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安順,我自打出生起就是個沒爹的孩子,我問母親父親去哪裡了,母親總會忍不住小愣片刻,卻又一言不發。小時候我每當被別人嘲笑我說我是沒爹的孩子時,母親總會安慰我說父親外出打工給我掙學費了,只要我努力讀書考上縣裡第一名,父親就會回來了。
可是我不信,因為當我以鎮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縣裡重點高中時,父親仍然沒有出現在我眼前。那時候我就以為父親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後來我考上大學後,我才得知原來我媽懷我的時候,家裡很窮。父親為了養活我,就和村裡人外出去南方打工後就沒了消息,和我父親一起去的人說當時坐火車人太多,父親和大家走散了。
後來母親不顧眾人反對,咬咬牙賣了家中唯一的一頭母豬,又藉了點錢帶,義無反顧的帶著只有三個月的我獨自坐火車去找了一個多月,挨家挨戶的問還是沒有找到,那個時候外出打工的人很多,人流大且亂的很,村裡人都說父親是個土包子,在外頭人生地不熟,可能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了。
甚至父親沒了音訊後的第二年就有人來勸母親改嫁,說正值臉上還有些容貌,千萬別苦了自己。但是母親看著還沒斷奶的我,哭了一整夜。最終還是不忍心把我丟給奶奶自己嫁人,說孩子他爸也許知道自己已經當爹了,也許就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定要等他回來。
母親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再到送我讀書,供我上大學,真的很不容易。
自記事起,每天天未亮,我就在被窩裡聽見母親起身做飯餵豬,看我起來吃完早飯去上學後母親就一個人下地幹活去了。父親不在,家裡就少了一根頂樑柱,母親又當爹又當媽雖然很辛苦,但卻從未放棄過讓我讀書識字,母親說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我讀書,如果我讀書上進,成績好,就算賣血也要為我湊錢讀大學。
父親在外多年未歸,一直是母親心中未癒的心傷。母親常常不厭其煩的跟我說,在外面打工很艱難,要讀好書,不然以後就像父親一樣背井離鄉,漂泊在外打工,常年不得回家。
母親常念叨,說熬到我大學畢業有份正當工作再娶個媳婦,她這輩子就算過完了。我看著母親已經渾濁不再年輕的瞳孔,無聲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內心深處總是默默在想:父親這些年你去哪裡了?你可知道母親為你受了多少的罪!
我不負母親期望考上了一本大學,村裡人都說母親好福氣,養了個這麼有出息的兒子,守了一輩子活寡也值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母親並沒有那麼堅強,因為再堅強的女人,其實也只是一個弱女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聽到母親細聲抽泣,掩淚而眠,她始終不能相信父親會這麼無端端的消失了,更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語說父親狠心拋下了兩母子。
時光匆匆,清淺流年,大學一晃而過。工作好,我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看母親,雖然在城裡的房子是租的,但自己工資還算不錯,還是希望能接她去城裡一起住。母親卻死活不願意,說非要等父親回家。說實話,這麼多年了,不論父親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好好報答母親。
可母親嘛,太傻,人總是要向前看,母親為什麼非要活在過去的記憶裡呢。
又過了好久,一天家裡的老座機突然打來了一個陌生電話找母親,聲音陌生又夾帶著熟悉,母親接過電話後驚訝,恍惚,一下子癱軟在地,啊大嘴巴,卻一聲也哭不出來,捂著胸口,那種傷心的程度,猶如心被掏空,難受的很。
原來這個電話就是失蹤了二十多年的父親打來的,他本以為母親已經改嫁,卻碰到一個老熟人說母親沒有改嫁,而且自己有了兒子。便打聽到了聯繫方式,打電話過來,說自己現在有點錢,希望能彌補一下孩子,還解釋說自己當時一時糊塗犯了一件錯事,清醒之後才記得母親懷了我,可是那時候已經不能回頭了。
我很想知道父親當時究竟犯了什麼不能回頭的事情,才會狠心拋下我們兩母子。之後我偷偷去見了父親才知道,原來父親當年走丟後在一家餐館打工本想存夠錢就回老家,沒想到餐館老闆的女兒看上了父親,父親也看上了人家,為了當有錢人的上門女婿,父親騙對方說自己沒結婚,家裡父母早逝,整整過了20多年父親才良心發現想起守了一輩子活寡的母親。
看著眼前這個頭髮斑白一臉誠懇的老人,我平淡又夾帶威脅地對他說,“我很早就以為你死了,原來你還這麼無恥的活著。那麼麻煩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母子二人,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們眼前,就當你自己死了,跟從前一樣。”
我狠狠的殺了他一個眼神當做警告,扭頭就走了,回去的路上想到最近精神恍惚的母親,覺得活在謊言裡遠遠勝過活在真相裡,畢竟現實那麼殘酷!王安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