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嚴三十年 台灣的另類“代價”
近十年來,台灣坊間不時流傳一則略帶自嘲的“兩岸笑話”,它是這麼說的:“早期啊,大陸在搞文化大革命,台灣拼了命在搞經濟建設;現在啊,大陸拚命在搞經濟建設,台灣卻在搞文化大革命”。這雖然只是個比喻,無法解釋全局,卻也抓到了一些兩岸政經發展上的盲點。
重譯這則“笑話”的正經說法,可謂大陸補修經濟課,而台灣在補修政治課。不論是雅俗的哪種語境,這樣的比喻都點出近30年來,當中國大陸戮力發展經濟的同時,台灣卻陷入政治紛爭,日漸無力發展經濟的景況。熟悉兩岸發展的人,對此應該都有感於心。
2017年適逢台灣解嚴30週年,回顧30年來,台灣得意於早先的經濟發展成果,依循“現代化理論”的指引,待一批中產階級興起後,訴諸對民主化的渴望,終於在“寧靜革命”的國際禮讚下,成功揚棄威權體制,迎來政治民主化。隨後而來的,是各式社會運動蓬勃發展,這當中確實帶給台灣一些收穫,卻也同時付出了額外的相應代價。譬如說黑金政治、民粹政治動輒影響政府政策,主事的政府官員短視於選舉需求,卻少看了長遠的規劃等。這些都是解嚴30年,台灣實現三次和平的政黨輪替之餘,仍待修正、自我完善的體制缺陷。
檢視台灣的現況,不言自明的一大困境是經濟長期發展不上去,從治理的角度評估,很多問題若是處在經濟表現好的條件下發生,於國家、於政府而言,確實能有較多的手段與資源相剋服,所謂“經濟決定論”自有其一定道理。舉凡從年金改革爭議、高等教育發展到民生普遍的低薪問題等,都是台灣經濟長期停滯下,結構性的爛瘡。同時,這個結構問題也直接影響了兩岸關係的主被動關係。
回到最初的“兩岸笑話”,真要說,政治紛爭其實一直都存在,不曾在中國大陸或是台灣消失,差別是台灣的政治紛爭,在早期的“白色恐怖」時被壓抑了下來,而中國大陸則是一直都沒明顯的浮出檯面。又換句話說,政治紛爭是否真能與經濟發展狀態呈現絕對的負相關,其實流於直觀解釋,也難以言說。如果說政治紛爭看起來比較嚴重,經濟就會比較差的話,中國大陸內部的政治競爭,鬥得絕對比台灣還兇,照理說中國大陸的經濟表現應該會很差,但事實並非如此。
是以,兩岸都有彼此不同的發展脈絡,如果直接用“一個搞經濟建設,一個搞文化革命”去嘲諷現實的話,未必能有多麼精準的理解。 當然,台灣經濟發展不若以往是事實,也是台灣自身必須注意的要緊事,但如果把所有問題都推給民主代議政治的話,恐怕台灣的經濟問題也沒辦法得到解決。扼要言之,台灣各方面發展的困頓,問題主要出在政府的治理能力,從政府組成到做出決策,乃至於政策執行,整套的不效率所致。
回顧台灣解嚴30年,儘管社會擺脫威權的壓制獲得喘息,但在發展之餘,結合政治、經濟、社會總體產出的績效卻日益不彰,這是台灣必要嚴肅面對的挑戰。客觀來說,台灣如今的處境不被看好,日益窮困,但還未窮到只剩下民主的地步,當台灣內部早習慣站在民主的基礎上,圖凝聚各項發展的共識時,也必須有所體認民主不是萬靈丹,民主實際存在走回頭路的可能。如此,台灣才不會陷入以為民主萬能,卻萬萬不能的末路。
是以,台灣儘管接來了三次的政權和平轉移,看似渡過杭廷頓(Samuel Huntington)所言從威權解體、民主轉型,最後民主鞏固的階段,但民主轉型實是一個長時的過程,對於近年來,台灣內部多次提出尋求體制內改革的訴求,徐圖解決問題之餘,亦當避免釀生更多衝突,否則衝突面一旦擴張到一定程度,損及人民對民主的信心、傷及民主內涵,只會是適得其反的結果,倘若同時間的經濟表現顢頇,更會加速人民對於民主體制的不信任。環顧土耳其、烏克蘭等近年“民主反潮”的例子,台灣自當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