搶著麥克風鬼哭狼嚎,若是和朋友出來,我決然不敢打開她的照片來看,我受不了誰再來跟我說跟她有一腿。

我看著照片,跟我同一天進公司的小汪從身後過來,眼珠子快貼在屏幕上:「我,美女啊!你認識?」我一把推開他,說不認識,就叉了網頁。

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感覺後象,說的就是感覺刺激物消失後,感覺仍然存在的現象。餘音繞梁就是那麼回事兒,美女跟仙樂一個道理,儘管關了網頁,我眼前還全都是她嫵媚的樣子。長發如瀑,身姿筆直,白襯衫束進裙子里,纖腰盈盈一握。有的事實必須承認,比如無論怎麼出來的美女,都不出那種勾人魂魄的氣息。她就是那種渾然天成的美女,就算她在鏡頭裡扮鬼臉,或者一臉漠然,都比那些笑容如螺旋測微器般度量好才按下快門的女生要殺人不見血。我曾為了她腦子發熱,如今已經燒成呆傻。

我覺得無比窩囊,如果我不曾認識她,此時看到這種段數的靚妞,肯定已經加了她的好友,言談甚歡,幾天哄得她心花怒放,約出來該幹嘛幹嘛。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是混蛋,但現在她活活把一個混蛋變成了傻蛋。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給自己算過一筆賬,我,海歸碩士,北京土著,身高,體重,勾搭姑娘無數,得手名——到此為止一切還算平常。

愛過的姑娘,一個。

她十幾歲北漂,今年歲,身高腿長九頭身,尚無正式工作,勾搭過多少男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想勾搭的必然能得手,除非那個男的對女人沒興趣,我還知道她勾搭過幾乎我所有的哥們兒,在我出國短短一年間。

甭罵了,我知道我是個傻缺。

這事兒完全不能怪我哥們兒,他們雖然和我一樣算不得好男人,但至少都是夠義氣的好人。我也沒法怪她,就算我想怪也還是怪不起來,我只能怪我自己,我太賤!

她從來沒有對外宣布過她是我女朋友,我也從來沒有跟朋友們說過我對她已經到了認真的地步。所以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一切都得從前年夏天,也就是年的夏天說起。

我畢業了,沒什麼感覺,從小就在這個城市裡獃著,我覺得沒勁透了。高考填志願時想跑外地去,我媽差點抹了脖子——當然是抹我的脖子,我媽殺氣騰騰地說:敢跑出北京,就把小命還我!

讀大三的時候就想好了要出國,在畢業的時候已經搞定了雅思,成績單也算漂亮,英國的錄取通知書下得很順利,於是年的夏天,我又重溫了高考結束後那種無所事事的自在感覺。跟我最好的那幫哥們兒,去向也都很明朗,有的去美國讀,有的留在北京工作,在大批高校學子撤出北京的時候,我們就開始熱烈狂歡了。

我還記得那是個周末,我們已經喝了一場子,從飯店出來,北京下起了夏天特有的雷陣雨,每天都是那時候電閃雷轟一小時,鳴金收兵。我第一個走出包間,就看見了站在收銀台前的姑娘。

她穿了件男式襯衫,下擺掖在牛仔熱褲里,後來我發現她常喜歡這麼穿,把襯衫束進褲子或者裙子里,她那個樣子確實好看,腰肢薄而細,惹人憐愛。她腳上踩著一雙高跟涼鞋,小腿線條極迷人,頭髮扎得很高,一看就很特別的感覺。

她回過頭來,我手裡的錢包就掉地上了。真不誇張,她太白皙,一張臉像月色般透明,那一刻我只想起高中讀武俠小說,看到小龍女常年不見陽光膚白如雪還想這得多恐怖。見到她我覺得,小龍女也不過如此。

她表情很焦慮,我英雄救美的心思頓起,撿起錢包快步走到收銀台,一邊結賬一邊暗中注意她的舉動。我聽見她說,你查啊,我就是樓上號房的,我叫,我當時就用手機給你們打電話訂餐的,你看系統里有沒有我手機號,

這就是我們的第一面,我喝了不少酒,握著錢包去結賬。她穿著一件男襯衫,是個住在飯店樓上的開房客人。我早該意識到這樣的開始埋下了什麼伏筆,而當時的我只是色迷心竅,想不費一兵一卒就知道了姓名和手機號,天助我也。

所以,這也就意味著我一遇到她,智商總是能順利地跌到負值,連個過渡都沒有。

我站著結賬的工夫,就側耳聽明白了她在焦慮什麼:她兩個小時前給樓下餐廳打電話叫了晚餐送到客房去,等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下來詢問卻被告知從來沒有接到過她的訂餐。

我覺得她傻得可愛,乾脆再訂一次就得了唄,跟他們在這扯淡,遭罪的還不是自己的肚皮。我結了帳回包間,一進去就跟大夥宣布:大堂里站了個美女。這幫孫子的醉眼全吧嗒開了,聽完我的描述,一個人喊了句:嗨!正跟人開房的妞,你還惦記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