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
【攤牌】
見顧璟霖等在包間裡,陸研心裡的震驚無以復加,愣是久久沒回過神來,心說這是什麼情況?之前根本沒提過三人會一起吃飯的事,他怎麼會過來?這要是讓二哥知道了,不就等於——
這念頭剛一閃過大腦,陸研倏然一怔,繼而下意識瞥了眼身邊的陸雲桓,見他臉上也有異色,便不動聲色的否定了有關“這兩人事先約好”的猜想,看樣子應該是顧璟霖臨時做的決定,只不過沒來得及告訴他。
可……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雲桓確實是表明了立場,而且明顯有意合作,但這人的目的和身份實在太相悖了,就算他和李淑君沒有血緣關係,可畢竟二十多年的恩養擺在那兒,他有什麼理由非要連同別人一起致她與死地?
這一點至關重要,也是陸研無法信任陸雲桓最大的原因。他原本想借今天晚餐的機會再套些話出來,以便於重新審視雙方合作的可能性,然而現在顧璟霖突然來了,陸研不清楚他的目的,整個人都有點措手不及。快速權衡之後,他決定暫時先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再根據情況隨機應變。
打定主意後,陸研佯作茫然地看向陸雲桓,給了對方一個詢問的眼神。
要說陸研跟顧璟霖畢竟親近,還能默默揣測對方的來因。而陸雲桓跟顧璟霖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彼此在正式場合有過那麼幾次照面,能記得樣貌名字,除此之外再沒有半點交集,所以比起陸研,陸雲桓心裡的訝異更是只多不少,不過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注意到陸研在看自己,陸雲桓收回目光,垂眸與他對視,莞爾一笑卻沒有開口。他伸手把包間門徹底推開,朝陸研微微一揚下巴,示意進去再說。
陸研乖乖點了點頭,心裡想的卻是這位二哥雖然年紀不大,但應變能力也太老道了!要是換了別人,到現在肯定會誤以為這倆人是事先約好了在這兒見面的,根本看不出陸雲桓其實是在演一場臨危不亂的戲。
待他走進包間,陸雲桓跟著進去,順手關門。
隨著“哢噠”一聲落鎖聲響,沒來由的,陸研胸腔裡那顆心臟沉了沉,總覺得在場的另外兩個都有各自的打算,只有他一個不知情的,就像裝盤上桌的小白兔,旁邊坐了兩隻準備吃肉的大尾巴狼。
陸研:“……”
陸研被腦補的比喻弄得有點無語,再一抬頭,發現沙發那邊,某顧姓的大尾巴狼先生正心不在焉地晃著高腳杯,含笑目光斜睨過來,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
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陸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瓣,腳下一頓也不知該不該走過去,當即整個人都不好了。見他停下,陸雲桓只當三弟社恐認生,忙快走兩步到他身邊,伸手攬住他肩膀,把人帶到一組單人沙發旁讓他落座,末了還安撫性地拍了拍陸研脊背。
顧璟霖全程盯著那只落在陸研肩頭的手,直到抽離,才不動聲色地低頭抿了口高腳杯內的酒。
陸雲桓繞過茶几,在陸研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朝顧璟霖禮貌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剛從美國回來的三弟,名叫陸研。顧先生可能有印象,慈善晚會那天是研研代替博遠上臺致辭的。”
顧璟霖抬眸看了陸研一眼,意味深長地重複道:“研研?”
陸研:“……”
陸研冒了一身冷汗,心說不會吧,兄弟之間用個昵稱很正常的,這又不受他控制,難道也要計較?
然而明顯計較了的影帝先生旋即一哂,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有意無意地說了句:“印象深刻。”
陸雲桓眉心淺蹙,隱隱察覺到有什麼不對,靜了幾秒,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開門見山道:“今晚本來是我約研研吃個便飯,那麼多年沒見也順便敘敘舊,沒想到會遇見顧先生,也不知道顧先生特意過來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事?”
“有什麼差別?”顧璟霖說。
陸雲桓笑道:“我從不經手陸家的任何生意往來,要是公事,顧先生就找錯人了,因為我肯定幫不上忙。可如果是私事的話——”話說至此,他不由得略微一頓,注意到對方雖然是在聽他說話,可目光卻一直落在陸研身上。
陸雲桓順勢看向陸研,從這邊只能看見他在低頭用手機,既不看他,也不看顧璟霖,像是完全不想參與到對話中來一樣。考慮到陸研從小的性格問題,陸雲桓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心裡那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卻比之前還要更強了。
“如果是私事,那還希望顧先生提示一二,”陸雲桓淡淡道,“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讓研研先回避。”
顧璟霖說:“不需要,他在正好。”
陸雲桓怔住,心裡是一點也猜不出來顧璟霖此番過來的用意了。
在他對面,陸研豎著耳朵聽兩人說話,手上快速編輯短信,點擊發送。
與此同時,擱在茶几上的手機兀自振動。
顧璟霖拿過手機劃開查看——
陸研發的是:【你想做什麼?】
顧璟霖回:【想你了,過來看看。】
陸研:“……”
陸研簡直哭笑不得,埋頭打字:【不要鬧啦!陸雲桓很聰明,現在恐怕已經看出來我們認識了。】
顧璟霖:【那正好,我想跟他談談。】
陸研:【太冒險了,我還不確定能不能相信他。】
顧璟霖:【那就讓他自己把原因說出來。】
陸研一愣,猜測顧璟霖難道真是過來跟二哥攤牌的?雖然說他也有點等不及了,但這種做法不管怎麼說都太衝動也太不理智了些,除非還有什麼其他原因,或者是顧璟霖有把握能處理好今晚可能出現的各種突發狀況。
畢竟一旦所有事都談開了,那麼他們至少可能面臨兩種結果,陸雲桓如果真的可以合作倒還好,萬一不可以,卻又被他知道了那個在幫陸研的人是顧璟霖,這樣一來就太得不償失了。
陸研深深緩了口氣,心思已經不再另外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兜圈子上了。
顧璟霖仿佛在等到一個時機,在這個時機到來以前似乎並沒有把目的暴露出來的打算,而陸雲桓則是明理閒談,實際上每一次開口都在旁敲側擊地詢問緣由。陸研百思不得其解,總感覺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點在被這兩個心知肚明的人刻意維護,又刻意避開,以至於兩人都不得不話裡有話地相互試探著。
靜了半晌,陸研終於忍不住瞄了顧璟霖一眼,又發短信問:【需要我做什麼?】
那邊,顧璟霖垂眸看了看手機螢幕,繼續一邊跟陸雲桓聊天,一邊回復:【過來親我一下。】
陸研簡直驚呆了,心說就算要攤牌也不用這麼……明目張膽的吧 ?!
然而回完最後一條,顧璟霖故意把手機放到旁邊,任憑怎麼振都不再碰了。陸研商量未果,只好把手機收回口袋,又糾結了一會兒後最終硬著頭皮站起來。
他一動,那邊陸雲桓立刻止住話頭,十分關切地詢問道:“怎麼了研研?”
陸研也不說話,低頭快步走到顧璟霖所在的沙發旁邊,坐下來,不動了。
陸雲桓:“……”
顧璟霖側頭看他,眉梢微微一挑,道:“不聽話了?”
陸研窘得臉頰泛紅,輕聲說:“別太過分了……”
“好,不為難你。”顧璟霖笑道,“那我親了?”
陸研:“……”
陸研拿他一點脾氣都沒有,傾身過去,在他臉側很敷衍地親了一口。
陸雲桓:“………………”
顧璟霖心滿意足,伸手摸了摸陸研的頭,然後放下酒杯,重新看向陸雲桓。顧璟霖對待外人的態度向來很冷,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這一次卻難得笑了笑:“研研說你很聰明,可能早就猜出來了。”
陸雲桓按住額角,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說:“你我不熟,想必主動上門是不可能因為我,所以確實是猜出來可能跟研研有關,但沒猜到這麼深的地步。”說罷,他看想陸研,忍不住笑了,“這就是你的‘因為睡了’?”
陸研:“……”
陸研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沒理會對方的問題,而是說:“反正就是二哥看見的這樣,至於璟霖今晚為什麼會過來,我就真不知道了。”
陸雲桓了然地點了點頭,用仿若自語的聲音淡淡道:“難怪你這個在國內一點裙帶關係的小傢伙能那麼順利的進入宴會廳,掌握晚會流程,原來是有顧先生幫忙,之前一直覺得奇怪,現在總算是想明白了。”
“現在二少是沒有其他疑問了,那就該換你來為我們解釋。”顧璟霖直言道,“為什麼要幫陸研?你針對李淑君的理由又是什麼?不要在我面前扯那套遺產分配的說辭,也不用提你和陸家的血緣關係,你既然是個聰明人,就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待他說完,陸雲桓刹那靜了,過了幾秒,倏然笑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以前,我很想知道你們瞭解到什麼程度了?”
聞言,陸研和顧璟霖對視一眼,陸研說:“我去找過中心醫院為你們做DNA鑒定的孫教授,從他那裡得到了陸博遠非親生的證據,但同時我也發現了除了父親和李淑君意外,還有第三個人和他接觸過,並且要求他把‘有人非親生’這件事借陸思琪的口傳播出去。”
“所以我想,假如父親葬禮那天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而是直接死在了山下,只要有這麼一套安排下來,就算沒有‘陸研’這個角色的插手,陸家的醜聞恐怕依然會以某種方式公佈於眾。那樣的話,陸博遠和李淑君都會出局,而合法繼承人只剩下了你和陸思琪。”
“你很細心。”陸雲桓意味深長地評價道。
陸研想了想,複又謹慎開口:“二哥那晚有意暗示我父親的死因,其實就是為了告訴我他是死于李淑君的安排。站在這個女人的角度,父親死後,陸氏集團大局不穩,再解決掉我這個礙眼的麻煩,正好可以讓自己的孩子不同程度上承接遺產,到此為止是對她來說最完美的結果。”
“而非親生和出軌的緋聞只能出現在這個時間點之後,目的其實是為了讓陸博遠和李淑君身敗名裂,只留下心思簡單的陸思琪和我親愛的二哥。”說到這兒,陸研微微一勾對角,抬頭迎上陸雲桓的目光,“我瞭解的程度就是有人在針對是陸家,而且那個人似乎很瞭解李淑君所做的安排,最後一點是——二哥替他做事。”
陸雲桓一哂,自然而然地接話道:“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並不是要針對李淑君,而是不想再做被人安插在陸家的傀儡,替別人做事了。”
“實話告訴你們,我差不多是在十四歲那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對李淑君我是有感情,但是這種感情早就因為其他原因被一點一點消磨殆盡了。”他看向顧璟霖,“不知道這個答案,顧先生聽了能滿意麼?”
“這個理由太含糊了,”顧璟霖反問,“你覺得我會滿意麼?”
陸雲桓說:“畢竟是我的私人問題,顧先生還是不要太強人所難了。”
顧璟霖笑笑沒說話,不再追問,算是把這個面子給了。
陸研分別看過兩人,心裡多多少少都有點在意陸雲桓口中的“其他原因”到底指的是什麼,出於謹慎,這點如果不夠明確,他還是很難徹底相信陸雲桓。但既然對方把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至少目前的情況看來,顧璟霖表現出來的態度似乎是接受了那番說辭的。
“話說回來,”陸研忽然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對顧璟霖說,“你就是為了親自問二哥,所以才不跟說說一聲就擅自決定過來的?”
顧璟霖笑道:“有這方面原因,因為我發現在你心裡還是把他當兄長的,受這種感情影響,你的行為難免會不夠強勢,也容易被聰明的陸先生牽著鼻子走。”
陸研:“……”
“不過最主要的不是這個。”顧璟霖看向陸雲桓,說,“你應該問問你親愛的二哥,為什麼會把用餐地點選定在這裡?”
他話音沒落,陸研霍然驚住,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吃飯的地方還能出問題,難不成……還是被陸雲桓算計了?
陸雲桓臉色也不好看,但這種失態僅持續了瞬息不過的短短幾秒。反應過來後,他輕笑著搖了搖頭,語氣頗有幾分無可奈何的味道:“顧先生考慮得果然透徹,有您幫著研研,倒是不容易出現紕漏。”
顧璟霖:“過獎。”
陸研眉心擰起來:“什麼意思?”
陸雲桓道:“你剛才說緋聞會讓陸博遠和李淑君身敗名裂,只留下我和心思單純的陸思琪,可是研研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要留下陸思琪?”
陸研一怔,繼而恍然大悟!
“你還是不夠狠。”陸雲桓笑道,“既然是要針對陸家,那自然不會留下任何人,只是還不到解決她的時候。”
陸研:“你的意思是……”
陸雲桓:“現在到了。”
陸研不解:“那又和用餐地點有什麼關係?”
顧璟霖淡淡道:“今晚她就在隔壁那家會所,不管出現什麼問題,李淑君恐怕都有機會得知你碰巧就在隔壁餐廳的事。有了陸博遠車禍的鋪墊,如果小女兒再發生意外,她必然不會懷疑陸雲桓,只會把賬都算在你身上。”
陸研腦子清醒,覺得這件事影響倒是不大,他跟李淑君本來就已經撕破臉了,這件事充其量是火上澆油,但轉念一想立馬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現在是有人在針對陸家,這件事一旦發生等於是在挑撥兩人之間本來就非常糟糕的關係。換句話說,他們都是第三個人借的那把刀,意在促成雙方兩敗俱傷,讓螳螂捕蟬,好安逸的做那只坐收漁翁之利的黃雀!
而這件事陸雲桓顯然早就知道!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67章 Chapter 67
【真相】
縷清楚這點,陸研心裡徒然漫起一股陰冷的異樣感,看向陸雲桓的眼神不禁起了變化。
捫心自問,他確實對這個男人不夠戒備,雖然兩人並不存在任何血脈上的聯繫,可那晚一聲“哥哥”叫出去,仿佛若有似無地拂開了了十六年前那個短暫夏天的記憶——
那年陸家大宅,玻璃彈珠灑了滿地,陸研從一層樓梯口爬起來,細瘦蒼白胳膊拉攏在旁邊,是肩關節脫臼了。他嘗試著動了一下,立馬疼得眼眶通紅,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然後他抬起頭,在被淚水氤氳的視野中看見了一個人。
陸雲桓站在倒數的幾節臺階上,睜著烏黑漂亮的黑眼睛看著他。陸研分辨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只是下意識去畏懼可能會對自己造成二次傷害的人,哪怕對方同樣也是個小孩子。然而陸雲桓並沒有下來,而是毫無徵兆的開始嚎啕大哭。
陸研被哭聲嚇了一跳,連疼都忘了,他盯著陸雲桓憋氣漲紅的臉,卻發現他一滴眼淚也沒流,小小的指縫後,那個被他稱作“雲桓哥哥”的小傢伙依然在看著他。
那時候的小陸研還沒有辨別行為深層含義的能力,他只知道陸雲桓是受寵愛的,只要他哭了,自己就不會再受欺負了。
到後來,十多年過去後,他對陸家所有人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於是陸雲桓在他的定義裡就變成了一個小時候很愛哭的傢伙,但那份即使不懂事也能被察覺的善意,卻在無意當中被記了很久很久。
……
陸研深深緩了口氣,將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趕出大腦,等情緒稍稍平穩後,才說:“二哥,我看不懂你,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璟霖說的我都信,現在可以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你能說清楚,我們就合作,不能的話——”陸研彎了彎嘴角,笑得看不出喜怒,“那就沒辦法了。”
陸雲桓點了點頭,心平氣和道:“我能理解。”
“你的推測沒有問題,如果不是你還活著,陸思琪原本應該是將出軌醜聞散播出去的那個人。咱們這位小妹心直口快,雖然行為有些叛逆,但是很有家庭意識,對博遠和我從不會隱瞞什麼。說實話,她已經私下詢問過我親子鑒定的事了,也說了從孫教授那裡看到的非親生報告單。”
聞言,陸研平平“嗯”了一聲,沒做評價。
早在第一次偶遇陸博遠和陸思琪的時候他就聽見了談話內容,也是在那時產生的疑慮,畢竟鑒定結果這麼**的物品不太可能輕易被旁人看見,那就只有可能是故意洩露的,選定目標自然會是設防最低、最沒心機的人。
陸雲桓道:“你設想一下,在博遠和我從陸思琪那裡聽到那個消息後,如果這時再有確鑿證據和緋聞傳出,以博遠的性格會懷疑誰?以他和李淑君的關係,又怎麼可能不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這樣一來,陸家依然會天翻地覆,到最後必然演變成僅剩下思琪和我具備繼承權的局面,然後再解決掉陸思琪,我這個傀儡再隨便找個藉口變賣陸氏集團,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你活著,陸家多了個合法繼承人,打亂了原本的計畫。只好將計就計,先挑起李淑君跟你的矛盾,你們掙個魚死網破,就能把對原計劃的影響降到最低。”
“這也是我今天帶你來的原因,就像顧先生推測的那樣,你在附近,李淑君就不可能懷疑我,只會認定是你在報復她的孩子。”
陸研面無表情道:“所以,二哥是真要算計我,才特意帶我來這裡的?”
“不是我要算計你,”陸雲桓說,“是我替人辦事,不這麼做又怎麼可能讓對方相信呢?你看清現在的局面,是有人要你和李淑君鬥,我能幫你的就是確保在這個階段時你不會先出局。”
陸研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顧璟霖聽到現在覺得時間是差不多了,前前後後的各種事只差一根線就能串起來,於是道:“說到底那人的目的是收購陸氏集團,這整個一套安排下來也算是放長線釣大魚了,陸先生,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替誰做事?”
“顧先生看不出來麼?”陸雲桓笑了,“陸承瑞過世後,陸氏集團和誰開始有了頻繁合作,李淑君又在示好誰,這些不是顯而易見的?”
顧璟霖皺了皺眉:“還真是張天啟。”
陸研聽聞一驚,瞬間想起那天在西山別墅撞見的從三層下來的男人,可聽顧璟霖這語氣倒像是一點也不意外。
“你早就猜到了?”陸研不解。
顧璟霖道:“你不瞭解國內娛樂圈的情況,沒把兩者聯繫到一起去也是正常的。爭鋒相對的兩家公司,忽然提出了一個高投資的合作專案,還偏偏是在一方老總過世以後,怎麼可能不讓人懷疑呢?只不過我想的是李淑君或許是有意整合陸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變賣東煌娛樂,把核心產業從娛樂圈中剝離出來,完成轉型,卻沒想到她是被人利用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張天啟意在吞併整個陸氏集團,野心當真不小,他到底是怎麼獲取李淑君信任的?”
陸雲桓:“或許從最開始就是他安排李淑君一步一步完成的這一切呢?”
此話一出,在場的另外兩人同時怔住,緊接著不約而同地明白了對方暗示的意思。
陸研追問道:“他就是李淑君的情夫,陸博遠的生父?”
陸雲桓說:“對。”
“可是……”陸研眉心擰起來,“他們既然是那種關係,又為什麼要……解決掉李淑君呢?”
聞言,陸雲桓無聲一哂,再開口聲音不免染上一絲嘲意,說:“這種人的感情怎麼可能說得清楚?聽張天啟說,李淑君第二個孩子也是他的,但在快出生的時候他安排人在飲食里加了會引發流產的藥物。因為時間離預產期太近,李淑君根本沒懷疑那天腹痛的原因,只當是早產了幾天,可事實卻是孩子沒了,她清醒以後被人送進懷裡的嬰兒根本就不是肚子裡那個。”
陸研徹底震驚了:“這人也太變態了!”
“誰說不是呢?”陸雲桓譏諷道,“可能從一開始張天啟就是為了利用李淑君,所以才主動接近她,也可能還有其他原因。總之現在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留著反而還要把陸氏的財產分一半出去。”
說到這兒,陸雲桓抬眼看向陸研,靜了片刻,又道:“當然這些只是猜測,畢竟他從來沒跟我提過原因,只是把需要做的事吩咐下來,我照做就可以了。”
其實陸雲桓後面的話陸研都聽得不太真切,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張天啟藥流自己足月的孩子的地方。
這時間點和他們早前的推測基本吻合,也能解釋得通李淑君至今不知道真相的原因。但當真相被陸雲桓用一種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聲音闡述出來的時候,尤其是那句“懷裡的嬰兒根本就不是肚子裡那個”,沒來由的,陸研聽完莫名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繼而想到了慈善晚會當晚,他匆匆離開時不經意的一眼中,張天啟朝他舉杯示意的那個動作。
就在這時,窗外一聲尖銳的警笛聲響起。
陸研猝然回過神來,下意識起身要去窗邊,卻直接被人扣住手臂,原封不動地按了回去。
“別衝動。”顧璟霖安撫道,“這地方要是被娛記抓拍到照片是很麻煩的。”
陸研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看向陸雲桓:“張天啟打算怎麼陷害陸思琪,怎麼會有警車?”
陸雲桓淡淡道:“今晚隔壁會所被包下來舉辦私人派對,主辦人是思琪的圈內好友,大概半小時前警方接到舉報,內容是有人假借派對的名義聚眾吸|毒。現在警笛鳴響,看來是搜索有結果,可以正式抓人了。”
“你瘋了?!”陸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以陸思琪的身份,這麼做不就等於直接毀了她?二哥,就算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叫了你那麼多聲‘哥’,你看她有麻煩真不會動一點惻隱之心?”
陸雲桓神色平靜,說:“事實是她那個朋友確實聚眾吸|毒,她自己也清楚,張天啟不過是借了這把刀把思琪一起拖下水而已。坦白的說,心疼她的惻隱之心我有,但我受制於人不可能把事都做到了,前兩天我特意詢問過她可不可以不去參加朋友的聚會,今晚和我們一起吃飯,結果是她自己拒絕的。”
“研研,二哥自顧不暇,幫你本身就冒了很大的風險,但這也是為了幫我自己,所以知道有風險也一定要做。至於思琪,除了問那一句外,我是真沒有其他辦法了。”
陸研靜了半晌,然後點了點頭,說:“我能理解,不過按照你們的安排,陸思琪會有什麼後果?”
陸雲桓道:“如果只算今晚,那法律上定案至多是知情不報,但具體會是什麼結果,就要看張天啟的意思了,畢竟只要關係到了,任何的記錄、報告和證詞都是可以被修改的。”
陸研靠回沙發,閉上眼睛沉默了很長一會兒。
他對陸思琪是沒有感情的,兩人甚至沒有過直接接觸,只是在東煌那次留下的印象還不算壞。現在就好像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不相干的人被人陷害,雖然不會心疼,但心裡總有一道坎兒,也可能是人天生的正義感在作祟,讓你做不到完全抽離出來,而不得不去在意那個人可能面臨的後果。
陸研心裡堵得難受,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強行鎮定下來,淡淡道:“現在怎麼辦?需不需要我假裝配合,就當陷害陸思琪的那個人真是我?”
“不是不可以,但這個主要還是看你們的意思。”陸雲桓說,“如果做的話你現在就和我一起下去,表明身份以後警方會允許我們回局裡協助調查,到時候在打電話給李淑君,她得到消息肯定會親自過來,只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輕輕瞥了顧璟霖一眼,又道:“這樣效果會特別直接,她見到你可能會情緒失控,做什麼或是說什麼都是控制不了的。”
“沒關係。”陸研說,“我們走吧,戲演真一點,二哥回去也會比較好交待。”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68章 Chapter 68
【衝突升級】
做出決定後,陸研和陸雲桓先一步離開餐廳包間。顧璟霖的身份比兩人更加敏感,再加上近兩年明星吸|毒的醜聞向來備受輿論關注,以他的情況自然是不方便露面的,否則哪怕只是一張同框抓拍,都足夠讓娛記們造謠一番了。
因為地處使館區,關係到對外聲譽,所以會所外的警戒特別嚴格,遠遠便拉起了一圈警戒線。
見陸研和陸雲桓靠近,一名身穿特警制服的男人立馬上前制止,厲聲道:“這裡不能穿行,請兩位繞道過去,別妨礙公務!”
待他說完,陸雲桓正要開口解釋,卻突然被人扣住手腕,暗示性地拉了拉。陸雲桓不動聲色地側過頭,堪堪迎上陸研的眼睛,至此短短幾秒的目光交接,他便會意的不出聲了。
陸研微微彎起嘴角,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用一種禮貌而又帶著幾分謙卑的態度對那名警官說:“您好,剛才接到電話,聽說了那裡面發生的事——”他朝對方身後略微一揚下巴,示意那間被全面封鎖的娛樂會所,然後又道,“實不相瞞,那裡面的涉案人之一是我的親妹妹,我知道按照辦案流程是要通知家屬過來協助調查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們開車跟著一起回局裡?”
那警官非常戒備地盯著陸研,顯然是在斟酌這番解釋的可信程度,過了一會兒,才道:“涉案人姓名?”
“陸思琪。”陸研歉意地笑笑,“我這位小妹從小被慣壞了,性格不太好,但從事的又是有公眾影響的職業,說實話我很擔心她任性起來說錯話,給你們、也給她自己添麻煩,所以在得到消息以後才立即趕過來的。”
警官接過下屬遞來的報告本核查,聞言抬眸看了陸研一眼,語氣半是譏諷的冷冷道:“你說這話沒用,那裡面都是有頭有臉的小明星,可犯了這事誰身上都沒有特權,一切按流程辦,明白麼?”
陸研說:“我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想一會兒跟你們一起回局裡,也好更快的協助調查。”
警官一笑,那笑容裡的輕視顯而易見,明顯是見多了這類依仗自己有錢有權一門心思算計著走後門的家屬,但也沒多說別的,而是“啪”的一聲合上報告,對陸研道:“到時候開車慢慢跟著,到了局裡把單子填好,儘快請律師吧。”
“好。”陸研趕忙應下,“謝謝您了。”
警官擺擺手,很敷衍地催促道:“離遠點,別妨礙我們帶人。”
陸研不再多說,拉著陸雲桓返回隔壁餐廳的停車場。
幾分鐘後,兩人上車。
陸研低頭給顧璟霖發短信,省得他擔心。
陸雲桓替他拉過安全帶系好,垂眸時正好看見短信收件人顯示的是“主人”字樣,不禁皺了皺,隨口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陸研忙著打字,心不在焉地胡謅道:“我出車禍受了傷,被璟霖遇見了帶回去。然後就認識了。”
“只有幾個月……”陸雲桓側頭注視著陸研的臉,在昏暗的車廂內,那張臉被手機螢幕散發的螢光打亮,像是鍍著一層蒼白的釉,趁得眼羽漆黑,眼仁溫潤明亮。
緊接著,似乎是察覺到了旁邊的視線,陸研的眼睫輕輕一顫,繼而抬起,微帶猶疑地看向陸雲桓:“有什麼問題麼?”
陸雲桓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時間很短,但你卻很信任他。”
“不是很信任,”陸研不假思索地糾正道,“這世界上,我最信他。”
“為什麼?”陸雲桓問。
陸研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輕聲開口:“在璟霖剛收留我的時候,考慮到他的身份,知道他和陸家有來往,我不信任他,所以基本沒說過什麼實話。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對我很好——”說到這裡,陸研不禁頓住,靜了幾秒後複又改口,“不對,從小到大,其實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了。”
“——總之就是,他在我有所保留的時候幫了我,作為回報,我會永遠信任他。”
陸雲桓笑了笑,說:“男人的警戒心很重,我想顧璟霖那時恐怕也是懷有某種目的的,研研,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幫別人,對別人好,通常也是因為會對自己有好處。”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陸研說得坦坦蕩蕩,“一開始我們確實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他可以帶我回陸家,我也可以做討他喜歡的那個人,大家各取所需,這很公平,並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後來的事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我有很嚴重的潔癖,同時又是一個無性戀者,但我發現這兩件事慢慢開始對璟霖無效了。我的身體能接受他,我的心理也能接受他,他就像是一個不能被心理學解釋的意外,當然——”陸研對著手機螢幕,眼睛笑得彎起來,“我也很喜歡這個意外。”
陸雲桓沒有說話,心裡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異樣感。
陸研聊完短信把手機收起來,一回頭發現陸雲桓似乎有些走神,於是提醒道:“二哥,該開車了。”
聞言,陸雲桓平平“嗯”了一聲,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開到馬路邊暫時停了下來。
現在時間已經接近深夜十點半,使館區畢竟不是鬧市,沒有那麼多行人。
不遠處陸陸續續有不少打扮時髦的年輕男女被帶上警車,陸研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人看,腦子裡全是那天在東煌娛樂見到陸思琪時,那小丫頭煙熏妝搭配鏡面太陽鏡的誇張打扮。
是該吃點虧長長記性了,陸研心想,今晚這事也怪不得別人,畢竟不是栽贓陷害,說到底還是陸思琪玩得太過火了,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一天到晚只知道結交那些狐朋狗友亂來。
不過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但陸研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於心不忍的。
說起來也是可笑,陸家這一代子女四人,可真正跟他有血緣關係的竟只有這位沒正事見過面的小妹妹。她身體裡流程陸承瑞的血,是陸研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她的生母偏偏又是那個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李淑君。
“同父異母的妹妹”和“仇人的孩子”,當這兩種近乎對立的身份糅合在一起,陸研也不知道該怎麼取捨。
他不是聖人,沒心寬到可以徹底區別開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那種恨屋及烏的思想影響深遠,這也是剛才沒有徹底反對的主要原因之一。
又過了一會兒,載滿涉案人員的警車駛離會所,陸雲桓不緊不慢地驅車跟上。
陸研有些疲累地合上眼睛,決定不再思考那些有關立場和道德的問題,現在是李淑君的情夫要解決她和陸承瑞的孩子,是那女人給自己留下的隱患,這原本就是與他無關的事。
半小時後,兩人抵達了區公安局,陸雲桓在路上提前聯繫了那邊的一位副局長,倒不是要疏通關係,只是不想在進門的時候再做太多解釋。這做法確實非常有效,他們在門口做了常規登記以後就直接把車開了進去,到裡面還有個員警負責接待,態度比之前會所外的那個要好了不少。
警局待客廳,陸雲桓開始按照預先計畫好的那樣聯繫律師,然後再打電話回陸宅告知情況。
那名員警給兩人用一次性紙杯倒了茶水,陸研十分客氣的說了謝謝,而後詢問道:“請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員警道:“我問了同事相關案情,陸小姐沒有參與吸|毒,性質算是知情不報,只要錄口供的時候積極配合,態度良好,刑期也就是半年的樣子,不嚴重。”
“我方便見見她麼?”陸研又問。
那員警有些為難,但還是說:“我去問一下,您稍等。”
“麻煩你了。”陸研道。
兩人說完,員警離開待客廳。
這期間陸雲桓一直在打電話,陸研等得無聊用微博刷了下新聞,結果毫不意外,“小花旦聚眾吸|毒遭舉報”的消息已經刷爆了,訪問量太高以至於整個微博都有點卡。東煌娛樂的官方微博緊急發聲闢謠,稱結果出來前請不要擅自揣摩,而其他博文裡顯然混進了大量水軍,一時間網友討罵聲鋪天蓋地。
陸研見識過造謠的速度,看了幾篇也就把微博關了扔在一邊。
恰在這時那個員警推門進來,對他說:“二十分鐘談話時間,您這邊請。”
陸研沒想到真能爭取到,趕忙起身跟過去。
那員警帶著他去了同層的一間審訊室,房間不大,沒窗,房頂一盞雪亮的節能燈,屋裡面擺了一張固定在地板上桌子,椅子左一右二。陸思琪正坐在那把單獨的椅子上,聽見動靜,她抬頭看向門口,與陸研目光對上的瞬間不由得怔了怔。
陸研朝帶路的員警道謝,待他關門後才走到陸思琪對面拉開椅子坐下,兩人對視,都沒有開口說話。
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陸思琪的穿著很潮,臉上畫著很濃的煙熏妝,神色頗有幾分滿不在乎的傲慢。但陸研注意到這小丫頭眼尾的眼線液被暈開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哭過。
畢竟年紀不算大,會怕也是正常的。
陸研默想。
“怎麼是你來了?”最終,陸思琪先開口了。
“你對我有印象,那就方便多了。”陸研說,“今晚我和雲桓在隔壁那家餐廳吃飯,正好撞見,他擔心你,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聞言,陸思琪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鬆動,追問道:“二哥呢?怎麼沒過來?”
陸研淡淡道:“在給你聯繫律師,再說現在也不能探視,我只有二十分鐘,時間到了就得出去了。”
陸思琪小心翼翼地看著陸研,靜了幾秒,才試探道:“你是我……三哥?”
陸研笑了,覺得小妹不囂張了以後倒是跟個尋常小姑娘沒什麼兩樣,又是從小被父母寵愛長大,一路走得順風順水,結果現在網上全是辱駡她的□□。就算涉案不嚴重,半年刑期出去,可這名聲要想恢復,恐怕是不可能了。
這麼一想,也確實讓人挺心疼的。
“是,不過既然沒感情,三哥就算了,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陸研心平氣和地看著她,“我叫陸研。”
陸思琪向後靠在椅背上,翹著腿,說:“慈善晚會那天還是第一次知道你,以前都沒聽媽媽提過。”
陸研一哂,道:“這很正常,我是跟你同父異母的私生子,李淑君肯定不喜歡丈夫偷情留下的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對你說起我的。”
“媽媽不喜歡你?”陸思琪眉心擰起來,“那天……你邀請她上臺一起致辭,我還以為你們——?”
陸研笑著搖搖頭,也沒作解釋,而是岔開話題道:“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下,你的涉案情節不嚴重,但是畢竟還是有參與進來,錄口供的時候一定要實話實說,不要再有隱瞞,更不要包庇你的朋友,否則不管雲桓再怎麼聯繫都是很難辦的。”
“還有你的脾氣,適當收斂收斂,這是什麼地方你是知道的,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響也希望你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陸思琪臉色一沉,眉心一點一點擰起來,抿了抿唇,低聲說:“我沒什麼好怕的,反正媽媽不會讓我留在這裡。”
陸研聽了就覺得可笑,心說這小丫頭果然是被保護得太好了,真以為李淑君無所不能,什麼都能擺平。
“我只說這麼多,你分清楚情況,別太任性了。”陸研站起來,從口袋裡取了張面巾紙遞給她,“你眼妝花了,擦擦吧。”
陸思琪抬頭盯著陸研,過了一會兒才伸手接過面巾紙。
陸研笑笑不在多話,繞過桌子朝審訊室的門走去,卻聽見身後的陸思琪突然喚了聲:“三哥。”
陸研腳下一停,回頭看她:“什麼事?”
“我知道這件事影響很壞,但公司那邊會第一時間出面公關,”陸思琪頭也不回道,“你幫我盯著點,最好能找個什麼理由敷衍過去,這種負|面|新|聞萬一被——”她頓了頓,半晌後又改口,“這種負|面|新|聞對公司聲譽不好,可能會影響到即將開拍的電影,麻煩三哥費心了。”
陸研一怔,旋即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指的應該是三季度開機的《起源》,也就是顧璟霖要跟羅紹澤合作的那部。
“你……”陸研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怕影響到顧璟霖?”
陸思琪愕然回頭看他,然後向忽然洩氣了似的“嗯”了一聲。
“喜歡他?”陸研問。
“不是那種喜歡,大十歲呢,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撮合我倆純粹是媽媽一廂情願。”陸思琪的聲音弱下去,“在我們這個圈裡,他太優秀了,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知道了。”陸研說,“我盡力。”
說完,他推門離開審訊室,結果腳下還沒站穩,只聽見耳邊響起非常響亮的“啪”的一聲,聽見聲音,幾米外值班的兩名員警不禁朝這邊看了看。
陸研被抽得頭偏向一側,半張臉火辣辣的疼,他抬眸輕描淡寫地看了眼面前臉色陰冷的女人,手上繼續輕輕一拉,關死了身後那扇門。
“思琪是你親妹妹!”李淑君情緒激動,聲音因為壓抑而不住顫抖,一雙眼死死盯在陸研臉上,“你對她用這種手段,是想直接毀了她麼?!”
陸研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場面,雖然被打了一巴掌,但心裡反倒隱隱有些快意。
“您在說什麼?”陸研眸光疏冷,故意俯身在李淑君耳邊,用一種帶著笑意的譏諷口吻淡淡道,“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你——!”李淑君氣急,揚手還要再打。
陸研淩空扣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扯,直接把人摔到牆上。
那兩名員警見情況不對,趕緊過來查看。
陸研最後看了李淑君一眼,轉身從兩人中間徑直穿過,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最近走劇情我也很蛋疼的,因為前兩章的內容很難解釋,不過好在寫過去了,下章又可以有泥萌喜歡的日常惹~(づ ̄ 3 ̄)づ
☆、第69章 Chapter 69
【一盒小甜餅】
淩晨零點,區派出所門口被各大媒體的記者擠爆了,路邊還停了不少狗仔開來的車,敞開的窗縫裡架著單反,就等著看能不能抓拍了重要照片,好搶第一手報導權。
局裡的員警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也不跟娛記們客氣,直接把大門鎖了,任憑他們在外邊淋雨等著。
陸研走到樓梯拐角正好遇見先前接待的員警,那人特意提醒他現在正門出不去,要不以他的身份非得被記者們攔下提問,然後送他去了警局後面一道專供內部人員出入的側門,親自確定沒娛記等待後才示意陸研可以離開了。
下了一天的暴雨到現在有所轉小,空氣中水汽彌漫,驅散了浮躁一夏的暑氣。
陸研佩戴好口罩和鴨舌帽,撐了把黑色長柄雨傘,直到走出兩條街區才漸漸放緩了步速。
街道上幾乎沒有其他行人,偶爾才有一輛私家車駛過,這裡地段不算繁華,計程車不好叫。陸研走進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站在擺滿微波食品的冷櫃前給陸雲桓發短信,剛才走得匆忙,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都沒來得及告訴他一聲。
按理說陸雲桓應該還在聯繫律師,忙於疏通關係,但資訊倒是回復得很快,幾乎是陸研這邊剛發出去,短信介面就已經顯示有“對方正在輸入”的標誌。
幾秒之後,短信過來,陸雲桓發的是:【是不是遇見李淑君了?】
陸研回:【嗯。】
陸雲桓又問:【為難你了吧?】
陸研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冷櫃,透過金屬邊框的鏡面反光注意到右臉未被口罩遮住的部分有點紅,是掌印,看樣子是腫了。
隨後,陸研回道:【被打了一巴掌,她挺生氣的。】
介面中象徵“正在輸入”的圖示反反復複的出現了幾次,卻遲遲沒有資訊過來。陸研暫時放下手機,從冷櫃裡拿了兩瓶鮮榨果汁和一大盒看起來還算新鮮的三明治,然後去收銀台付款。
店員掃碼的時候手機振了,他取出來一看,陸雲桓說:【別太往心裡去,回家以後塗點藥,早點休息,過兩天我再聯繫你。】
陸研又回了個“嗯”,插上耳機,撥通顧璟霖的號碼,一邊等待接通,一遍取信用卡付錢。
他拎著店員遞來的塑膠袋走出便利店,恰巧耳機內嘟聲結束,顧璟霖的聲音傳出來,他說:“在哪兒,我去接你?”
耳機裡傳來馬路特有的嘈雜,對方顯然是在開車,陸研撐傘走到便道的一棵楊樹下,轉身看向身後黑漆漆的綠化帶,心裡有些猶豫:“還是算了吧,我不確定有沒有人跟著,萬一被拍到照片不好。我看看能不能打到車,自己回去好了。”
“太小心也沒用,你不可能因為被別人盯著就過得畏首畏尾,這世上但凡有點名氣的人都會被輿論關注,否則就不存在新聞了。”顧璟霖安慰道,“先說你人在哪兒,接到了好趕快回去,已經很晚了。”
陸研左右看了看,報了路牌上的名字,又說了幾個附近的標誌性建築。顧璟霖叮囑他等在原地不要亂動,他那邊很快就能開到。陸研見他這副事無巨細的樣子就有點想笑,覺得這傢伙把他當小孩子,生怕在大馬路上弄丟了。
兩人一直保持著通話,卻難得沒有聊天,似乎只是單純聽著對方的呼吸,確定沒發生意外就足夠了。
幾分鐘後,十字路口往這邊拐過來一輛黑色路虎,距離尚遠的時候便亮了一下遠光燈示意。
陸研認得這輛車,知道是顧璟霖到了,忙收傘走下便道,站在路邊等。
靠近後路虎減速停下,陸研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把塑膠袋和雨傘一齊放到了後座。
顧璟霖抽出張面巾紙給他擦發梢落上的水珠,忍不住道:“那麼早收傘做什麼?萬一淋雨著涼了變回泰迪,又要十天半個月抱不到你。”
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也不說話,軟綿綿地湊過去摟住他的腰,埋胸蹭了蹭。
顧璟霖最受不住這小傢伙一言不發就撒嬌,被蹭得骨頭都酥了,頓時沒了脾氣,只好從後面取了件乾淨外套,把人嚴嚴實實包起來。陸研側頭貼在他胸膛上,聽著裡面傳來的心跳,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說白了還是擔心不能做,”陸研小聲嘟噥,“臭流氓。”
顧璟霖:“……”
顧璟霖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被雨水打濕的髮絲,玩味道:“別總強調這件事,說得跟你第一天認識我似的。”
陸研仰頭一本正經地盯著他看,靜了幾秒後忽然嚴肅地說:“顧先生,你的形象呢?就算是在家屬面前偶爾也可以正經點,不然我總以為你不喜歡我,而是只喜歡上我。”
“怎麼能有這種誤會?”顧璟霖十分配合地正色道,“我明明既喜歡你,又喜歡上你,不信現在就證明給你看。”話沒說完,他直接伸手摸索到陸研腰側,在那個敏感的部位輕輕一捏。
陸研天生怕癢,渾身上下都是弱點,被捏得瞬間整個人軟在顧璟霖懷裡,笑得一邊抽氣一邊求饒,哥哥爸爸主人老公叫了一遍,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抖成一團,看起來委屈得不行,特別好欺負。
顧璟霖當然是不捨得真欺負陸研的,只不過見他剛上車的時候心情不好,又知道現在沒必要多問,於是借著撓癢癢的機會逗逗他,省得這小傢伙習慣性把事憋心裡,再憋出毛病。
陸研又哭又笑整個人都不好,等對方停下來的時候莫名又有點爽,先前被打留下的負面情緒不知不覺煙消雲散了。顧璟霖把這被折騰虛了的小傢伙摟在懷裡,單手控制方向盤給油起步,駕駛路虎駛離了這處路段。
夜深後B市公路暢通無阻,以往至少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這次只開了十來分鐘就抵達了市中心的公寓。把車停進地庫,兩人乘電梯來到頂層,進門後,陸研把從便利店帶回來的果汁跟三明治暫時保存進冰箱,打算等一會兒洗完澡再拿出來加熱當夜宵吃。
隨後進來顧璟霖關門落鎖,抬頭一看,借住冰箱冷藏區的照明燈,他注意到陸研的右臉紅了一片,還有點輕微浮腫。
當初決定要去警局的時候就料想到肯定會跟李淑君發生衝突,但因為這種做法最直接,所以他即便心裡不願意,也沒發聲反對。剛才察覺到陸研心裡有事其實就隱約想到了原因,然而想到歸想到,真看見自己人被打成這樣,縱然是顧璟霖也難免有點沉不住氣。
陸研放完東西,關好冰箱門,轉身發現顧璟霖正在看自己。兩人相對無語的靜了片刻,陸研皺了皺眉,不明所以道:“看什麼,不趕緊換衣服?”
顧璟霖回過神,並沒有去提不該提的事,而是說:“你先上去洗澡,我等下去客房的盥洗室。”他走過去,低頭親了下陸研臉上的那片掌印,淡淡道,“一會兒見。”
陸研一時也沒察覺,心裡有點莫名其妙,又很喜歡被這樣對待。
從下午到晚上一直在外面,剛才有淋了雨,陸研受不了身上那種不乾淨的感覺,也就來不及多想,換好拖鞋便匆匆上樓去了。
等洗過澡,陸研照理只穿了件白襯衣,用浴巾邊擦頭髮的水邊返回客廳。顧璟霖比他早兩分鐘下來,已經加熱好了三明治,但沒拿果汁,而是溫了牛奶,正好有助於睡眠。
見陸研過來,顧璟霖直接把人拉進懷裡抱著,取了預先準備好的冰袋輕輕敷在浮腫處。陸研被低溫激了一下,疼得低低抽氣,緊接著微微一怔,總算是明白剛才顧璟霖為什麼看自己了。
“還疼麼?”顧璟霖問。
陸研搖頭,接過冰袋自己按著,說:“早晚算總帳,現在吃點小虧不算什麼。”
“可我心疼。”顧璟霖淡淡道。
陸研莞爾一笑,爬起來改成跨坐,面對面歪頭看著顧璟霖的眼睛,揶揄道:“嘴上說著心疼還欺負我,不違心啊?”
顧璟霖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嘴角,垂眸看向夾在身側那兩條雪白滑膩的大腿,目光輕移,毫不掩飾地朝被襯衣下擺掩蓋的位置滑去:“那怎麼能一樣?”
男人嗓音低沉,隱隱帶著一抹隱晦不清的輕佻笑意,仿佛是在暗示著什麼。沒來由的,陸研心跳一亂,在那種赤|裸直白的注視下,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起了反應,摩擦著衣物,撩起一種時有時無的酥麻癢意。
顧璟霖盯著那片被頂起的衣擺靜了幾秒,再一抬頭,兩人對視,陸研瞬間尷尬。
“早晨不是才做過,”顧璟霖好整以暇地笑笑,“研研這是又在邀請我?”
陸研:“……”
本來就是一件很羞恥的事,結果經他這麼一說羞恥度直接爆了。
陸研臉頰漲紅,整個人都不能好了。
“不是……”他拿過一隻靠墊胡亂壓在兩腿中間,以免對對方真做出點什麼,到時候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可能是洗澡的時候水溫太高,受了點刺激。”陸研弱弱解釋。
顧璟霖笑道:“真不想要?”
“不想,”陸研心虛地說,“還是節制點比較好,再說今天也累了……”
顧璟霖不置可否,笑笑沒說話,端了杯熱牛奶遞給陸研。陸研接過杯子乖乖抿了一口,在嘴唇上方留下一圈濕漉漉的奶漬,他下意識用舌尖舔了一下,卻沒舔乾淨,奶漬依然留在那裡,陸研沒察覺,端著玻璃杯繼續喝。
見狀,顧璟霖不由得微微擰緊眉心。
懷裡坐著真空白襯衣下麵還硬著的小美人,這還不算,喝牛奶一個舔唇動作簡直舔得人浮想聯翩。為什麼要問要不要?影帝先生後悔不已,直接要就對了!
“今天從警局出來以後,有件事我想了一路。”陸研說。
顧璟霖聽出他語氣不對,眼神旋即柔軟下來,耐心道:“什麼事?”
陸研想了想,說:“每次看見李淑君,我都覺得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刺,心機深到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說實話,挺累的。”
“要跟李淑君針鋒相對,一秒鐘都不能輸。要對二哥持有戒心,說話做事小心翼翼,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要揣摩很多遍,到最後也不確定該不該信。還有那個張天啟,我都不認識他,卻要提前提防他。”
陸研把牛奶杯擱在旁邊,軟軟地趴在顧璟霖懷裡,輕聲繼續道:“這和我過去二十年的人生完全不同,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不需要去花費心思在這些事上。爭來爭去太累了,我有點懷念在美國的時候,家裡只有我和一盆不需要被照顧的多肉植物,那樣比較舒服。”
顧璟霖撫摸著他的脊背,笑著說:“聽起來沒有我?”
“忘記了。”陸研算准了這傢伙會在意,故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淡淡道,“那也算進來好了,反正不太占地方,還可以幫我養花。”
“剛才誰說它不用被照顧來著?”顧璟霖反問。
“那是不用被我照顧,”陸研說,“你總要有事做嘛。”
顧璟霖道:“我不想養花,只想養你,不想做事,只想做你。”
陸研眸底帶笑,一本正經地調侃他,說:“顧先生,咱們就不能健康友好的聊聊天,交流一下純潔無暇的柏拉圖感情麼?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成人?”
“我是不是聽錯了?”顧璟霖懲罰性地捏了捏陸研屁股,“好像有個平白無故自己硬了的小壞蛋要跟我交流柏拉圖式的感情?你這麼污蔑他,不虧心麼?”
陸研:“……”
“算了。”陸研說不過他,只好改口,“我們都不養花,讓它自生自滅好了。”
顧璟霖被這小傢伙生悶氣的模樣逗得心情大好,想了想,說:“你要是真想回去,那我們以後就在那邊選一個你喜歡的城市,投資移民,定居不回來了。”
聞言,陸研豁然睜大眼睛,但幾秒後又冷靜下來,淡淡道:“別開玩笑了,國內的藝人很難在國際上發展,你能放棄現在的事業跟我出去麼?”這話問出來,陸研立馬覺得不妥,覺得有點威脅的味道,於是補充了句,“你捨得我都捨不得,在這裡喜歡你的人那麼多,可你偏偏是我一個人的,這樣很好,比較有成就感。”
顧璟霖心裡清楚最後那句是純粹說給他聽的,陸研本身對娛樂圈的感覺很淡,而且既然嚮往清閒的生活就不可能喜歡被人關注。
“其實這件事確實沒什麼不可以的。”顧璟霖說。
“不好。”陸研的態度很篤定,“我不瞭解娛樂圈,但是瞭解從頭開始的辛苦,況且我不希望我所期望的生活需要以犧牲掉你的事業作為代價,那樣太沉重了,也太不理性了。”
顧璟霖沒繼續和陸研爭論,而是說:“就算不定居也可以陪你回去一趟。”
陸研眉心擰起來:“我在那邊的公寓可小了,沒什麼可看的,也沒什麼東西,其實回不回去都行,再說……多肉都送鄰居了,不用擔心它死掉。”
顧璟霖:“……”
顧璟霖哭笑不得:“誰要為了一盆花回去?”
陸研:“那要回去做什麼?”
顧璟霖聞言刹那靜了,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過了很久才說:“想過去領證娶了你,讓你做顧太太,再把結婚證燒了,省得你哪天再變回無性戀,不要我了。”
陸研:“……”
陸研驚訝得坐起來,摟著顧璟霖的脖子搖了搖:“你瘋了,國內這種形式,出櫃會被封殺的好麼?!”
“那正好啊,”顧璟霖笑得一臉無所謂,“封殺了就退圈出國,娶你養你天天做你,想想也沒什麼不好。”
陸研:“………………”
陸研對這種話說不過三句肯定流氓起來屬性完全招架不住,不過內容雖然不正經,但聽完心裡還是挺開心的。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兩人都不覺得困,索性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陸研懶洋洋地趴在顧璟霖懷裡一邊敷冰袋一遍刷微博,有關“明星聚眾吸|毒”的消息刷新的特別快。
如今影視市場競爭激烈,各大公司之間明爭暗鬥,短短幾小時之內已經開始有水軍借陸思琪為噱頭將矛頭直指東煌娛樂,順帶開黑即將跟星啟傳媒合作的新電影。這麼一來兩大主演的粉絲直接炸了,評論完全脫離案件本身,演化為粉絲捍衛愛豆的罵戰。
陸研以前從沒關注過這些,第一次看見幾十萬粉絲評論吵架,刷屏速度之快當即整個人都震驚了。
好巧不巧的是羅紹澤那廝大半夜不睡,作為羅粉眼中軟萌可愛的寶寶,這貨買起萌來簡直有該遭天誅地滅的殺傷力,尤其在一條“嚶嚶嚶感慨第一次和璟霖合作卻沒想到會遭遇水軍黑”的長微博後,萬眾期待的粉絲瞬間跟打了雞血一樣,立馬戰鬥力爆表的反撲回去。
陸研被這套純熟的裝逼技巧驚得目瞪口呆,要了顧璟霖的手機過來,用他的微博帳號十分低調地純轉發了那條長微博。
頃刻間,轉贊量爆炸式增長,差點卡廢微博用戶端。
與此同時,一條私信直接過來——
羅紹澤V:【臥槽見了鬼!快說,小平胸是不是偷拿璟霖手機惹?!】
顧璟霖V:【什麼叫偷拿,明明是他主動給我的:D】
羅紹澤V:【手機都上交了,我家基友活得真沒人權~】
顧璟霖V:【我給他看了哦:D】
羅紹澤V:【別別別!我平胸我沒人權,你倆都是我爸爸!】
顧璟霖V:【話說……你怎麼知道不是他?】
羅紹澤V:【開玩笑~璟霖怎麼可能轉我的微博,他從來只拉黑我好麼╮(╯▽╰)╭】
顧璟霖V:【聽起來真心酸……】
羅紹澤V:【好好珍惜我,指不定哪天就進你老公黑名單了呢T^T】
陸研知道這貨是個話嘮,聊起來沒完沒了,所以回了個“嗯”以後就退出私信,重新點開了顧璟霖的微博主頁。
之前以訪客的身份來過幾次,但是因為知道這個微博平時都是席琛打理,顧璟霖基本不碰,所以也就沒好好看看過內容。
陸研點開基本資訊,發現微博會自動調取明星對應的百科介紹,第一行就寫著顧璟霖的出生年月。陸研注意到上面寫的生日是8月17日,不禁微微一怔,算起來也就還有兩個多星期就要到了,他竟然才知道……
陸研小時候沒人給他過生日,看見別的小朋友過還會羡慕。只可惜孤兒院關於他的檔案裡只有一個年份記錄,並沒有具體日期,陸研自己什麼時候出生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沒什麼好過的,慢慢也就失去了生日這個概念。
但顧璟霖不一樣,他的生日有幾千萬粉絲記得,肯定不會含糊。
陸研一面自我反省,覺得自己實在太粗心了,一面又有點緊張。
應該要送禮物吧,顧璟霖會喜歡什麼?
想到這兒,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用筆記本看新聞的顧璟霖,手上退出微博,打開流覽器鍵入關鍵字,搜索“男朋友生日該送什麼禮物”。
百度給出的回答五花八門,但無非都是領帶手錶這類東西,沒什麼特別有意思的。還有一些建議樓主洗乾淨把自己送出去的,陸研看了只覺得無語,心說這搜尋引擎果然不靠譜,猥瑣男實在太多了。
陸研翻了十多頁都沒找到滿意的答案,於是切回微博私信,不出意外地看見羅紹澤已經一個人說了好幾十屏出去了。
顧璟霖V:【問你個問題。】
羅紹澤V:【你是璟霖還是他們家小潔癖?】
顧璟霖V:【看看自己有沒有被拉黑?】
羅紹澤V:【哦……你是小潔癖……說吧,啥事?】
顧璟霖V:【下個月璟霖生日,我想送點東西。】
羅紹澤V:【這個簡單啊!你自己洗乾淨了躺床上,再戴點尾巴耳朵什麼的,保證三天下不來床~】
陸研:“……”
陸研終於知道給出那種答案的都是什麼鬼了……
顧璟霖V:【這種羅先生留著自己玩吧:D】
羅紹澤V:【還沒找到新歡呢~寶寶要是有性|生活至於現在刷微博麼???】
羅紹澤V:【話說回來,為毛你也在刷微博???】
顧璟霖V:【中場休息,上來嘲笑你:D】
羅紹澤V:【……】
顧璟霖V:【:D】
羅紹澤V:【你在網上這麼浪我基友知道麼╮(╯_╰)╭】
顧璟霖V:【他知道我跟你浪應該會拉黑你的吧……:D】
羅紹澤V:【………………】
顧璟霖V:【說正經的,璟霖平時喜歡什麼?】
羅紹澤V:【我認識他快十年了,據我所知,他最喜歡你(吃狗糧)】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0章 Chapter 70
【叫林林】
盯著私信介面的最後一行資訊,陸研彎著嘴角笑了好一會兒,才又回了個“嗯”過去。然後他關了手機,心滿意足地縮進顧璟霖懷裡蹭了蹭,十分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這一番動作意思表達得特別明顯,顧璟霖被蹭得心都要化了,合上筆記本擱在旁邊不礙事的地方,輕聲詢問道:“困了?”
陸研點點頭,自覺拿著兩人的手機,卻依然靠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顧璟霖心領神會,眸底的笑意不覺加深,手臂分別攬住陸研脊背和雙腿膝後,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來,準備就這麼直接上樓。陸研把手機們擱在肚子上,伸手環過對方脖頸,仰頭在顧璟霖臉側淺淺親了一口。
顧璟霖正抱他上樓梯,猝不及防地被這個小動作討好了,忍不住笑道:“看你心情不錯,剛才跟誰聊天呢?”
“是羅紹澤。”陸研只提了名字,決定暫時保密要送生日禮物的事。
顧璟霖皺了皺眉,說:“這麼晚了他還沒休息,騷擾你啊?”
陸研被那個充滿酸味的用詞逗笑了,知道顧璟霖這是有意在開玩笑,回道:“那倒沒有,他怕被你拉黑,不敢和我撩騷。”
顧璟霖笑而不語,心裡想的卻是這小傢伙回國才四個月不到,詞彙量擴充倒是挺快,連“撩騷”都會用了,“約炮”還會遠麼?這是要學壞的節奏啊!果然不應該太放任自家純潔的小潔癖跟亂七八糟的人隨便接觸。
閒聊間,兩人到了二層,陸研伸手旋開主臥門把,再把門推開。顧璟霖抱他進屋,直接放在床上,回身關門。
“有件事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顧璟霖道,“下午你走以後我接到了一份新的通告安排,要出席幾場電影贊助商的酒會,明天上午的飛機,大概一兩周以後才能回來。”
聞言,陸研掀被子的動作一停,抬頭看他:“這麼久?”
關好門,顧璟霖走過來坐下,靠在床頭點了根煙,說:“能推的都推了,剩下都是推不掉的。”邊說,他邊打開右臂,示意陸研過來摟著。陸研一想到要分開兩周心情頓時有點低落,但沒有表現出來,他拉開羽絨被給兩人蓋好,然後乖乖鑽進顧璟霖懷裡,歪頭枕在他肩上。
“這種場合席琛肯定是要一起出席,我們倆都不在B市,而且時間還不短,我實在有點不放心你。”顧璟霖順手摸了摸陸研的頭,叮囑道,“總之我爭取早幾天回來,你要是遇到麻煩可以隨時給紹澤打電話,他能幫你。”
陸研低低“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顧璟霖垂眸盯著他靜了幾秒,把煙掐了後伸手過來捏住他鼻子,逗弄似的輕輕搖了搖,笑道:“不高興了?”
“一點點。”陸研聲音有些發悶,沉默了一會兒,他爬起來探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片超薄型的安全套,遞給顧璟霖,紅著臉說,“預支一下好了,那麼久都見不到呢。”
顧璟霖微微一怔,繼而啞然失笑,覺得這小傢伙表達捨不得的方式太有意思了,同時又非常喜歡被他依賴的感覺。
於是這算是兩人確定關係以來陸研難得的一次主動,雖然沒玩什麼花樣,但因為陸研放得特別開,所以過程反而比以往更加盡興。
第二天上午,陸研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
顧璟霖是個很體貼的人,很少打擾陸研休息,所以出門前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交代就不會特意叫醒他,而是留下一條說明行程的短信。陸研把短信內容看了兩遍,再一看時間,想著既然已經登機了就先不回復,等到了直接打電話好了。
完後他握著手機在被子裡滾了一圈,把自己卷成海參,趴在床邊不動了。
顧璟霖不在,陸研自動退化成宅男,連起床做早餐的興趣都沒了。
這還只是第一天……陸研從被子縫裡漫無目的地盯著不遠處的白牆,感覺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就在這時,他腦中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給璟霖的生日禮物有了!
想到這兒,陸研不免興奮,越想越覺得顧璟霖肯定會喜歡,而且還沒那麼俗,就是自己得受點委屈。陸研心裡糾結,但實在沒什麼更好的想法,於是自我安慰了一番,心說反正也不是太嚴重,忍忍就過去了。
打定主意後,他解鎖手機翻到羅紹澤的號碼,一個電話撥通過去。
……
一星期後,周日傍晚。
宅到今天連門把手都沒碰過的陸研換了身低調的白襯衣和牛仔褲,戴了口罩,拎著車鑰匙出門了。
按照羅紹澤提供的位址,陸研把資訊導入底圖,根據語音提示開車離開電梯公寓。
這個時間路況不是很好,有不少過完週末的返京車輛,陸研不認識路,聽那些奇怪的地名又有點費勁,就算跟著導航開車速不敢太快。羅紹澤的家位於B市中心的一片老城區內,算文化遺產保護地,建築以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為主,一套價格上億,按理說應該是有價無市才對,可偏偏就有神經病喜歡買來養狗用。
時逢休息日,沿湖的一圈酒吧街熱鬧非凡,遊客特別多。
陸研開車根本走不動,索性找了條沒人的胡同把車停下,改步行去了羅紹澤的四合院。說實話這片老城區的設施挺舊的,而且人員混雜,以陸研西化的審美是不太可能花上億在這裡買房,不過因為地方夠大倒確實適合養狗。
陸研一想到羅紹澤那只精力旺盛、舌頭永遠收不回去的薩摩耶,整個人頓時又有點頭大。
按照導航提示,陸研在小胡同裡左拐右拐,終於來到一扇朱紅色的院門前。
商品化的四合院一般只保有相對古典的外貌,配套設施會修葺的非常現代化,陸研對著大門旁邊的帶攝像功能的門鈴無語幾秒,只覺得這玩意兒裝在青磚琉璃瓦的院牆上,真是怎麼看怎麼違和。
陸研按下門鈴,不過多時,語音請求被四合院主人接通,揚聲器頓時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響起。
陸研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路人,才小聲說:“是妞妞麼?”
羅紹澤道:“怎麼說話呢?我家妞妞是聰明,不過暫時還沒教會開門~”
陸研回憶了一下那只到處亂撲的薩摩耶,感覺這狗除了喜歡舔,還真看不出哪兒聰明來。
“是我。”陸研說,“開門吧。”
回應他的又是一串狗叫,不過旁邊那對緊閉的朱漆大門也“嗒”的一聲解鎖了。
陸研實在腦補不出來羅紹澤在對狗做什麼,把口罩戴好,便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妞妞趴在正房前邊的臺階上不動,羅紹澤牽著狗鏈在旁邊用狗罐頭哄它。陸研見這場面挺新鮮,忍不住笑道:“什麼情況,狗跟你鬧彆扭了?”
羅紹澤見人來了便放下罐頭站起來,無奈道:“就栓個鏈子,妞妞不樂意,差點把房子拆了。”
陸研聽了想笑,走過去在那只肥成小牛犢似的薩摩耶邊上單膝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妞妞鼻子嗅嗅,緊接著耳朵一動,歪頭見是陸研,頓時“噌”的一下躥起來,照臉就要舔。
羅紹澤趕緊拉著狗鏈把妞妞拖走,哭笑不得地說:“它還挺喜歡你。”
夏季犬類脫毛嚴重,尤其是薩摩這類毛髮厚實的狗,陸研撣撣掌心粘上的狗毛,說:“走吧,時間不早了,你預約了吧?”
羅紹澤聞言笑了,牽著扭扭過來,胳膊大大咧咧地往陸研肩上一搭,痞笑道:“開玩笑,你吩咐的事我敢不辦好麼?璟霖臨出門前特意讓我照顧你,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他知道了非拉黑我不可。”
“不能讓他知道。”陸研接過他手裡的狗鏈,主動牽著妞妞,打算培養一下自己跟狗的感情。
“話說回來,”羅紹澤道,“之前我送璟霖那只黑泰迪去哪兒了?”
已經出了院門的陸研腳下一頓,心裡當即有點發虛,含糊回道:“病了,沒救回來。”
“真的?”羅紹澤快走兩步跟上去,一臉懷疑地看著陸研,“我還以為是因為你過敏,璟霖見色忘義把那只言言送人了呢。”
陸研在心裡吐槽了一句“那他也得捨得啊”,嘴上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那家寵物店你熟麼?我對動物不太瞭解,想買只健康點的,不然生病了太心疼。”
兩人出了胡同,拐上沿湖的酒吧街。
現在夜深了,那些風格懷舊的店鋪的外牆裝飾燈亮起,在這片古色古香的區域內,雖然畫風違和,但看久了卻又有中說不出的和諧在裡面。酒吧街人頭攢動,遠遠傳來駐唱歌手低啞的歌聲,燒烤攤飄起煙霧,被夏季燥熱的風一吹,將那股混合了肉香的炭火味送出去很遠很遠。
羅紹澤怕被粉絲認出來,除了口罩以外比陸研還多戴了一頂鴨舌帽,低頭湊在他耳邊,說:“挺熟的,我檔期排滿沒時間照顧妞妞的時候經常把它送過去寄養,那兒的老闆知道我是誰,就算考慮到影響也不敢黑我呀。”
陸研心說也是哦,跟著他們這類公眾人物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容易被騙,但仔細一想總覺得不對,捉摸了一會兒,再看向羅紹澤時他的眼神變了。
“那老闆……長得好看?單身?男的?”陸研問。
羅紹澤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以後旋即怒道:“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膚淺的人?!”
陸研很遺憾地歎了口氣,點頭。
羅紹澤:“……”
“太過分了!”羅紹澤正色道,“就算人家確實長得好看,單身,還是男的,我就不能單純是為了妞妞好麼?”
陸研眉梢微挑,狐疑道:“你是麼?”
“咳——!”羅紹澤清清嗓子,聲音虛下去,“為了妞妞至少占一半。”
陸研面無表情道:“哦,泡男人占另一半,羅先生好興致。”
羅紹澤:“哎!我怎麼發現你一損人就開始用敬語?”
“這都被你發現啦?”陸研表示驚歎,“羅先生好聰明呀!”
羅紹澤:“……”
羅寶寶處在食物鏈底層,說不過他,當然主要還是怕萬一真欺負回去以後被顧璟霖拉黑,只好忍氣吞聲地不說話了。陸研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朋友,還是跟顧璟霖認識之後才開始有的社交圈,他本身倒不是一個喜歡以損人為樂的人,不過有時候好感不知道怎麼表達,兩人話趕話到那兒了,不知不覺就開始調侃對方。
捫心自問,陸研對羅紹澤的印象還算不錯,這人雖然在感情上風流一些,但確實是個好哥們兒,尤其是對顧璟霖特別好。
陸研見他那副受氣包的模樣就想笑,不過心裡還是覺得羅紹澤對待床伴太渣了,玩玩那些急功近利的小明星也就算了,畢竟是願者上鉤。可人家一個開寵物店的小老闆,好端端做自己的生意,結果還要被這麼一隻大尾巴狼惦記,真是想想就忍不住要損他。
羅紹澤先天樂天派,心裡一根筋從來打不住結,悶了一會兒也就沒事了,繼續找話題跟陸研聊天。
兩人溜溜達達走出酒吧街,來到景區後的一條馬路。
這裡的商鋪還維持了飛簷綠瓦的古典模樣,但經營的買賣卻應有盡有。寵物店也在裡面,看門臉不算大,裡面倒是非常寬敞,也挺乾淨的。
陸研先前面對一隻妞妞,又戴了口罩,過敏症狀並不明顯。可現在一屋子都是帶毛的動物,他進去站了沒兩分鐘就感覺鼻腔特別不舒服,趕緊出來吃了片抗敏藥,然後才重新進去。
陸研再進門時妞妞已經被店員帶到裡面洗澡剪毛了,羅紹澤見他眼框都紅了,無奈問道:“你過敏這麼嚴重,何必非得送只狗呢?”
其實陸研的想法很簡單,顧璟霖很喜歡當初的言言,這一點他看得出來,那時候也想過以後要補送只狗給他,現在正好是個機會。
“過敏這種病,只要不要命就不算太嚴重。”陸研輕描淡寫道,“再說自己養了狗以後慢慢也會適應,那時候症狀就會減輕,我查過了,有相關案例的。”
羅紹澤點點頭,正要開口,這時候二樓忽然傳來腳步聲。羅紹澤瞬間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趕緊扶正領帶,又理了理一塵不染的西裝領口,然後十分裝逼地抬腕看表。
陸研:“……”
陸研差點笑場,總算明白這平時穿著偏潮的傢伙,怎麼今晚買狗反而穿得跟要出席正式場合似的。
不消片刻,樓梯口走下來一個人。
要說娛樂圈裡是什麼類型的美人都有,羅紹澤本來就閱人無數,陸研在路上就對這老闆有幾分好奇,所以聽見動靜第一時間便抬頭看向他。
怎麼說呢,那種長相跟美沒什麼關係,卻是非常英俊。那男人身形高挑,穿了件米白色的線衣,襯得氣質斯文柔和,一看脾氣就很好,是讓人很舒服的居家型。
陸研心說羅紹澤品味見長啊,這明顯比那個姓肖的適合過日子!表面上朝對方微微一笑。
“我介紹一下。”羅紹澤伸手搭上陸研肩膀,對那男人說,“這位是我朋友,姓陸。”說完朝陸研示意對方,又道,“這位是夏老闆。”
“您好。”陸研主動打招呼。
那位姓夏的老闆朝他笑笑:“您好,羅先生替您預定的泰迪準備好了,請問是今天取走麼?”
陸研一怔,沒想到這麼快,猶豫道:“我……”
“是這樣的,”羅紹澤把話接過去,“狗是送別人的生日禮物,大概八月中才要,今天先帶他過來看看,順便妞妞也該洗澡了嘛。”
“也行。”夏老闆推開旁邊的一扇門,回頭看兩人,“這邊請。”
那個房間的溫度相對高了不少,陸研跟著走過去,只見對方從保溫箱裡托出一隻香檳色毛茸茸的小傢伙,轉身拿給陸研看。
“剛出滿月沒幾天,是只公狗,喜歡麼?”夏老闆笑道。
那只泰迪犬太小了,還沒有成年男人一隻巴掌大,身上覆蓋著一層軟軟的胎毛,四隻小爪子蹬了蹬去,不一會兒似乎是累了,便乖乖張著嘴打起了哈欠。
太可愛了!陸研被萌得心裡化成了一灘水,卻不太敢碰,總覺得這小東西太脆弱,怕傷了它,只不過……
“沒有黑色的麼?”陸研問。
夏老闆把狗放回保溫箱,然後才說:“羅先生說晚了,這胎只剩下這麼一隻,不然等九月份也可以,但顏色真不好說有沒有。”
“哦,那就這樣吧,挺可愛的。”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隔著玻璃去逗裡面的小狗。
“想好名字了麼?”夏老闆說,“想好的話我就讓店裡的員工餵食的時候叫著點,這樣等你來那狗的時候差不多就能聽懂了。”
陸研“嗯”了一聲,笑眯眯地看著小泰迪用爪子來夠他手指,說:“叫林林。”
兩人身後,羅紹澤一個沒繃住,直接笑噴了。
夏老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羅紹澤趕緊止笑,掩飾性地清清嗓子。
陸研回頭又道:“那麻煩您幫我好好訓練,一定要儘量確保它能聽得懂自己的名字,不然的話——”
話沒說完,震動聲響,陸研取出手機一看來電人的姓名,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他沒著急接通來電,而是從錢夾裡取了張卡遞給羅紹澤,意思是幫忙付款,然後才匆匆出了寵物店,接通後把手機放在耳邊。
“二哥,”陸研說,“抱歉,我在外面剛才不太方便所以沒馬上接你電話,什麼事?”
陸雲桓道:“沒什麼,就是問問你下周有沒有時間。”
陸研:“應該有,什麼事?”
“父親的遺囑生效需要親子鑒定結果,現在只差你一個人的。”陸雲桓說,“我幫你預約了週三下午,為了防止再發生意外,這次是我找的醫生,加急當天就能出結果,來做個檢查吧?”
“好,”陸研一口應下,“那到時再見。”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1章 Chapter 71
【不速之客】
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陸研掛斷通話,收起手機,然後折身返回寵物店。
羅紹澤和那位老闆已經從那個偏房裡出來,正坐在休息區喝茶聊天。
看得出夏先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教養很好,雖然話不算多,可面對滔滔不絕的羅紹澤,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和興趣,一邊聽一邊有條不紊地煮水烹茶,偶爾還會附和兩句。羅紹澤興致好高,全程費盡心思的找話題,就連陸研進來也沒發現,還是專心泡茶的夏老闆抬頭看了門口一眼,笑道:“回來了?”
聽見這句話,羅紹澤這才堪堪止住話頭,朝陸研招呼:“妞妞美容還得有一會兒,過來坐吧。”
現在時間尚早,這裡又臨近B市非常有名的酒吧街,即便是過了淩晨也依然人氣不減,很適合約飯泡吧。陸研清楚羅紹澤打的是什麼主意,眼下他自己的事辦完了,自然沒必要繼續留下來做電燈泡,於是走到茶案近前便停了下來,沒有入座。
“晚上還有點事,我得先回去,就不等妞妞洗完了。”陸研隨便扯了個理由,又暗示性地拍了拍紹澤的肩。
羅紹澤看他的眼神堪稱感激,但出於謹慎還是問了句:“電話找你的,不是什麼要緊事吧?”
“是我二哥,約下周去做檢查。”這話他說得點到為止,不再深入,陸研抬眸看向幾案那邊的夏老闆,取了張名片遞過去,禮貌笑道,“那這兩周小林林就拜託您照顧了,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如果找不到我的話打給紹澤也是一樣的。”
夏老闆拿了張寵物店的名片跟他交換,淡淡道:“好。”
兩人說完,陸研轉身要走,羅紹澤掂量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妥,於是忙起身說:“你路不熟,我送你出去吧。”
陸研本來要拒絕,結果被對方摟著肩膀,連拉帶抱地給推出了門。
離開了寵物店,羅紹澤在馬路邊停下,順便點了根煙,說:“你家的事我聽說過一點,下周那個檢查要不要陪你一起?”
陸研一笑,心想這羅紹澤平時看上去沒個正行,關鍵時候倒是挺細心的,只可惜太濫情,這次要是再玩個兩三個月就膩了,那真是太對不起裡邊那位看起來清心寡欲的夏老闆了,這麼一想還是泡不到比較好。
當然,這種話陸研不會說出來,只就剛才對方的建議道:“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行,真遇見事了會給你打電話的。”
“其實這事要不是璟霖叮囑過,我早就想問了。”羅紹澤呼出煙霧,眼睛略微眯起來,盯著陸研,“想不到你是陸家的三少爺,這身份實在太意外了,我原本以為是個沒出道的新人或者學生之類的,還拿‘吃嫩草’這事調侃了璟霖好久。”
陸研笑道:“那時候顧慮太多,不方便告訴你,畢竟對外的情況是陸三少車禍過世,我再說自己就是棺材裡那個,實在是沒法解釋清楚原因。”
“是李淑君害你?”羅紹澤問
陸研平平“嗯”了一聲,沒多說話。羅紹澤吸了口煙,靜了幾秒,才道:“還是小心點吧,這種事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要是破了點皮,我家基友能心疼死。”
“這你放心,上次情況特殊,也是我沒想到李淑君能直接把事做絕了。”陸研說,“現在不一樣了,我在她身上吃過虧,知道了她的底線,肯定會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
“那就好。”羅紹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你車停哪兒了?這胡同裡晚上太黑,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了。”陸研哭笑不得,心說這一個一個怎麼還都當他是連夜路都走不了的小孩子?忍不住道,“夏先生還在裡邊等著呢,你要是不想以後半夜三點再刷微博就趕緊回去陪人家聊天。”
羅紹澤:“……”
沒等他再開口,陸研戴好口罩耳機,匆匆拐進就近的一條胡同,溜了。
回到公寓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陸研提著從蛋糕房買的甜點走出電梯,一邊掏鑰匙,一邊朝右手邊的那間大門走去。不經意間地一抬頭,四目相對,他和等在房門旁的陌生男人同時愣了愣。
那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紀,穿一套淺灰色西服套裝,正靠在公寓門邊抽煙,明顯是在等主人回來。見了陸研,男人臉上短短閃現過一抹疑惑的神色,緊接著似是饒有興趣地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繼而無聲無息地彎了彎嘴角,面對陸研笑而不語。
陸研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起初為了防止被人打擾,這棟公寓樓最上面的兩層都被顧璟霖買了下來,而且由於身份問題,公寓位址除了少數幾人知道以外,對於外界來說是絕對保密的,這人會出現就意味著他屬於“少數人”。
顧璟霖的社交圈子雖然大,但交情算得上好的卻不多,那裡面的人即便陸研沒見過多多少少也應該聽見過名字,那……這人又是誰?
考慮到顧璟霖的身份,陸研不敢暴露兩人的關係,他在腦中快速整理了一遍說辭,便朝對方一笑,禮貌道:“您找顧先生?”
男人一怔,雙眼不禁略微眯起來,回道:“是啊,找他有事,電話卻打不通,所以來了。”說完,他盯著陸研靜了幾秒,眸底地笑意緩緩漫上來,又道,“請問您是?”
“我是顧先生的助理,姓陸。”陸研說,“顧先生工作外出不在B市,恐怕要再過個一兩周才會回來,您找他有什麼事麼?”
男人沒理會陸研的問題,舉步上前,毫不避諱地看著陸研,半晌後幽幽開口:“你說你是璟霖的助理?”
聞言,陸研心裡不覺沉了沉,總感覺這還沒說什麼呢,自己卻已經被看穿了。
“嗯,”他小心回答,“我還是新人,剛招進來的。”
“是麼?”男人笑得眼睛彎起來,垂眸跟他對視,“現在助理的許可權好大呀,不用跟隨外出不說,還能自由出入藝人的私人住所了?”
陸研反應很快,忙隨機應變道:“顧先生有東西忘記帶去,讓我回來取一趟,今晚還要飛回去。”
男人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歪頭掃了眼陸研手上的甜品禮盒,再一抬頭,用一種明顯不信的狡猾表情對著陸研笑而不語。
陸研:“……”
陸研簡直無語了,但還得故作鎮定道:“先生到底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忙轉告顧先生。”
男人站直身子,不緊不慢地抽出根香煙點上。樓道間光線不算明亮,那人身形很高,與陸研面對時正臉正好處在逆光的暗處,襯得眉目深邃,眸光深且微微帶著一絲涼意。
沒來由的,陸研感覺這人的神態有幾分眼熟,但一時間又跟腦內的形象對不上號。
“過段時間璟霖生日,我被催得受不了了,又聯繫不到他的人,只好親自過來問問他願不願意回家吃個飯。”男人說。
陸研聽出這番話的另外一層意思,整個人瞬間驚住,訝異道:“您是……?”
“我姓顧,叫顧元洲。”男人自我介紹完,又故意笑著問,“我是不是該稱呼你一聲大嫂?”
陸研:“………………”
陸研簡直無語了,先前繃緊的神經稍稍放鬆,聲音也溫軟下來:“還是不要了,叫我陸研就好。”
“行,”顧元洲滿口應下,末了又問,“我哥真出差了?”
“沒騙你,已經有一周了。”陸研從他旁邊繞過去開門,頭也不回道,“要不要進來坐?”
顧元洲沒動,說:“不用了,我還有事,知道他不在我回去也好交差。”
陸研開了門沒著急進去,收起鑰匙後回身看他,淡淡道:“那件事我會跟他說的,你放心吧。”
“多謝嫂子。”顧元洲笑道,“順便麻煩你讓他把我的手機號從黑名單裡拖出來,家裡的事能推的我都幫他推了,實在不行才會打電話,又不騷擾他,一直跟裡邊放著多不方便。”
這番話涉及**,陸研也不知道該怎麼接,最後只是點了點頭。
顧元洲倒不覺得有什麼,走過來遞了張名片給他,說:“我這人觀念挺開放的,不管我嫂子是男是女,我哥就是我哥,你是他的人,我就不會拿你當外人,有事找我。”正經話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調侃道,“不過還真別說,我哥的品味是真好,嫂子你可別告訴我當初你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陸研哭笑不得,更不會接話了。他本身不是個自來熟的人,也不擅長跟這類人打交道。
顧元洲雖然神態樣貌和顧璟霖有個三分相似,可性格卻差了很多,陸研有點招架不住這個便宜小舅子,總不能告訴他當初不僅沒猶豫,他還是自己送上門的吧?親哥和男朋友是從包養關係發展過來的,這玩意兒不管怎麼想都正經不起來啊。
“璟霖挺好的。”陸研簡單回了句,便趕緊岔開話題,“你真不進來坐坐。”
顧元洲擺擺手,道:“不了,確實還有事,改天再來。”
陸研點點頭,不再留人。
等到顧元洲進了電梯,他才轉身推開大門回了公寓。陸研把兩張名片擱在酒櫃上,甜品放冰箱保存,再把出門前泡好的干貝蟹肉和香米一起放入電壓力鍋,加好水,定時煲粥,做完這些才上樓洗澡換衣服。
再下來時已經可以聞到海鮮粥清淡的香氣,但煮熟還得再等短時間,陸研把頭髮擦的半幹,然後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發呆,幾分鐘後一翻身打開藍牙音箱隨機放歌,省得周圍□□靜了——顧璟霖不在,他感覺整套公寓空蕩蕩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璟霖居然有個弟弟。
陸研開始胡思亂想,好讓自己有點事做。
其實顧元洲人還不錯,應該不會跟顧璟霖有什麼矛盾,所以是跟父母的關係比較緊張麼?他倒是提過因為出櫃跟家裡鬧翻了,這種事因人而異,也確實不能強迫別人接受,看來顧家的長輩應該是思想比較傳統的那類人。
陸研家庭觀念淡薄,思考這類問題的角度非常中立,同時因為生長環境不同又不會受到傳統孝道的干擾,不會過多關注誰對誰錯的問題,只是單純有點好奇顧璟霖的家庭會是什麼樣子的,畢竟他很少提及。
最終,陸研摸過手機,點開短信應用,編輯資訊。
陸研:【還在忙麼?】
不消片刻,對方回復過來,顧璟霖:【不忙,但是還在酒會現場,特別無聊。】
陸研看了眼壁鐘,回:【這麼晚了,少喝點吧。】
顧璟霖:【沒怎麼喝,席琛都替我擋了。我剛來三層的一個露臺,這裡沒別人,很安靜,正好想到你,結果你的資訊就來了。】
陸研對著手機螢幕傻笑,還沒來得及回復,介面切換,手機振動,某人不滿足於文字聊天,直接打電話來了。
陸研抱著靠墊改趴在沙發上,接通來電,把手機放在耳邊。
“在做什麼?”顧璟霖說。
“煮粥,準備吃飯。”陸研回答。
顧璟霖道:“你就不能說‘在想我’,讓我開心一下?”
陸研想了想,說:“這種每分鐘都在做的事,有必要特意說出來?我又不是你,非得等沒人了才會想。”
顧璟霖輕笑出聲,玩味道:“誰說的?有人我想你只想正經的,沒人的話就隨便想了。”
陸研臉頰一紅,被隨隨便便的一句話撩得心跳都亂了,忍不住小聲罵了句:“流氓。”
“嗯。”顧璟霖不以為恥,好整以暇道,“你家流氓特別想你,回去以後需要好好補回來。”
“那也得等你回來呀,”陸研說,“時間定了麼?”
顧璟霖:“暫時還沒有,這邊活動太多了,恐怕要等到下個月中旬。”
陸研雖然不捨得,但一算時間覺得正好跟接狗的日子差不多,還省了找藉口出門的麻煩,也就釋然了不少。
“對了,剛才我在家門口遇見了一個人,他說他叫顧元洲,來找你的。”陸研說完,開始小心留意聽筒對面的反應。
顧璟霖沉默了有一會兒,才說:“知道了,我有時間聯繫他。”
陸研沒想到這傢伙的反應這麼淡定,沉默片刻,不禁問道:“你不想跟我說說家裡的事麼?”
“其實沒什麼可說的,所以才一直沒提起。”顧璟霖輕描淡寫道,“我祖父是開國那屆的元老,父母受其影響也都是軍政界的人,家庭觀念保守,規矩也多。他們容忍不了我的性取向,當時還強迫我去看心理醫生,我忍受不了就出來獨立了,就這麼簡單。”
陸研看過太多心理醫生,很瞭解跟這類人打交道的感受,同時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要把同性戀當做心理疾病,但礙于那是顧璟霖的長輩,他自然不方便多過評價,只是說:“如果我是你,也會做相同的決定。”
顧璟霖笑了,無所謂道:“不用因為這種事同情我。”
“不是同情。”陸研很認真地糾正道,“就是覺得以後要更愛你一點。”
“為什麼這麼說?”顧璟霖笑問。
陸研說:“因為你愛我,卻不能得到生命中另外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理解,所以我要對你好,把在他們那裡缺失的彌補回來,至少讓這種‘不理解’在另一種層面上變成‘值得’。”
待他說完,顧璟霖感覺心臟顫了一下,輕聲道:“我突然很想抱你。”
陸研蜷起身體,把懷裡靠墊摟得緊了些,軟綿綿地說:“給你抱。”
往後兩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直到席琛打進電話找人,顧璟霖才不得不向陸研道晚安,然後匆匆掛斷通話。
陸研握著手機癱在沙發上挺了會兒屍,忽然靈機一動,打開攝像頭拍了很多不露臉,僅有身體局部,但是半遮不遮足以引人各種遐想的豔|照,然後一股腦發給顧璟霖。
三秒後,對方回過來一排省略號。
陸研把手機擱在旁邊,翻身下了沙發,神清氣爽地喝粥去了。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座城市、身處酒會、衣冠楚楚,卻不得不面對手機裡那一大波豔|照的影帝先生整個人都不好了,除了身心都備受折磨以外,還不得不承認從前那個未經人事,在這方面單純得跟張白紙似的小潔癖終於是學壞了。
接下來的幾天,陸研在網上購買了一大批寵物用品,還看了不少飼養泰迪犬的正經教程,有時間又約著羅紹澤一起去了兩次寵物店,名義上是培養跟林林的感情,實則也是給某人接近夏先生的機會。
於是情況自然而然演變成另外兩人坐在外面喝茶,陸研在偏房一邊拿毛球逗林林玩,一邊刷微博關注陸思琪的消息。
不出意外,情況跟當天晚上瞭解到的果然發生了變化。
有不止一名當事人指正陸思琪曾參與吸|毒,而且還知道購買毒|品的管道,經常有經她手的貨流出。這樣一來整個事件的性質瞬間發生改變,如果說知情不報或是參與吸|毒的情節較輕,可現在的情況是被人指正經手,那麼罪名一旦成立,將直接上升到販|毒的高度,後果可想而知。
輿論的譴責聲空前一致,就連兩大娛樂公司受到影響的明星粉們都開始給東煌施壓,要求他們儘快解除和陸思琪的合約,以免繼續波及其他藝人。東煌娛樂為此一直沒有正面發聲,於是引發了粉絲不滿,陸思琪借家庭背景出道的舊新聞再次被拿出來冷嘲熱諷。
社交平臺的特點就是低成本攻擊,總有人會將義正言辭演化成網路暴力,到最後譴責的聲音變質了,正義感當然無存,反而越聽越像是一種無腦的辱駡和發洩。
陸研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把手機關了擱在旁邊,腦子裡想的全是那天在區派出所,他在審訊室跟陸思琪見面的情景。
那小丫頭任性叛逆,誰的話都不聽,但本質又不夠成熟,出了事會很天真的認為李淑君可以擺平一切。
只可惜,這一回,那女人是擺不平了。
就在這時,陸研感覺有東西扒了扒他的鞋子,垂眸一看,只見林林正搖著短尾巴,在他腳邊蹭來蹭去。
幼犬長得非常快,基本上一天一個樣,林林體型很小,但因為毛長出來了,所以目測起來會比第一次圓了不少,像一隻淡金色的毛線團,跑起來一顛一顛的,發現被注意後便扒著陸研的腿要抱抱。
陸研提前吃了抗敏藥,又戴了口罩和手套,不用擔心會對它過敏,於是托著泰迪犬柔軟的肚皮把小傢伙抱到腿上,屈指刮了刮它濕潤的鼻尖。
“林林,”陸研把小東西舉到眼前,笑眯眯地說,“總算輪到我欺負你了。”
泰迪已經對“林林”這個發音有反應,聽見以後尾巴搖得特別歡實,朝陸研奶聲奶氣地“嗷”了一聲。
陸研把狗翻過來給它抓癢,垂眸看向那對還沒發育完全的狗蛋蛋,心裡琢磨著等時候差不多了就帶它到寵物醫院把絕育做了,以免真像網上說的那樣,發起情來什麼都抱。
當然,還要顧璟霖陪他一起去,陸研不懷好意地想,誰讓那混蛋當初打過要把他閹了的注意。
同一時間,遠在千里之外的出席某品牌活動的影帝先生皺了皺眉,莫名感覺腹下某處似乎有點痛……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2章 Chapter 72
【DNA檢測】
轉眼週三,DNA檢測的預約時間就在當天下午,地點是B市的第三醫院。
陸雲桓特意發了封郵件給陸研,裡面詳細羅列出各種注意事項,除此以外還有檢測醫生的詳細履歷,以及“遺囑繼承資格”的補充說明。
這封郵件陸研看了幾遍,認為重要的部分都摘錄進了手機備忘錄,不得不說陸雲桓的風格確實是事無巨細,而且很在意信任問題,否則沒必要把醫生資訊也一同發過來。
此前陸研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疑慮的,畢竟偽造結果這種事相對容易,白紙黑字一旦改名換姓,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到底是真是假。索性這次的預約是由陸雲桓來完成,而且特意選了加急出結果,這樣一來的確可以有效避免很多容易被利用的中間環節。
眼下陸家四位繼承人只有他的DNA檢測還未進行,可只要今天結果出來,公佈遺產分配的相關工作緊接著就能提上日程。
陸研坐在書房的電腦桌後,心裡非常清楚這個時間點的重要性。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手上依然沒有足夠有分量的證據,婚內出軌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李淑君那部分的遺產份額,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這女人是個隱患,留下來絕不僅僅是兩看生厭、指手畫腳那麼簡單。羅紹澤說的對,殺人滅口這種事,再一再二便能再三,已經突破過法律底線的人根本不會再計較後果,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多背了條人命而已。
這些天陸研開始有意關注婚姻法繼承權的相關條目,感覺要從這裡找到突破口確實不太容易。
他掌握的證據還遠遠不夠,雖然心裡清楚西山那場車禍是人為製造,但他回來的代價恰恰是將那筆血債一筆勾銷。而利用處方藥謀殺陸承瑞和孫醫生的手法又相當謹慎,法醫的屍檢結果塵埃落定,如今屍體都火化了,也不可能再做到複檢翻案。
會不會……還有什麼?
陸研關了電腦桌面打開的幾個文檔,向後靠進高背扶手椅內。他仔細搜羅了一遍,感覺像李淑君這種已經習慣於用殺人滅口來處理後事的人,這十多年下來,就算再怎麼謹慎,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才對。
會是什麼……?
陸研生怕自己考慮得不夠全面,將過往二十年裡跟陸家相關的部分反復排查過幾次,但畢竟是待在國外的時間居多,他根本沒機會接觸到更深層次的那類以錢換命的交易,又怎麼可能……等等!
——陸雲桓主動來找他合作,而且一語點破他手上籌碼不足的現狀,他知道他最需要什麼,而敢來就說明他一定掌握了那種東西。
不對!陸研大腦轉得飛快,幾乎是在得出結論的同時即刻自我完善。
——是張天啟。
這男人在利用李淑君,他在布一盤可以直接將死陸家的局。
這個局從二十多年前開始,步步為營,他是比跟李淑君同床共枕的陸承瑞更瞭解這個女人的人。他從沒想過要和李淑君平分陸氏的產業,而是提前謀劃好,利用李淑君的身份把根基紮進陸家,掌握每一個人的弱點,待謀殺陸承瑞後,再挑選一個恰當的時機解決掉物盡其用的李淑君,讓絕大多數產業落到受他支配的陸雲桓身上,從而間接控制整個陸氏集團。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按照張天啟的耐心程度,他一定擁有可以快速置李淑君於死地的重要證據!
理清這個思路,陸研深深緩了口氣,強行平復下興奮起來的大腦。他看了眼螢幕右上角,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正午,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兩個小時,陸研下線關機,拿上必要的幾樣物品,決定提前過去看看情況。
這家三院位於B市城北,雖然不處在市中心,但地段由於靠近學府區,再加上就醫的患者特別多,所以即便是工作日下午,醫院附近來往的車流量也依然非常大。
陸研在十字路口堵了半個多小時,眼看三院離三院沒多遠了,可車就是開不動。最後實在沒辦法,他就近把車開進旁邊的一所航太大學,徒步走了將近兩公里去醫院。
第三醫院的遺傳學科室在一棟新樓的頂層,因為相對了冷門,所以人並不多,整個走廊冷冷清清的。
出了電梯,陸研按照指示牌往右手邊那條走廊走去,一抬頭,正好看見盡頭通往露臺的那扇玻璃門前有個男人在打電話,看背影認出了是陸雲桓。對方聲音壓得很低,即便是在這麼安靜的環境下也聽不見對話內容,陸研沒有窺探別人**的興趣,很自覺地站在走廊這邊,並沒有過去。
幾分鐘後,陸雲桓掛斷通話,轉身後這才發現陸研到了,表情不由得微微有些訝異。
“怎麼這麼早?”陸雲桓收起手機快步過來,道,“我聽說醫院門口出了起剮蹭的事故,已經堵了有一會兒了,還以為你會遲到。”
陸研道:“在家沒什麼事做,就提前過來了。”
陸雲桓聞言一怔,幾秒後反應過來,了然一笑,壓低聲音說:“我聽說了,顧先生最近這段時間外出,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吧?”
陸研臉頰泛紅,窘迫地清了清嗓子,小聲嘟噥了句:“看不出來,二哥還挺八卦。”
陸雲桓忍不住輕笑出聲,倒是不再逗自己這位容易害羞的三弟,他抬腕看了眼表,然後道:“既然來了就提前把檢查做了,早做完結果也能早出來,不至於耗到太晚。”
“加急也要很久?”陸研問。
陸雲桓“嗯”了一聲,伸手攬住陸研肩膀,把他帶向相應的診室,好讓醫生開化驗單,邊走邊說:“理論上四到五小時,實際時間可能會短一些。你放心,我負責檢測的醫生和護士都是我們自己的人,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
陸研點點頭,心裡裝著出門之前考慮的那件事,有點按捺不住想要開口詢問的衝動,但又清楚這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只好暫時忍下來,打算等這邊結束了再說。
往後的流程按部就班,這家醫院的遺傳學中心有自己的抽血室,不需要去常規門診排隊。陸研被小護士帶著去了幾個診室,填了些表單,然後抽了幾管血,在貼上標籤送去檢驗,並告知了來取結果的具體時間。
陸研道謝,用脫脂棉按住針孔止血,出了診室發現陸雲桓又在打電話。注意到陸研出來,陸雲桓特意朝他招招手,示意可以過去,陸研這才走到他近前,聽見掛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就麻煩您了,有進展了隨時告訴我。”
“是陸思琪的事麼?”陸研說。
陸雲桓很疲憊地歎了口氣,說:“這件事真的特別麻煩,張天啟想要思琪坐實販|毒的罪名,已經買通了當天的參與者和負責審訊的警官,結果跟網上爆料的差不多。家裡那邊李淑君也在疏通關係,我被夾在中間,兩邊的吩咐都要照做,還得保證不被雙方看出破綻,整個人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看了網上的評論,”陸研道,“李淑君再不做出決策,受到波及的地方可能會更大。”
“對。”陸雲桓表示認同,“這件事鬧到現在影響很大,早就不是單純一個藝人的問題了,東煌的股票連續跌了一周,陸氏其他產業也有不穩定的跡象。國內的情況畢竟和國外不一樣,事情發展到一定地步,國家會出面干預,你能想像整個東煌娛樂被封殺的場面麼?”
陸研瞬間怔住。
陸雲桓繼續道:“一個影視公司,如果線上線下的管道都遭到禁止,基本上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結果會怎麼樣?”陸研知道以陸雲桓這種人的性格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提起某件事,既然他把嚴重性上升到了公司的層面,那就肯定是在暗示什麼。
陸雲桓給了陸研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沒來得及開口,先前負責引導陸研檢查的小護士走過來,兩人自覺自覺停止交流,轉身看她。
小護士朝兩人禮貌一笑,說:“結果出來可能需要幾個小時,二位元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休息室等候。”
陸雲桓原本打算帶陸研去附近的茶樓聊天打發時間,這樣一來反倒是方便了不少,於是對陸研說:“你介意麼?”
陸研搖頭,道:“正好我也不太想出去,就這樣吧。”
那小護士聽了特別開心,一看就是被領導吩咐來請人的,生怕把事辦砸了。得到應允,她立刻恭恭敬敬地把兩人帶到休息室,又親自泡了壺茶水,端上來幾盤事先準備好的水果,給兩人分別倒好茶,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陸研長這麼大,還是在回國以後才開始過這種走到哪兒都有人伺候的生活,一時間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他沒去碰面前的茶杯,起身走到飲水機前,用一次性紙杯單獨接了杯水,然後道:“二哥,你繼續說吧。”
陸雲桓沒著急回答,而是問:“東煌娛樂如果在國內遭禁,你認為目前最直接的影響是什麼?”
陸研低頭抿了一口紙杯裡的水,淡淡道:“三季度即將開拍的電影,我關注了一下這家子公司的安排,今年下半年的重心全部放在了這個系列的企劃上,投入的資金量也特別大。”話說至此,他抬眸看向陸雲桓,靜了幾秒,又道,“二哥想說的是這個吧?”
“嗯。”陸雲桓說,“但是有件事你不知道,現在東煌和星啟明面上和氣生財,可一旦電影開拍遭遇問題,如果是東煌單方面的原因,按照合約會按照違約處理。按照現階段這家子公司的情況,最終導致的結果很有可能是直接被星啟收購,因為李淑君和咱們的大哥都不太注重這部分的發展,與其賠款,倒不如直接放手。”
陸研眉心淺蹙,不解道:“那為什麼還要同意合拍電影?張天啟的建議?”
“只可能是他。”陸雲桓道,“李淑君這人沒什麼管理頭腦,陸承瑞病重後公司表面是交由博遠打理,但實際上卻聽從了不少張天啟的建議,其中就包括這次合作。現在李淑君不計後果的保思琪,其實也是因為收購方是星啟傳媒,她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損失,自然不介意。”
陸研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李淑君這種人,她被利用了二十多年卻不自知,你可以說她蠢,也可以說她是當局者迷。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麼長的時間卻是一個局,又能有幾個人不會被騙呢?畢竟是保持情人關係至今的兩個人,李淑君這輩子最好的幾年都給了那個男人,她恐怕到最後都想不到,他們之間不僅僅是同床異夢,在對方經營的夢裡還想要她的命。
說起來也真是可悲。
陸研在心裡冷笑了一下,半晌後複又看向陸雲桓,說:“二哥,有件事我們一直沒機會詳聊,現在差不多該拿出來談談了。”
聞言,陸雲桓無聲一哂,顯然是知道陸研的意思,卻沒開口打斷,而是等他繼續往下說。
陸研道:“等今天我的DNA鑒定結果一出,我想二哥應該會想辦法對李淑君施壓,促成遺產公佈。實話告訴你,我私下接觸過律師,也看過不少類似的案件,到時候會直接對她提起訴訟,盡可能削弱她的繼承資格。”
“但是,你我都知道這還不夠。”陸研一瞬不瞬地看著陸雲桓,手上的一次性紙杯被捏得稍稍變形,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其實這種局面在張天啟看來應該也是不會滿意的,他既然是在利用我,那想必就應該準備好了後續計畫。二哥,我需要知道他想借我的手,為李淑君安插上的罪名是什麼?”
“這個我確實還不知道。”陸雲桓坦言道,“只是聽他提過幾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一段視頻資料,具體什麼內容他沒對我說。但你想想看,那東西是為李淑君準備的,一直留到今天,我認為是什麼並不難猜。”
陸研十分猶疑地沉默片刻,不確定道:“就我知道的幾次,要麼是手法專業,要麼是處理得不露痕跡,難道真會那麼大意,留下影像資料?這不太可能吧……”
“沒有什麼不可能。”陸雲桓說,“手段再老練的人也有經驗不足的時期,張天啟擅長放長線釣大魚,在這種小問題上應該不會失手。他選擇借你的手除掉李淑君,其實看中的也是你年紀尚輕、在國內沒什麼根基這點,認為等處理乾淨那些不相干人之後,再解決你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相比較起來他還是有幾分忌憚李淑君的,倒不是因為她本身有什麼手段,只不過這女人以陸夫人的名義活到現在,就算從不干預集團決策,也是陸承瑞名副其實的原配太太,要是一不小心被她發現了什麼,那樣在處理起來就會非常麻煩了。而你既是私生子,又是回國不足半年的閒人,說到底不過是空有一個‘陸三少’的名號,即便是接手了集團短時間內也很難站穩腳跟,更不可能掀起什麼風浪。”
“張天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從來都沒出現過太大的失誤,基本上每一個結果都在他的預料之內,現在只差最後兩步,他權衡之後自然是會看輕你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三少爺,優先解決看起來更棘手一些的李淑君的。”
陸研不置可否,腦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慈善晚會當晚,那個主動朝他舉杯示意的男人。
確實是個很有自信的人,否則也不會那麼從容地就接受他這個在計畫裡死而復生的“意外”,然後快速做出變更,重新掌握主動權。
陸研心裡有些沒底,靠進沙發不再說話。碰巧這時候陸雲桓的手機響了,他也不避陸研,直接在休息室把電話接起來,聽內容還是在安排陸思琪的事。
往後整個一下午陸雲桓都很忙,手機響個不停,等到飯點他索性暫時關機,帶陸研就近找了家飯店吃飯。
晚上八點多,兩人返回遺傳學中心,負責檢查的醫生把結果交給陸研,又象徵性的解釋了上面的幾項資料。陸研聽得心不在焉,看見檢查沒問題就徹底放心了。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這個結果的列印版和電子版都是一式三份,除去需要交給律師公證的以外陸雲桓還會幫忙保存。陸研對此非常感激,出了醫院後很正式地向陸雲桓表示了感謝。因為他的態度過於鄭重了,導致陸雲桓有點哭笑不得,開玩笑的調侃說陸研沒拿他當二哥看。
聽他這麼一說陸研也笑了,到了今天,他已經放下了陸雲桓的戒心,在他面前的表現也自然了很多。
有時候陸研也會想,如果他出生在一個正常的家庭,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他和陸雲桓就是一對正常的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那麼按照他們兩人的性格來說,大概感情會很好才對吧。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3章 Chapter 73
【生日禮物】
從醫院出來正好趕上晚高峰,又適逢附近一所高中放學,門口那條馬路堵得水泄不通,比下午出了事故的狀況還要混亂。
陸雲桓的車放在醫院的停車場,可看眼前這情況就算是開一時半會兒也別想出去,索性跟陸研往航太大學的方向走,先陪他把車取了,自己具體怎麼走打算等把人送到了再說。
醫院沿途的馬路邊開了不少鮮花禮品和醫療器械的店,又因為臨近學校,所以還有各種好看的甜點鋪子和奶茶屋。
陸研有吃甜食的習慣,雖然吃多了也覺得膩,不過出於某種說不清楚的心理作祟,他看見這些就忍不住想買。陸雲桓心裡覺得這種習慣挺幼稚,就像是一個眼大肚子小的貪心小孩,不管吃不吃得下總之都要先占為己有。不過想歸想,作為兄弟中年長的那一個,他但還是很貼心地幫陸研付了一路的錢,順便拎了幾隻他拿不了的甜品袋。
兩人一路上交流不多,難得出了封閉的休息室,所以誰都沒再提那些壓抑的話題,而是隨便聊了聊近幾年的情況。
陸研知道陸雲桓在英國讀研,這次也是因為父親葬禮的事才請假回來的,只不過由於家裡後續又出了一系列問題,他作為次子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最後只好暫時辦理了休學,等明年再回去繼續學業。
在不知道太多隱情的時候,陸研對於陸雲桓這次留學沒有多想,可知道他受張天啟控制以後,這問題就有深究的必要了。陸研能察覺到陸雲桓不是很想提及有關那個男人的事,每次至多談到他的目的和手段,而且大多流於表面,從沒涉及過更加**的部分。
陸研心裡有疑,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問,權衡再三,才試探著開口道:“二哥,你去留學的事,也是張天啟的安排?”
聞言,陸雲桓眸底微微浮起一絲訝異,顯然沒想到陸研會把兩者聯繫到一起,靜了半晌,回道:“是。這個原因並不複雜,畢竟李淑君偏愛博遠,想讓他獨攬集團決策權的心思人盡皆知,張天啟也是不希望我跟他在這方面發生不必要的衝突,於是建議我主動避開,這樣一來留學深造自然就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他很聰明。”陸研抿著果汁吸管,側頭看向陸雲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雲桓在心底了然一笑,總算明白自己這位三弟挑起話頭的原因了。
“不太好說,不過你應該能明白,這世上但凡稱得上聰明的人,其本質都是很複雜的。”陸雲桓客觀評價。
陸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他為什麼要針對陸承瑞?”
“這我倒是查過。”陸雲桓道,“幾十年前,他家父輩是做進出口貿易的,生意做得很大。那時候行業剛剛起步,這一塊賺錢非常容易,後來慢慢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點,為了搶佔市場,就開始出現優勝略汰的淘汰制度。只不過——”他看想陸研,眸底的笑意有那麼幾分隱晦不清的意味,“有些淘汰來自自身決策失誤,有些則是競爭對手的人為影響,但是在商戰中,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
這段解釋並沒有說的太直白,同樣是浮於表面,但陸研還是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陸研道:“那他怎麼選擇從娛樂行業重新開始?”
“只是國內。”陸雲桓糾正道,“張天啟的外貿公司在英國,他早就移民了,生意的重心都在那邊,國內只有一家星啟傳媒。”
陸研下意識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忽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脫口道:“真巧,二哥也在那邊讀者,果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還是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放任在外,一直有心防備著。”
待他說完,陸雲桓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凝固,緊接著又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那樣,他莞爾一笑,用一種意味不明的口吻淡淡道:“是啊,不然我怎麼會說自己是受人擺佈的傀儡。從小到大,只要能有哪怕一點點的空間,我都不會這麼急於擺脫他了。”
陸研一怔,心裡隱隱徘徊著一股怪誕感,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接話下去。
不過多時,兩人步行至陸研停車的地方。
眼下醫院那邊的交通依然沒有緩解,陸研解鎖後沒著急上車,而是對陸雲桓道:“要不然二哥今天就別提車了,我先送你回去,等明天再安排個人幫你把車開走?”
陸雲桓猶豫片刻,點頭應道:“也好,那麻煩你了。”
陸研忍不住笑道:“二哥這麼說也太見外了,畢竟這趟出門還是為了幫我。”
說完,兩人開門上車,分別坐進正副駕駛位。
陸雲桓在車載導航上輸入住址資訊,陸研隨意瞄了一眼,發現還挺順路,然後發動引擎,一打方向盤駛離車位。
行駛至主路以後交通狀況好了很多,雖然車速提不上去,但一路也算是暢通無阻。
陸雲桓的住址是市中心一片鬧中取靜的別墅區,地段非常好,面積也大,裡面住宅密度小,環境清幽安靜。陸雲桓本來想讓陸研停在別墅區正門,自己再步行回家。陸研想的是既然都送到門口了,當然沒必要再讓二哥走一段路,等開進來才慶倖幸好當時沒聽他的,因為裡邊實在太大了,陸雲桓的別墅又靠裡,徒步進來至少得走十多分鐘。
陸研把車停在前院大門前,沒熄火,說:“時間不早了,二哥回去以後早點休息,我就送到這兒,不下去了。”邊說,他還邊伸手從後座那些蛋糕盒裡隨便拿了一個遞給陸雲桓,讓他回去當宵夜吃。
陸雲桓笑著接下,也沒客套的留人進去坐坐,只是叮囑了路上小心,讓陸研有事隨時聯繫他。然後推門下車,等陸研的車開走看不見了,他才轉身進了院子。
這套別墅平時只有他一個人住,沒有聘請保姆,陳設也簡單,所以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冷冷清清的。
陸雲桓提起那只跟自己畫風明顯不符的甜品盒,眸底不覺浮起笑意,然後取了鑰匙開門。隨著鎖芯“哢嗒”一響,陸雲桓微微怔住,他察覺到大門沒鎖,唇角原本微微勾起的笑容便逐漸消失了。
玄關和客廳都沒有開燈,整個別墅一層漆黑一片,陸雲桓進門之後脫下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松了領帶,又走進廚房把甜品盒保存進冰箱。
自始至終他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像是早就有過心裡準備一樣。陸雲桓沿樓梯上到二層,不出意料,主臥的門果然敞著條縫,他不動聲色地緩了口氣,繼而緩步走過去,推開了那扇門。
“來了怎麼也不開燈?”
陸雲桓沒有看沙發那邊的男人,而是隨手按亮一盞暖黃的壁燈,嗅到臥室裡有煙味,於是又走到落地窗前開窗換氣。
聞言,張天啟彈了煙灰,好整以暇地輕笑道:“你這裡的格局我太熟悉了,還有必要開燈?”
陸雲桓轉身看他,靜了幾秒,說:“下次過來提前說一聲,萬一被人撞見,你要我怎麼解釋?”
“會被誰撞見?”張天啟抬眼與他對視,反問,“送你回來的陸三少麼?”
陸雲桓瞬間靜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張天啟。
張天啟倒是從容淡定得多,按滅煙蒂後又道:“檢查結果怎麼樣?”
陸雲桓如實說:“陸研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問題。”
“律師那邊呢?”張天啟說。
陸雲桓:“負責遺囑公證的江律師我接觸過了,他提了條件,我滿足了我認為還算合理的部分,又給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讓他考慮。昨天這位律師給我的回復是同意合作,會以遺囑生效期限為由向李淑君施壓,應該就是最近兩周了。”
張天啟“嗯”了一聲,說:“陸研呢?”
“我們倆沒什麼聯繫,他在李淑君那裡吃過虧,對我有防備。”陸雲桓說,“剛才讓他進來喝杯水都不肯。”說到這兒,他涼涼地看向張天啟,又補充,“也幸好沒上來。”
張天啟聽聞頓時笑了,道:“之前讓你查在背後幫他的人,有結果了麼?”
陸雲桓說:“還沒有,他連住址都不肯透露給我,每次見面都特別小心,我安排人跟蹤過,但是一直沒有有用消息回饋回來。”
“是沒有回饋,還是沒用心?”張天啟問。
陸雲桓心裡暫態沉了沉,表面不動聲色,說:“陸研雖然年紀輕,但是心思和手段一點都不簡單,否則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籌備處慈善晚會當晚的事。他很謹慎,跟我見面之後通常會選擇公共交通離開,不好追蹤。”
“嗯。”張天啟道,“我知道。”
說完。他取過旁邊放置的一隻牛皮紙材質檔案袋,隨手扔在茶几上。那檔案袋看起來沒什麼,但落於桌面卻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說明裡面裝著的東西還有些分量。陸雲桓心底的訝異不小,清楚張天啟這是不放心他,一方面安排他調查,另一方面也自己深入查到了什麼東西。
“打開看看。”張天啟邊說邊示意茶几上的檔案袋。
陸雲桓依言走過來,彎腰撿起檔案袋,繞開線圈,從一面取出一疊洗好的照片。
那些照片品質並不算好,有不少畫面都是模糊的,可見當時的拍攝環境很差,很可能是在雨天,而且角度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偷拍的。照片裡的人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大部分時間都是背對鏡頭,不熟悉的人可能會對這類背影不敏感,但陸雲桓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陸研!
陸雲桓一張一張往後翻,這疊照片數量雖然多,但重複鏡頭也多,絕大部分都沒什麼用。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只匆匆流覽一眼,確定沒有有用資訊就直接翻過,直到在某張照片裡發現了一部黑色SUV。
因為清晰度不夠,駕駛人的容貌看不清,可車牌倒是被完完整整的拍進了取景框。
“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陸雲桓抬頭看向張天啟。
“大概兩周前,陸思琪出事當晚。”張天啟道,“那天你太忙了,顧不上這個也是情理之中。那孩子確實謹慎,出了警局既沒打車也沒著急聯繫別人,一直走出幾公里遠以後才撥了第一通電話。”
陸雲桓心說還是不夠小心,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原本就是防不勝防的事,如果真遇見了有心人,就算足不出戶,也難保不被人發現。
“車主找到了麼?”陸雲桓問。
“暫時沒有,不過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張天啟邊說邊抽出根香煙點上,吸了一口,又道,“這裡面還有一隻U盤,你想辦法交給陸研,他看過裡面的內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陸雲桓的心思還在車主身份上,不禁有些心不在焉。他下意識要把U盤也取出來,卻聽見張天啟輕描淡寫地命令道:“把東西放下,那個不需要你看。時間不早了,去洗澡,我明天上午還有個會,不能留下。”
陸雲桓聞言猝然回過神來,捏住檔案袋的手指不由得稍稍用力,但最終他也沒說什麼,把檔案袋擱回茶几上,轉身正要去衛生間。
在他身後,張天啟雙眼略微眯緊,目光一寸一寸描摹過對方脊背,呼出煙霧,他突然改變了注意,開口把人叫住。
陸雲桓回頭看他,沒有說話,張天啟笑道:“站在這兒,把衣服脫了,再進去。”
……
另一邊,陸研到家後給大門上鎖,然後從蛋糕們之中選了幾塊賣相讓人有食欲的打算當做夜宵,剩下的全部放進冰箱,等洗完澡下來一邊吃一邊給顧璟霖打電話。這已經成為睡前的習慣,陸研見不到人,就想著多聽聽聲音。
聽筒那邊的有樂曲聲,估計又是宴會酒會一類的,陸研算著日子,旁敲側擊地問回來日期定了麼。這回顧璟霖倒是給了個准信兒,說主辦方給定的是八月十七號晚上的飛機,當天還得參加一個活動。
陸研一聽就有點不高興,心說這主辦方也太過分了,過生日還得把人留在那邊。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們可能也是借著這個理由聯動粉絲,順便再為新電影做做宣傳。
做明星真是一點都不好,陸研望著天花板,不開心的想,顧璟霖這種分明就是一言一行都是可以被用來包裝炒作和推廣的工具。還不如包養起來放在家裡,省得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這還不算影視劇的拍攝檔期,萬一是那種,一年半載都不過分。
陸研一想到這兒整個人都不好了。
兩個人有多半個月沒見面,他白天還能找點事做打發時間,到了晚上只能一個人卷著被子裝海參,身心都空虛得不行。以前天天膩味在一起,他還有點受不了顧璟霖動不動就要做那個,現在忽然清心寡欲起來,反倒是各種不適應了。
陸研太寂寞了又不好意思明說,抱著手機對顧璟霖各種撒嬌。遠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影帝先生莫名其妙的被撩了一頓,等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掛了電話,短信裡不出意外地又收到了不少角度香豔的照片。
往後幾天陸研都是數著日子過來的,沒事做就去寵物店看狗,這段時間羅紹澤也忙著出席各種活動,沒工夫陪同。陸研一個人過來,一來二去倒是跟那位夏老闆混熟了。
兩個人都喜歡安靜,話不多,陸研對飼養寵物狗一竅不通,很多用品買的都有問題,夏先生幫他篩選了一遍購物清單,還特意添加了幾樣對幼犬發育有益的輔食。陸研為了表示感謝就請他吃飯,飯桌上旁敲側擊地問了問人家的感情狀況,省得羅紹澤費半天心思到最後才發現撩的是個有男朋友的人,那樣就太不好了。
等到取狗當天,陸研還從店裡買了一對會接吻的熱帶魚和一盆據說不用管都能養活的多肉植物,然後連同裝在寵物包裡的林林一起放在副駕駛位上。臨出來前林林被店員帶去洗了澡,做了全套的毛髮美容,換上了美國隊長的幼犬衣服,背後還背著一面配套的小盾牌。
這小傢伙第一次離開寵物店,看什麼都特別新鮮,一路上奶聲奶氣地叫個不停,還差點把狗包的拉鍊咬壞了。陸研擔心它咬掉拉鎖誤吞,只好把小傢伙從包裡放出來,一邊抱狗一邊開車。
到家以後,陸研聯繫物業幫忙,把三隻新成員和兩大包寵物用品一次性搬進公寓。
起初這套房子只是顧璟霖在市中心的一處住所,使用頻率並不算大,所以儘管傢俱設備完善,但多多少少還是缺了點家的感覺。
陸研前一天特意從網上訂了幾束香氣比較清淡的鮮花,把冷清了小一個月的公寓好好佈置了一下。然後作為一個不太懂浪漫的人,他看了十多篇攻略,才學著網上的建議在臥室裡擺了不少玻璃杯裝的蠟燭,打算等入夜後點亮,又撕了幾隻沖洗乾淨紅玫瑰,把花瓣灑在床上,製造氣氛。
公寓一層,林林換了新環境整只狗都是興奮的,四腳打滑也要在房間裡跑來跑去。那對會接吻的魚被裝在一隻球形玻璃缸裡,擺在了餐桌中間。至於多肉——陸研下樓的時候發現瓷磚上有不少髒東西,一回頭才看見林林正拖著那棵植物瘋了似的到處跑。
陸研:“……”
陸研也快瘋了,很心疼這株連下午都沒挺過去的多肉,趕緊跑過去從狗嘴裡搶過來,埋回盆裡,噴了點水,對著葉片七零八落的小東西無限鬱悶,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自己挺過來。
玻璃缸裡的兩條魚動不動就吻到一起,陸研自虐地盯著那兩隻看了一會兒,投了點餌,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進了廚房,開始準備生日蛋糕。
配方是在APP上找的,步驟不算複雜,但是過程特別漫長。陸研想了很多天都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一個什麼都不缺的人感覺到驚喜,到最後只能盡可能的都由自己動手來做,這樣至少會顯得比較有誠意。
東煌娛樂的官博直播了晚會現場,粉絲們全部沸騰了,陸研烘焙間隙也用小號轉了一次官博,偽裝成小粉絲,在顧璟霖的微博下發了一句“生日快樂”,結果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祝福淹沒了。
幾秒之後,新消息提示他收穫了一個“贊”,陸研瞬間意外,點開一看,發現點贊的竟然是顧璟霖本人!
晚上九點,陸研花了四個多小時做好了一隻檸檬芝士蛋糕,再坐下來時感覺腰快要斷了。看微博的情況活動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還要坐飛機,陸研筋疲力盡地看了眼壁鐘,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
林林折騰到現在終於消停下來,趴在狗窩裡“呼嚕呼嚕”地打著鼾。
陸研抱臂趴在餐桌上休息,歪頭看兩條秀恩愛的魚又親在了一起。
陸研:“……”
真是找虐……
深夜十一點半,陸研累了一天困得實在睜不開眼睛,於是把已經涼了的芝士蛋糕放進冰箱,一個人回了主臥。
陸研情緒有點低落,知道肯定是趕不上,他一隻一隻點亮滿屋的玻璃杯蠟燭,然後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前幾天送到的快遞箱,拿出裡面預先準備好的獸耳、項圈和一條基本款只帶肛|塞的狐狸尾巴,全部戴好後爬上那張撒有花瓣的床,擺好姿勢,用手機“哢嚓”自拍。
於是,剛剛下了飛機的影帝先生手機旋即一振。
短信提示顯示這是一條圖片資訊,最近屢次收到照片的顧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找了個藉口避開旁人,隨後才接受查看。待看清照片內容後,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影帝先生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某只小潔癖的尺度震懾到了。
照片的光線昏黃曖昧,背景是深色系的天鵝絨床單,陸研不著片縷,脖子上戴了一隻引人浮想聯翩的鉚釘皮質項圈,白皙赤|裸的身體略微蜷起,胯間是一條若隱若現的雪白獸尾,殷虹的玫瑰花瓣不規律灑下,像在那個乾淨的人身上化開的血跡。
整個就一不可描述的字母現場……這小傢伙果然越來越會玩了!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4章 Chapter 74
【取了名總是要還的】
B市的機場位於近郊,距離市中心有將近七八十公里的路程,就算深夜路況良好也不得不花費一些時間。
顧璟霖回到公寓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玄關門燈亮著,是陸研給他留下的。
自從那年離家以後,顧璟霖一個人生活了很多年,每次出差回來家裡都是冷冷清清的,就像是一間不存在生活痕跡的旅店,沒有人等,也沒有一點點家的味道。
現在這樣真是好太多了,只可惜今天也讓那個費盡心思的小傢伙等了太久。
想到這兒,顧璟霖的眸底不覺染上笑意,連心境都不知不覺變得柔軟起來。他將登主機殼暫時放置在靠牆的位置,打算等天亮以後再收拾裡面的行李。路過餐廳時,顧璟霖發現了餐桌上多出來的球形玻璃魚缸,裡面的一對接吻魚正在假寐,兩側的魚鰭微微扇動,身體在水草間沉沉浮浮。下一刻,或許是察覺到有人接近,兩隻受到驚擾小傢伙快速遊動起來,緊接著十分慌亂地親到一起。
顧璟霖:“……”
影帝先生見狀一笑,心裡想著這種魚大概也只有陸研會買,緊接著餘光不經意間一瞥,他注意到那只玻璃缸下壓了張對折起來的白色卡片。那張卡片的材質就是很普通的卡紙,沒經過任何裝飾,並不是專櫃裡買來了禮品卡。
顧璟霖抬起魚缸把卡片抽出來,展開,上面寫著——
【璟霖哥哥生日快樂,你的禮物在臥室裡,已經迫不及待了。】
署名:特別喜歡你的研研
旁邊還配了一隻泰迪的簡筆劃。
陸研中文說得還算不錯,字寫得也挺好看,因為以前使用中文的頻率不高,所以陸研的字沒有連筆,一筆一劃都寫的規規矩矩的,像個態度端正認真的小朋友。不過簡筆劃就很糟糕了,好好一隻泰迪畫出來卻更像柯基,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顧璟霖忍俊不禁,反復看著自家小寶貝的筆跡高興了好久,然後重新折好,收進錢夾的一張信用卡後,仔細保存起來。
公寓二層,主臥點燃的蠟燭們熄滅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幾支還亮著。
顧璟霖推門進去,隨手開了一盞不晃眼的壁燈,這才朝床鋪看去。
陸研穿著跟照片裡一模一樣的情|趣裝扮,整個人像貓似的側趴在柔軟的棉被中間,身體略微蜷起,手裡還握著手機,人卻已經睡熟了。
兩人相處至今,這小傢伙的潔癖症雖然沒什麼好轉,但是對於對方的接受程度已經趨近于正常人的水準,甚至會主動貼上來進行一些親密的行為。顧璟霖平時喜歡在性|愛時使用小道具增加情|趣,卻也知道陸研對這些事一直不太熱衷,沒有拒絕純粹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可今天竟然主動戴了全套的馴養裝備討好他……
不得不說,這種意義上的“禮物”雖然算不上多有心意,但必定會正中絕大多數男人的下懷。再加上陸研年紀輕,模樣精緻漂亮,氣質乾淨宛如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這麼一個小美人脫得全身光|裸,僅帶著獸耳獸尾以及字母暗示性極強的鉚釘項圈,這換了誰也把持不住啊!
當然,顧璟霖喜歡歸喜歡,生理上也有衝動,只不過看那小傢伙睡得太香了,實在不忍心把人吵醒了再做。
他走過去取下陸研發間的毛耳朵,解了項圈,又從他手裡拿出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俯下身,一手輕輕掰開臀瓣,另一隻手捏住獸尾根部,將埋在後|穴裡面的肛|塞小心翼翼地抽出來。
這款情趣尾巴沒有兩人上次玩的那麼兇殘,肛|塞的體積相對要小很多,而且不帶按摩功能,是純扮演類的道具。
顧璟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陸研被另外一條尾巴欺負得面色潮紅,渾身綿軟無力,只能縮在他懷裡呻|吟求饒的誘人模樣。那種畫面感太過強烈了,僅是單純的想,就足以讓人腹下某處興奮到充血發脹。
顧璟霖深深緩了口氣,強行按捺住想要做點什麼的衝動,他抱起陸研把人轉移到床鋪右側,讓他枕著枕頭躺好,然後拉過羽絨被給他蓋上。做完這些,顧璟霖正要起身,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陸研睡得再熟也不可能沒有感覺,就是太困了實在睜不開眼睛,可察覺到對方要走,這才下意識要把人留下。
陸研拉著顧璟霖的胳膊不鬆手,翻身換了個側臥的姿勢,迷迷糊糊地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小傢伙沒睡醒的時候聲音綿軟得像糖漿,聽得顧璟霖心裡都是甜的。他沒有坐下,而是在地板上單膝跪了下來,垂眸與陸研對視,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剛進門沒多久,吵醒你了?”
陸研搖搖頭表示這個不重要,抬眼看向牆壁的掛鐘,再看向顧璟霖時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不開心地說:“時間都過了,這次的投資方好過分,就不能讓你早點回來麼?”
“抱歉,”顧璟霖笑得眉眼柔和,安慰道,“讓你久等了。”
陸研抱著他的胳膊,臉頰在男人溫暖的掌心蹭了蹭,說:“等倒是沒什麼,就是這東西一年才一次,結果我們認識的第一年就這麼錯過了……”
顧璟霖聞言笑了笑,起身站起來。陸研乖乖往裡挪挪讓開位置,顧璟霖倚靠在床頭上,又把某個鬧彆扭的小傢伙抱進懷裡,一邊順毛一邊低聲道:“其實也沒有,官方公佈的那份個人資料裡有個別內容是假的,真實日期要錯後一天。這件事只有跟我關係比較近的幾個人知道,不過我很少過生日,所以從來不在意這個,也就沒特意跟你提過。”
陸研眼睛瞬間亮了,摟著顧璟霖的脖子搖了搖:“你才二十八歲,怎麼就很少過生日了?”
顧璟霖單手探下去捏陸研屁股,眸底帶笑,玩味道:“我都二十八了,還過什麼生日?”
“哦。”陸研悶悶不樂地拍掉屁股上那只手,說,“不過生日就不要收禮物了。”
顧璟霖聞言頓時笑了,摟著陸研的腰翻身把人壓在身下,笑道:“那可不行,禮物都拆開了,哪兒還有收回去的道理?”
陸研聽懂了那句“拆禮物”的意思,心說幸好剛才拔尾巴的時候他沒意識,不然真是太丟人了。陸研臉頰發燙,心裡卻堪堪松了口氣,他主動摟著顧璟霖的後頸仰頭跟他接吻。顧璟霖微微一怔,反應過來以後立即反客為主,把陸研壓死,挑開唇齒上來就是一記毫無保留的深吻。
這一夜陸研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只記得被抱去洗澡的時候視窗似乎隱約可以看見天光。兩人做的幾次都沒戴套,主臥那張床上狼藉一片,肯定是不能睡的。顧璟霖幫陸研清洗完,用乾淨浴巾裹住,抱起來去了客房。
路過走廊是陸研隱約聽見一層有動靜,想來是林林睡醒了又開始折騰,只不過沒聽顧璟霖提,難道是還沒發現?
不會吧……陸研有點無語,大半夜公寓裡進來個活人,那狗竟然都沒跑出來叫兩聲,這警惕性也太差了些。
往後一夜無夢,陸研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總之最後是在一陣撓門聲中清醒過來的。
陸研看顧璟霖還睡著,知道他這趟出門也不輕鬆,尤其是昨天,白天一天活動,晚上還要坐飛機,等到了家也沒好好休息……陸研一想起這種事總感覺窘窘的,但是心裡又很喜歡,他輕手輕腳地摸下床,打開門,彎腰把林林抱起來。
林林被冷落了一晚上加大半個半天,見著人立馬開始哼唧著撒嬌。陸研怕影響顧璟霖休息,給它順了順毛,等不叫了才抱進客房,抱著狗鑽進被子,打算等顧璟霖睡醒以後給他個驚喜。
客房窗簾緊閉,看不出外面的天氣,陸研拿過手機按亮螢幕,時間顯示現在還不到下午兩點,算起來兩人也沒睡多久。陸研放下手機,讓林林趴在他臂彎裡,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抓癢癢。林林特別喜歡被人撫摸後頸的毛,當即舒服得眯起眼睛,身後那條短尾巴時不時搖晃一下,陸研要是停下它還會用爪子來扒他的手,催促他繼續抓癢。
陸研沒吃抗敏藥,抱了這小傢伙一會兒鼻腔就開始不舒服,不過症狀沒那麼嚴重,似乎是自己家養的寵物反應就不會太大。
林林作為幼犬精力旺盛,趴了沒幾分鐘就掙扎著要爬起來。陸研按著不讓它亂跑,執起一隻小爪子,偷偷伸過去抓了抓顧璟霖胸前一側的乳|尖。林林原本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個人,這下像是忽然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第二次沒用陸研引導就主動扒了扒。
陸研忍笑忍得超級辛苦,又想到自己還是言言那會兒,晚上被顧璟霖抱著睡覺就會不自覺地去踩那個位置。
林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一邊扒一邊歪著小腦袋看,最後還過去舔了一口。
陸研:“!!!!”
陸研差點笑場,趕緊把這小傢伙抱回來。
然而被屢次襲胸的顧璟霖還是醒了,他看了看陸研,又看了看陸研懷裡的狗,靜了兩秒後整個人清醒過來。
“這是什麼?”顧璟霖訝異道。
“當初說好的,言言沒了,以後有機會就送你一隻新的。”陸研執起林林的小爪子跟他打招呼,狡黠地說,“也是生日禮物,要不要拆了?”
顧璟霖:“……”
這話說得也太內涵了,是要讓他日狗麼。
顧璟霖哭笑不得,對陸研懷裡的泰迪興趣不大,倒是很想懲罰一下誘導泰迪舔胸的某人。
“在哪兒買的?”顧璟霖問。
陸研說:“我記得言言是紹澤送你的,就想著讓他幫忙再買一隻,然後被帶去了他家那邊的寵物店,買到了這個。”他把林林遞過去,意識是讓顧璟霖抱抱。
顧璟霖摸了摸小傢伙的頭,腦子裡想的卻是從前那只被他碰鼻子碰哭了的言言。
果然,不是所有的狗都那麼招人喜歡,陸研還是特別的。
影帝先生護短地想。
“取名字了?”顧璟霖心不在焉地問。
陸研就等著他問這個,“嗯”了一聲後,說:“叫林林,是不是很好聽?”
顧璟霖:“………………”
陸研把狗抱起來,指了指顧璟霖,正色道:“林林,叫爸爸。”
顧璟霖再次哭笑不得,知道這傢伙是故意的,於是索性順著他的意思把狗接過來,對著一臉茫然的小泰迪說:“爸爸準備跟你另一個爸爸探討一下生物學中的遺傳學問題,你就不要礙事了。”
說完,他把林林擱在地上,回手抓住正要逃跑的陸研,翻身就幹。
這次一點前戲都沒有,又帶著很明顯的懲罰意味,陸研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摟著顧璟霖一邊求饒一邊叫爸爸。再結束的時候陸研感覺整個人快散架了,洗過澡換了個客房休息,顧璟霖打電話叫保潔來收拾房間,等工作人員走後兩人才下到公寓一層。
這事陸研知道自己理虧,再加上顧璟霖生日,肯定不能對他發脾氣,只好一個人生悶氣,順便拒絕給強上他兩次的混蛋做飯。顧璟霖心情很好,叫了附近酒樓的下午茶,東西送來以後又一口一口喂陸研喝粥。
陸研本來也不是很生氣,於是很沒原則地原諒他了。
兩人冷戰不足半小時,光速和好,繼續膩歪在一起吃下午茶。
陸研想起那天顧元洲過來提到的事,也不知道後來顧璟霖的電話打通沒有,想了想,隨口道:“你說你不過生日,是一點都不過麼?”
顧璟霖再用叉燒逗林林,讓它站起來卻不給它吃,說:“也不是,紹澤一般都會聯繫地方,陪我一起吃個飯,但不會有別的活動。”
“不回家?”陸研問。
顧璟霖放下叉燒,剝了塊幼犬奶糕喂給林林,淡淡道:“不回。”
“所以你弟弟提的那件事,你拒絕了?”陸研說。
顧璟霖平平“嗯”了一聲,道:“我跟家裡面的關係不能用好壞來形容,你也知道我父母那類人,很固執,很驕傲,所以絕對不會隨便接受新的觀念。我父親沉默嚴肅,母親倒是挺容易說話,所以往往都是父親板著臉,母親替他說想說的話。他們確實關心我,逢年過節隨便找個理由就想讓我回去吃飯,飯桌上母親還會勸我回家住,我知道這其實是父親的意思。”
陸研疑惑不解地皺了皺眉,心想這不是挺和諧的麼?可怎麼感覺上還是怪怪的?
顧璟霖剝了只蝦仁放到陸研的盤子裡,繼續道:“但國內大多數傳統家庭都有這樣的特點,不見面的時候想,見了面一言不合就會起爭執。他們關心我不假,但也會試圖改變我的想法,我活到這個年紀,有些事不可能再發生改變,所以不想跟他們爭論這種沒意義的話題,不歡而散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會再回去了。”
陸研沒經歷過“分開想念,在一起又會掐架”的家庭模式,對此沒有帶入感,不過很理解顧璟霖的意思。
“不想回去就算了,”陸研說,“記得跟你弟弟說一聲。”
顧璟霖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元洲還在黑名單裡,懶得拖出來。”
陸研哭笑不得,說:“你都那麼大人了,怎麼還那麼任性?”
顧璟霖笑道:“我本來就很任性啊,也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在你面前都是由著你任性。”
陸研瞬間無言以對,但仔細一想似乎還真是這麼個道理——以顧璟霖今天在娛樂圈的地位,確實是經紀公司和投資方捧著,平日裡還有千萬粉絲擁護,想要什麼只需要說一句話,結果在家裡卻一點架子都沒有……
陸研咬著剝好的蝦仁,忍不住笑了。
就在這時,擱在旁邊的手機響了。
陸研一看螢幕,發現來電人是陸雲桓,便放下碗筷取了張濕巾把手擦乾淨,也不避顧璟霖,直接把電話接起來,說:“二哥,什麼事?”聞聲,顧璟霖抬頭看向陸研,靜了半晌,也沒說什麼,便繼續剝蝦了。
聽筒那邊,陸雲桓說:“前幾天我從張天啟那裡拿到了一段視頻資料,內容還沒看,不過他說你看完以後就會知道該怎麼用,讓我想辦法透露給你。等下我會以匿名郵件的形式發到你的郵箱,你有時間記得查收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陸雲桓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似乎是受涼了。
陸研想到B市夏季多雨,溫度又高,空氣長期處在一種悶熱的狀態,不注意的話還是挺容易生病的,於是輕輕“嗯”了一聲,詢問道:“二哥是不是感冒了?你自己住,要多注意身體。”
陸雲桓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解釋道:“前兩天淋雨著了涼,有點咳嗽,不礙事。”
陸研說:“不舒服還是要去醫院看一下的,別耽誤了。”
“好,等過兩天要是還不好我就去醫院。”陸雲桓道,“對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陸研:“你說。”
陸雲桓叮囑道:“我不清楚你現在的私人情況,如果是跟顧先生住在一起的話,平時出門還是要多注意,儘量避免同時出行,也不要去人多眼雜的地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陸研聽出端倪,下意識看了顧璟霖一眼,追問道:“二哥會提起這個,是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陸雲桓短短靜了片刻,而後坦言道:“張天啟不夠信任我,所以私下也安排了人在調查你,現在拍到了一組照片——”陸研心裡一沉,只聽陸雲桓又道,“照片裡記錄下了一部車的車牌號,款型是黑色的路虎攬勝,現在張天啟在查,你要是知道這輛車就去提醒它的主人,能處理就儘快處理了。”
陸研心裡一沉,感覺這件事有些嚴重,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說:“我知道了,謝謝提醒。”
陸雲桓笑道:“應該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有些事早晚會被人知道,藏得住一時卻藏不住一世。我只能說不發現有不發現的處理方法,萬一被差到了自然也會有相應的對策。”
陸研“嗯”了一聲,心裡明白這個道理。
兩人又隨便聊了兩句,後分別掛斷通話。
顧璟霖把剝好的蝦仁們全部撥進陸研碗裡,淡定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等會兒再說,先把飯吃了,你太瘦了,得多吃點。”
陸研:“……”
陸研原本想著被人暗地裡調查的事心情很差,一聽這話登時忍不住笑了,說:“剛才二哥告訴我了一件事。”
顧璟霖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夾了只蝦送到他嘴邊,又說了一遍:“先吃完。”
陸研只好把蝦吃了,邊嚼邊說:“你接我的那天晚上被人拍到了車牌號,我想知道那輛車登記的車主是誰?是你麼?”
“必然不是。”顧璟霖笑道,“為了以防萬一,我怎麼可能那麼不小心?”
陸研一顆心放回肚子裡,想了想,又問:“會查到你麼?”
顧璟霖繼續給他喂蝦,淡淡道:“車號是買的,原主是誰我都不知道,交易人是席琛。”說到這裡他略微頓了頓,靜了幾秒,複又開口,“你可能早就看出來我和席琛的關係有點怪,因為他是我父母安排的,非常嚴謹,是個比我更小心的人。”
其實這件事在陸研瞭解到顧璟霖的家庭背景以後能自己聯想到,自然而然也能明白為什麼席琛會對顧璟霖的私事介入那麼多了。
“還有件事。”陸研說。
顧璟霖拿他沒辦法,無可奈何道:“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吃完了再說?我剛才看冰箱裡又有很多零食,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過飯?”
陸研心虛地“哦”了一聲,埋頭乖乖吃蝦,等吃完最後一隻,才開口繼續剛在的話題:“二哥說張天啟給了他一段視頻,已經發給我了,聽意思是挺重要的。我想著今天你過生日就不看這種影響心情了,等改天再說。”
顧璟霖卻搖頭:“不行,這個比較重要,看完可以早做準備。”他擦了擦手,率先站起來,“去書房吧。”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5章 Chapter 75
【陳年的錄影】
陸研清楚這種東西肯定是越早看越好,不過再急也不差這一天,顧璟霖畢竟才外出回來,又趕上過生日,他還挺不想因為那邊的事壞了氣氛。然而既然對方都那麼說了,他自然也就不再推辭,收拾完餐桌後便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早先就聽陸雲桓提到過張天啟手裡可能有一段視頻,當時陸研沒說什麼,但其實特別好奇。
按常理來說,他們這類人如果要想栽贓一般都會選擇經濟犯罪,因為操作起來相對容易。而且由於生意做得大,一旦立案判罰下來,其涉案金額至少能判個十年八載,等人進去以後再通過各種關係運作,隨便安插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數罪並罰,刑期加重,基本上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但視頻則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那是影像記錄,並不是單純的栽贓陷害,而是被客觀保存下來的犯罪事實。
通過謀殺陸承瑞和孫教授的方法來看,李淑君不應該這麼不小心,就算那是保有曖昧關係的情夫,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讓對方掌握了自己犯罪的實證。
到底會是什麼?
陸研心裡的訝異不輕,確實非常好奇視頻記錄的內容。但與此同時,他又有一些細節沒想清楚。比如,張天啟想要借他的手除去李淑君,這點已經從陸雲桓那裡得到了證實,可他就不怕被留下的那個也可能成為隱患?
陸研思忖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看輕他的意思,一來是剛回國內,沒有任何的根基和關係網;二來他的年紀尚輕,閱歷不足,這兩者也完全沒法和李淑君相比;最後作為陸家身份微妙的私生子,為了爭奪遺產對原配夫人下手,這恰恰是輿論最為喜聞樂見的。
一切安排得合情合理,如果再聯想到不久前慈善晚會那一出母子情深的戲,那這個處心積慮、人面獸心的名號,他也就算是坐實了。
當這一番前因後果在腦內過完,陸研不禁覺得可笑,無奈的卻是他只能按照張天啟鋪好的路往下走。
跟陸家的糾葛已經拖了太長時間,是時候把那邊的麻煩解決乾淨了,至於那個把他當槍使的男人……陸研自忖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張天啟這個人,因為從頭到尾他所針對的都是陸承瑞和陸承瑞擁有的一切,而這些同樣跟陸研沒多大關係。就好比是從來都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初次見面卻不得不劍拔弩張起來。
陸研腦子很亂,充斥著各種雜亂無章的念頭,直到進了書房才逐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顧璟霖走到書桌後,順手拉開扶手椅,示意陸研坐下,自己則站在窗前點了根煙,淡淡道:“之前紹澤告訴我說你想找個律師,但又沒說明原因,他不敢隨便答應,就先來問了我,所以現在為你提供法律諮詢的王律師是我聯繫的。”
陸研打開電腦,著手登錄私人郵箱,頭部也不回地說:“能猜到,因為不是什麼大事,結果紹澤是過了幾天才回復我的,一想就知道是跟你確定去了。”
顧璟霖一笑,走過去在扶手椅後面站定,伸手摸了摸陸研的頭:“人小鬼大。”
陸研回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我都成年很久了,別亂用成語。”
“那也比我小多了,”顧璟霖把煙蒂按滅,心不在焉地調侃道,“有時候一想到我會比你早走好幾年,就開始後悔怎麼沒有早點遇見你。”
陸研聞聲皺了皺眉,隨口回道:“你閑的沒事想這事做什麼?”邊說,他邊找到收件箱裡那封未顯示來源的匿名郵件,打開,然後把郵件附帶的壓縮包下載下來。
顧璟霖說:“年紀大了總會胡思亂想的。”
陸研哭笑不得,笑駡道:“年紀大個鬼!正在過二十八歲生日的人不要以老賣老好不好?”
顧璟霖眸底帶笑,從後面抱住陸研,順勢在他的臉側親了一下,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其實就是這次分開的時間太久,想你了,晚上一個人躺著就容易想些有的沒的,怕到那時我走了你會寂寞。”
陸研心底恍然漫起一種溫暖的感覺,想了想,說:“不會的,人到了那個年紀所有的事早就看開了。你在的時候,我好好愛你,不在了以後,我就好好想你,大概用不了幾年也就能再見面了。”
“你還信這個?”顧璟霖問。
“不信。”陸研如實回答,“但如果死了以後真能一起去天堂地獄,只要能再見你,我還是願意信一下的。”
顧璟霖被陸研那副認真模樣逗笑了,笑過以後又覺得這話說得很甜人,而且是絲絲縷縷、能甜進人心窩裡的那種,如果以後有機會再想起來,那一定是回憶著這小傢伙說的情話便會不由自主地笑彎了嘴角。
“話說回來,”顧璟霖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道,“你找律師是想諮詢那方面的內容?”
陸研說:“關於婚內出軌國內最嚴重的判罰依據。”
“王律師怎麼說呢?”顧璟霖說。
陸研靜了幾秒,說:“國內婚姻法的規定雖然很明確,但實際判罰還是講情理的。像陸家這種情況,夫妻雙方均存在婚內出軌的行為,可時間已經太久了,而且李淑君為陸承瑞育有子女,且子女均已成年,作為原配她最多被剝奪一部分財產,免除繼承權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有證據證明她有非常嚴重的威脅性|行為,”陸研緩慢搖了搖頭,“然而我們沒有,沒辦法證明陸承瑞的死跟她有關。”
這就是不得不依賴張天啟的原因,陸研默默在心底歎了口氣。
顧璟霖平平“嗯”了一聲,沒做評價,只是道:“先看看視頻內容,既然張天啟選擇將這個透露給你,那就應該能用上才對。”
陸研依言打開解壓好的檔,發現裡面除了視頻之外還有一個圖片格式的附件,陸研暫時沒去看附帶的照片,而是優先點開視頻播放。
這是一段被剪輯過的視頻,前面有大概幾十秒的空白,隨後播放機中浮現出畫面,應該是某座民宅或者大廈的樓梯間,從拍攝角度可以判斷出視頻來自角落安置的監控探頭。這段視頻是黑白畫面,亮度非常低,畫質也差,規格完全不符合現在的監控設備,看樣子恐怕是有些年頭了,只不過單看內容推斷不出具體時間。
鏡頭定格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的時間很長,由於沒有聲音,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切入主題。
陸研看了眼下方緩慢推進的進度條,不禁疑惑地皺了皺眉。
然而就在這時,畫面中的灰白牆壁上倏然有一道黑影劃過,有人打開了那扇通往樓梯的門,緊接著一個穿深色長款風衣的女人走了進來。那女人戴著墨鏡,脖子上圍了一條很厚實的毛線圍脖,單肩挎了只背包,看樣子是要下樓。
陸研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臉上,試圖通過糊成一片的畫面判斷出那人的身份。
——應該不是李淑君,儘管臉上戴了墨鏡,但輪廓差別很大。
那麼……這人是誰?
又會跟李淑君有關係麼?
陸研有些急切,忍不住又看向進度條。可恰恰正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當他的視線從對方臉上抽離,他這才注意到這個面部清瘦的女人身材卻呈現出一種不符合比例的臃腫。
那件風衣太寬鬆了,穿在她身上顯得很不合體。
陸研盯著盯著畫面靜了幾秒,忽而有些不確定道:“她是個……孕婦麼?”
顧璟霖眉心淺蹙,神色間隱隱夾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嚴肅感,他單手按住他肩膀輕輕握了握,說:“先看。”
畫面中,穿風衣的女人剛走下兩級臺階,腳下卻忽然停了,繼而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樓梯間的門第二次被人打開,在監控探頭局限的角度下,緊隨其後的那人只露了一個側臉,但陸研幾乎是瞬間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是李淑君,是年輕時的李淑君!
那一瞬間,他莫名感到了一陣心驚。
——再沒有旁人在場的偏僻樓梯間,李淑君叫住了那個懷孕的女人。
——這是張天啟透露出來的視頻資料,這裡面記錄下的是李淑君的罪。
陸研下意識看向兩人身後光線昏暗的樓梯,大腦驀地一片空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根本不言而喻……
難道她是……
她是……
陸研徹底震驚了,握住滑鼠的那只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這時,畫面中的兩人明顯發生了爭執,那女人轉身要走,李淑君上前把人拉住,推搡下一切朝著既定的軌跡合轍而去。而監控靜默的黑白畫面就如同一位元冷漠的旁觀者,陸研則透過這位旁觀者的眼,看清了二十年前發生過的事。
等到視頻播結束,陸研卻依然盯著已經黑了的介面。
在他身後,顧璟霖俯身過來握住他拿滑鼠的那只手,替他關了播放機。
陸研猝然回過神來,靜了半晌,他十分茫然地轉頭看向對方,用一種試探性的口吻問道:“那是我……媽媽?”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又因為某種原因而輕顫著。顧璟霖垂眸凝視陸研的雙眼,有那麼一瞬間恍惚聯想到了在他還沒有接受他時,這小傢伙哭紅眼眶,排斥而又拼命壓抑的模樣。
“應該是吧,”顧璟霖回答完,便扣著陸研手臂把人拉起來,說,“來,我抱會兒。”
陸研很聽話,等顧璟霖落座後便乖乖坐在他腿上,縮進懷裡不動了。
顧璟霖摸了摸他的頭,另一隻手拿過滑鼠,點開附件的圖片——那是全英文的出生證明和診斷書,來自邁阿密本地的某家公立醫院。
顧璟霖簡單流覽完內容,注意到陸研是個早產兒,體質很差,診斷結果一欄的問題列了七八項,放任不管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
這些東西會在張天啟手裡,說明當年替李淑君善後的人就是他。可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是他救了陸研的命,甚至後續交付兒童福利院的相關事項都是出自他的安排。
那時這世上只有一個張天啟明確知道陸研的身份,也知道他在人在哪裡,那麼陸承瑞能夠獲悉的有關於陸研的消息,這些消息從何而來就可想而知了。
這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又是為了什麼?
顧璟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暫時不再思考這件事,轉而吻了吻陸研的額頭,詢問道:“好點了麼?”
“還好,就是剛明白過來的時候有點接受不了,倒不是因為難過什麼的,大概就是一種‘原來是這樣麼’的心情,緩緩就好了。”陸研側頭枕在他的肩窩裡,小聲說,“幸好我沒跟她一起生活過,不然一旦真的有了感情,在知道死因以後就很保證不衝動了。”
“那怎麼一直不說話?”顧璟霖把人抱起來,讓陸研看著自己。
陸研臉上看不出情緒,很平靜地與他對視,說:“因為冷靜下來以後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問題不想辦法解決,張天啟給的視頻就沒什麼用。”
這話一出口,顧璟霖當即有些意外,問:“你想的是什麼?”
“假設我們猜測是事實,那個孕婦就是我的生母。”陸研說,“在這個前提下,監控視頻顯示的是兩人爭執推搡,李淑君失手將我媽媽推下樓梯,後期可能因為搶救不及時,或者是孕婦本身的一些問題,總之導致了她的死亡,這在國內法律上的定義應該是過失致人死亡對吧?”
顧璟霖聞言怔住,心裡對於陸研能快速聯想到這一層還是非常驚訝的,這也傢伙太鎮定了,難道真完全沒受內容影響?炫︾浪︾言侖︾壇
顧璟霖心裡的訝異不輕,卻沒表現出來,回答道:“是。”
得到印證,陸研沒著急繼續,而是轉身打開流覽器,鍵入關鍵字檢索,等流覽完相關條目後,才說:“我對法律不太瞭解,是偶然想到的。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還沒出生,也就是說是距今在二十年以前了,然後我又查了相關法律——”陸研把顯示器拖進一些,示意顧璟霖看,“過失致人死亡的情節不算特別嚴重那種,訴訟時效是十年以內。”
顧璟霖瞬間明白了陸研的意思。
陸研:“我覺得這點張天啟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卻在明知已經過了訴訟有效期的情況下,依然要把視頻透露給我。”話說至此,陸研的聲音沉下去,他回頭看向顧璟霖,正色道,“我覺得他想用媽媽的死因,逼我對李淑君動手,而只要我採取了極端手段用於報復,就等於給他留下了一處實證。”
顧璟霖堪堪松了口氣,心想陸研頭腦還是清醒的,不至於被人一激就亂了方寸。
“有什麼打算?”顧璟霖說。
陸研搖頭,無奈道:“還沒想好,這份視頻因為失效作廢,說實話我有點不甘心。”
“別衝動。”顧璟霖安撫道,“我認為遺產分配那裡很容易下手,判罰可松可緊,雖然構不成犯罪,但想要她淨身出戶並不是不可能的,這個我會去協調。”
陸研沉默了一會兒,說:“花人情的事不太想讓你做,萬一傳出去影響太壞了,還是再想想吧。”
說不上為什麼,陸研越是冷靜,顧璟霖反而感到越不正常。主要是這小傢伙注意太多,大半夜留守醫院用牛排刀威脅老教授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顧璟霖就算知道他不會傻到正中對方下懷,但還是做不到徹底放心。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再叮囑些別的,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振了。
陸研離得近,替他把手機取過來,一看來電人,便笑著說:“紹澤來約你吃飯了,先接電話。”
“不去了,”顧璟霖說,“在家陪你吧。”
陸研看了眼表,說:“這都五點了,什麼都沒準備,在家裡只能叫外賣。而且紹澤肯定會來,上回那種事一次就夠了,要是再被我遇見你倆全喝多了,我把你們一起趕出去。”
顧璟霖:“……”
顧璟霖被逗得不行,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來電不接通,手機就一直振動。
陸研只好從他那裡接過手機,跟羅紹澤約好了時間地點,然後掛了電話,順帶著把電腦也關了。
書房沒有開燈,窗簾也沒拉開,所以失去顯示器的光源後光線一下暗了下來。
顧璟霖又把陸研摟進懷裡,單手探進襯衣領口,摸索著捏住□□,逗弄似的揉了揉。
陸研:“……”
什麼毛病?
陸研一臉莫名其妙,他現在沒感覺,被揉那裡雖然很舒服,但是……
這種事隨隨便便就做還是很奇怪的好吧?
顧璟霖察覺到懷裡的人想多,於是壞心的稍加用力,淡淡道:“怎麼定的?”
陸研臉頰紅了,疼得“啊”了一聲,可在這種特殊的氣氛下卻更像是低低的呻|吟。
“在他家,”陸研說,“紹澤說要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吃,材料都買好了。”
顧璟霖皺了皺眉:“我怎麼不記得他會做飯?”
“可能是跟別人學的吧,他最近看上了一個寵物店的老闆,估計用這個做藉口去了人家家裡。”陸研難受地推了推他,感覺再這麼下去自己就要有反應了,這黑燈瞎火地亂摸實在太容易擦槍走火,只好弱弱地說了句,“疼……萬一腫了你讓我怎麼穿衣服?”
顧璟霖被這聲軟綿綿帶著哭音的“疼”叫得心軟,旋即放緩力道,回憶道:“哪個寵物店老闆?就是你買林——”
話說一半,顧璟霖靜了。
陸研:“……”
陸研又被捏疼了,但礙於這個確實是自己作的死,被捏了也只能忍著。
顧璟霖說:“買泰迪的那家店?”
陸研“唔”了一聲,顫聲道:“不早了,開車過去還得有一會兒呢。”
“長得好看麼?”顧璟霖感覺陸研的反應似乎是差不多了,另一隻手往下一探,發現那裡果然硬著。
陸研完全搞不明白好好的聊天怎麼會演變成自己單方面被擼,從昨晚到現在兩人至少做了四五次,他還沒緩過來,一點都不想臨出門前再來一次。只可惜男人的身體太敏感了,被撩起來就只有受擺佈的份。
“挺……挺帥的。”陸研喘得厲害,身子不住顫抖,整個人完全軟倒在顧璟霖懷裡,沒兩分鐘就結束了。
“還挺快。”身為罪魁禍首的影帝先生客觀評價。
陸研:“……”
陸研累得不想動換,說:“本來我可以活到八十歲,可是你天天這麼折騰我,恐怕到時候還會走在你前面。”
顧璟霖忍不住笑了,取了紙巾給他擦乾淨。
陸研又說:“這樣也好,省得我還得想你這個沒事就對我耍流氓的人。”
“這也不能怪我,”顧璟霖似笑非笑道,“你每天在我面前只穿一件襯衣,我要是看了還沒想法,那才不正常。”
陸研:“????”
陸研莫名其妙:“這不是你要求的麼?”
“那時候是那種關係,跟現在自然不一樣。”顧璟霖解釋道。
陸研:“那怎麼一直不說?”
顧璟霖:“看著舒服,你也不介意,我為什麼要說?”
陸研:“……”
好嘛,資深老流氓總是會給自己留下耍流氓的理由,是他大意了。
晚上七點半,兩人來到羅紹澤位於胡同裡的四合院。
進門的時候對方還在廚房忙活,餐桌上已經擺了七八道菜,看賣相還是非常合格的。
陸研很震驚,畢竟這才一個月不到,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渣男從良了的錯覺。
這頓飯一直吃到淩晨以後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某兩個人不出意外的喝多了。
陸研吃飽以後就提前下了飯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妞妞看電視。
現在夜已經深了,陸研心不在焉地琢磨了整整一晚了,他拿過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給陸雲桓發了天短信,內容是詢問遺囑公佈日期。
對方回復很快,將具體的時間地點一起發送過來,最後還解釋了這是今天才定下來的,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他。
陸研看著短信內容靜了有一會兒,又有意無意地朝餐廳看了一眼,然後又發了條短信過去,內容是——【這事別告訴璟霖,到時候我自己過去。】
☆、第76章 Chapter 76
【置之死地】
轉眼臨近八月尾聲,東煌娛樂和星啟傳媒合作的系列電影即將開拍。
最近兩天顧璟霖的行程特別緊湊,倒不用再出席各類商業活動,重心已經完全轉移到開機前期的準備工作上了。
這天上午,陸研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喝優酪乳,順便翻看《起源》檔期的相關安排。他注意到開機儀式定在了九月下旬,超過了宣傳階段所說的第三季度,不由得好奇,隨口問道:“開機時間怎麼推遲?”
顧璟霖等下要跟另外幾名主演去見劇組的導演,正對著鏡子打領帶,聽見陸研問話,便頭也不回地說:“官方給出的理由是聘請的國外特效團隊檔期出了問題,所以需要相應延後一個月,怎麼了?”
“沒什麼,隨便問問。”陸研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估算顧璟霖什麼時候才能從影視基地回來。
這個系列電影計畫拍攝四部,預計兩年上映一部,根據市場反響可能還會加拍續作。第一部的拍攝週期是四到六個月,顧璟霖作為主演,在這階段基本上是需要全程跟隨劇組的。
可以探班麼?
陸研有點鬱悶。
他現在是有名有姓的陸家少爺,肯定不能再以小助理的身份跟著進組,否則如果被娛記發現了會非常麻煩,很容易被那些人借題亂寫文章,對兩個人的影響都不好。
顧璟霖系完領帶,轉身一看發現陸研似乎是走神了,便走過去把計畫書從他手裡抽出來,問:“想什麼呢?”
陸研仰頭看他,不開心地說:“想你去郊區拍戲的時候我該怎麼想你。”
顧璟霖伸手刮了刮陸研的鼻樑,調侃道:“你自己家投拍的電影,還不是找個理由就能過來?”
陸研咬著吸管,眉心略微擰起,說:“那也沒見過那個投資人三天兩頭就往片場跑啊。”
顧璟霖聽完忍不住笑了,心裡非常喜歡被這小傢伙依賴的感覺。陸研是個思想很獨立的人,但在感情上卻又意外的很粘人。
“這倒是。”顧璟霖取過被他喝空了的優酪乳盒,順帶著用面巾紙把他嘴角粘上的奶漬擦乾淨,“不過我也不會一直留在那邊,沒有戲份要拍的時候還是會回來住的。”
陸研點點頭,整個人虛弱窩在沙發一角,看上去像一隻軟綿綿的貓。
顧璟霖繞過去替他在後面加了只靠墊,再看昏昏欲睡的某人,不禁笑道:“困的話就再上去睡會兒,其實我有事出門,你是不需要跟著早起的。”
“該調一下生物鐘了,”陸研困倦地合上眼睛,小聲嘟噥,“我都被你養懶了。”
顧璟霖見他快睡著了,只好取了條毛毯給他蓋上。陸研知道他該出門了,便側過頭,兩人順勢淺吻。
“注意安全。”陸研說,“記得想我。”
顧璟霖笑得眼睛彎起來:“這個忘不了。”說完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陸研心滿意足地“唔”了一聲,拉過毛毯把頭蒙起來,蜷成一團,睡了。
顧璟霖盯著那團有趣的隆起看了足有一分多鐘,覺得陸研這人其實挺複雜的,有時候他的行為單純得像個孩子,暖心而善解人意,有時候卻又很極端,真是一個不注意就能叫你大驚失色。
恰在這時,手機響了。
顧璟霖建來電人是席琛,知道他這是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便拿起要帶的東西,一邊接電話,一邊出了公寓。
不消片刻,玄關處傳來一聲門響,陸研撩開毯子,坐起來看向房門的方向。
等確定人不會回來以後,他快速返回臥室沖了個澡,換了身相對正式一些的套裝,又從衣櫃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隻公事包,然後便匆匆出門了。
遺囑公佈的時間為今天上午十點半,地點是那位江律師的律師事務所。本來陸研還在思考用什麼理由才能單獨出門,結果顧璟霖正好有事也要出去,雖然耽誤了些時間,但是至少免去了找藉口的麻煩。
為了防止再出現車牌號洩露的問題,陸研特意沒有開車,而是先乘了兩站地鐵,然後再換計程車。
抵達事務所的時候比約定時間晚了將近十分鐘,陸研上到三層,一進走廊就看見了不遠處候在門外的杜輝和幾名保鏢。
杜輝顯然也看見他了,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迎上來,十分客氣地喚了聲:“三少。”
“杜先生,好久不見。”陸研跟他打招呼,說完,他依次看過另外幾人,玩味道,“一個遺囑公佈而已,媽媽竟然帶這麼多人出門,這是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嗎?”
“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杜輝笑道。
“是啊,杜先生說得對。”陸研一勾嘴角,抬眸迎上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國內路況太差,動不動就會出一起車禍,我是這樣,博遠哥哥也是這樣,你們在這裡生活久了,當然比我更清楚該小心什麼。可是,上次您送我出門,怎麼就不記得提醒我一句呢?”
聞言,杜輝臉上的笑意霎時凝固。
“我進去了。”陸研說完,禮貌地朝他略一頷首,然後從旁邊繞過去,起手敲門。
門板那邊,有人說了聲“請進”,是那天在書房見過面的江律師。
得到應允,陸研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事務所用於接待客人的一間會議室,中間擺了張橢圓形的長桌,因為過了約定好的時間,所以除陸研以外能到場的人都已經到了。那位江律師和李淑君坐在桌子左側,陸博遠和陸雲桓坐在右側,
陸思琪缺席。陸研進門後反手關門,再一抬頭,跟在場的四人打了照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十六年之後陸家這一代幾位子女的首次見面。
就在那短短片刻的對視中,陸研心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陸研說。
李淑君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水,也不看陸研,冷冷地說:“知道自己遲到了就趕緊過來坐下,別在那兒站著,耽誤別人的時間。”
陸研笑得溫和無害,說:“媽媽教訓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說完,便自覺走到長桌右側,在陸雲桓旁邊的空位坐下。
“開車來的?”陸雲桓問。
陸研說:“沒有,我開不慣左舵,對這裡也不熟,而且還怕再出事故,是打車來的。”
聞言,對面的江律師和李淑君都不覺怔了下,旋即又跟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一個準備檔,一個繼續喝茶。
陸博遠側頭看向陸研,眼睛不禁略微眯起來,卻沒有開口。
陸研若有所感地看過去,兩人目光相遇,陸研主動道:“大哥,好久不見。”
陸博遠的眸光很冷,像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靜默許久許久,才淡淡道:“你長大了。”
“是啊。”陸研莞爾一笑,“我們都長大了。”
陸雲桓坐在中間,看看陸研,又看看陸博遠,提議道:“難得都在,不如結束以後一起吃個便飯吧?”
“我還有事,”陸博遠收回目光,說,“就不去了。”
“那等都有時間了再說吧。”陸研道。
他話音沒落,對面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三人同時靜了。
李淑君擱下茶杯,看向旁邊的江律師,語氣頗有幾分不耐煩的意味,催促道:“可以開始了麼?”
江律師抽出四份檔,分別交給對坐的三位陸少爺,將最後一份放置在陸研旁邊的空位上,然後道:“各位就等,如果沒有什麼疑問,那麼現在就開始了。”
除他以外,其餘四人沒有說話,江律師公式化地攤開一份列印文稿,卻沒有去看上面的內容,而是說:“大概在四個月前,我曾經分別找過你們,目的是確定相關的遺產繼承資格——根據陸承瑞先生的要求,給在座各位的遺產,只有在確定具備血緣關係後才能生效,這是三位陸少爺都清楚的。”
話說至此,江律師依次看過對面的幾人,靜了一會兒,又道:“考慮到可能出現的結果,陸先生的遺囑會出現幾種分配方式。簡單來說,如果所有子女均為親生,則執行原遺囑的內容,若有人不具備血緣關係,除分配方式改變外——”他略略頓住,側頭看向李淑君,道,“陸先生還委託我,以‘婚內出軌’為由向李淑君女士提起訴訟。”
陸研一愣,倒是沒想到父親還做了這種安排。
李淑君冷笑:“他一個死人,還想告我?”
江律師表情不變,正色道:“雖然陸先生過世後你們的婚姻關係會自動解除,但因為還存在婚前共同遺產的分配問題,所以這種是有效的。”
“江律師,你可要考慮清楚。”這裡沒有外人,李淑君索性說得開門見山,“委託你的人是陸家,你這麼做等於是在狀告你的委託人。”
“陸夫人,我向您誤會了一點,”江律師道,“委託我的是陸先生,而不是陸家。”
李淑君眉心擰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江律師:“我只是嚴格遵照委託人的意願辦事,公事公辦而已。”
兩人對面,陸研聽出端倪,微偏過頭看了陸雲桓一眼,猜測這位江律師臨時倒戈多半是吃了協力廠商的好處。能做這事的人,在場除了他之外,恐怕也就剩下自己這位二哥了。
“還是先繼續吧。”陸研說,“還沒聽繼承資格的結果,媽媽怎麼就開始擔心起自己會被起訴了呢?”
李淑君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江律師抬眸看向陸研,繼續道:“有關繼承資格認定,相信在座各位心裡也是清楚的。”他打開檔案袋,從裡面取出四份醫院的鑒定證明,攤開在桌上,“根據鑒定結果,除陸博遠外,陸雲桓、陸研和陸思琪均為陸先生的親生子女,具備繼承權。”
“博遠的結果有誤,”李淑君道,“我會遞交一份新的上來。”
江律師:“可以,但現在只能先按照現有的鑒定證明來執行遺囑分配,還希望陸夫人能在公佈完畢後再提出質疑。”
李淑君臉色很難看,勉強點頭同意。
“那麼現在公佈遺囑。”江律師道,“因為存在子女非親生的情況,依照陸先生的決定,原本屬於李淑君女士的部分財產將不予分配。陸先生生前持有集團70%的股份,按照遺囑,他將其中的30%留給了陸研先生,另外40%會由陸雲桓先生和陸思琪小姐平分。”
陸研瞬間驚訝。
“以上是相對重要的部分。”江律師邊說邊從旁邊取來幾隻檔案袋,按署名分別交給陸研和陸雲桓,把陸思琪那份照例放在了空位前。
“這裡面是具體內容,其中還包括陸先生生前房產和現金的分配情況,兩位元可以自己看一下。”說完,他又拿起另外兩隻檔案袋,一份給李淑君,一份給陸博遠,說,“依照遺囑,陸先生會補償給非血緣的人二百萬現金和兩處房產,兩位過目。”
李淑君和陸博遠沒接,江律師也不介意,把檔案袋分別推到了他們面前。
一時間,整間會議室陷入沉默。
陸研心不在焉地翻看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報告,除去股份和大量現金外,讓他意外的是,陸承瑞竟然將西山那座別墅分配到了他的名下。
江律師給了幾人足夠長的時間,等到陸研和陸雲桓各自收起檔,重新抬頭看過來後,他才道:“需要我公佈的部分已經全部結束了,沒有異議的話,遺囑將即刻生效。”他看向李淑君,“陸夫人,關於您所提出的要求,按流程來說其實已經過了遺產公佈的階段。你需要走新的司法程式,對現有繼承人提起訴訟,其實並不屬於我的業務範疇。”
李淑君早就看清了這位江律師的態度,也不跟他廢話,轉而對陸研道:“你是陸承瑞偷情生下的私生子,沒資格佔有陸家的財產,我的律師這兩天就會跟你聯繫,我們法庭見吧。”
陸研笑著看她:“隨時歡迎。”
江律師聽見兩人對話,推了推眼鏡,說:“陸夫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據我國現行的婚姻法規定,非婚生子女同樣享有繼承權。你提訴訟只能證明陸博遠先生具備血緣關係,而不能剝奪陸研先生的繼承資格。”
李淑君不耐煩地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這不屬於你的業務範疇,就不用給我提醒了。”
說完,她挽起外套,起身離開會議室。陸博遠緊隨其後,跟著出門。
那兩人走了,陸雲桓自然也不方便停留太久,他起身後拍了拍陸研肩膀,也沒多說什麼便出去了。
陸研把檔案袋裝進公事包,正準備走,一抬頭發現對面的江律師在看他。
“有什麼話直說好了。”陸研站起來,顯然沒有停留太久的意思。
江律師靜了幾秒,忽而開口:“您真不計較?”
“計較什麼?”陸研反問,“我怎麼聽不懂您的意思了?”
江律師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順著對方的話說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陸先生還是很關心您的,也恭喜您拿到陸氏集團最大的股權,恐怕下次見面就得稱呼您‘陸總’了。”
陸研笑笑沒說話,轉身也出了會議室。
出門以後,陸研找到最近的樓梯間飛奔下樓,一路跑出事務所,在樓後的停車場找到了李淑君。
在場的幾個人都沒想到陸研會來,不覺當場愣了愣。
李淑君心裡對陸研恨到了極點,根本不想見他,轉身就要上車。
見狀,陸研快步走過去,說:“請等一下!”
跟在旁邊的保鏢們警覺地看著他,都會走過來,詢問道:“三少有什麼事?”
陸研沒理會他,直接對李淑君說:“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李淑君沒有回頭,說:“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其實我們最應該好好談談。”陸研好整以暇道,“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就在這裡說,比如爸爸生前服用過的藥。”
此話剛一出口,陸雲桓當即驚住。
李淑君臉色一沉,靜了很久,才對杜輝吩咐道:“你們離遠一點。”
杜輝猶豫了:“夫人……”
李淑君:“照做!”
杜輝不再多說,示意幾名保鏢站遠,又去向兩位少爺傳達李淑君的意思,讓他們先各自開車回去。
陸雲桓很在意陸研的目的,表示想在外面抽根煙。陸博遠站在他旁邊,也沒有走。
李淑君看向陸研,說:“上車談。”
話閉,兩人各自坐進車子後座,關了門。
李淑君靜靜看著陸研,只覺得那張臉越看越叫人生厭,同時又有幾分後怕——他知道的太多了,他能做到的太多,他根本不像是一個從沒在國內生活過的人,根本不像是一個剛滿20歲的孩子!
原本以為一場車禍就能讓陸研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他這種人,就算死了也沒人會真的去在意。誰能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而且往後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七寸,愣是在她眼皮底下拿走了集團最大股東的位置。
真是太大意了。
李淑君越想越氣,五指不覺扣緊了身下的皮質座椅,表面上卻看不出變化,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你怕了。”陸研唇角帶著恰到好處的清淺笑意,說,“他的死果然是你做的。”
李淑君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醫院提供了屍檢結果,證實了承瑞死於心衰發作,現在屍體已經化成灰了,你還想翻案不成?”
“這我倒沒想過,”陸研說,“就是想親自確定一下。”
李淑君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見陸研又道:“給你提供方法的人,也是勸你對他動手的那個人吧?”
那一刹那,李淑君眼底的驚色顯而易見:“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很可憐。”陸研側頭看她,“從始至終,你都是被人控制的那把刀,就算到最後陸家真的支離破碎,可到了那時候,你也已經鈍了,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你覺得那個人會做什麼?”
李淑君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研的眼睛,半晌後厲聲質問:“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知道了你現在害怕的事。”陸研說,“你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利用了麼?你真以為陷害陸思琪入獄的人是我?”
李淑君徹底震驚,她看著陸研,可眼神卻漸漸失焦了。
陸研譏諷地輕笑了一下,心平氣和道:“媽媽,我忍了你十六年。這十六年裡,不管你背著陸承瑞對我做過多少事,我都一個字沒對他提起過。”
“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理解你討厭我的理由,所以我接受了你所做的一切安排,從來沒有反抗過。我沒想過要回來爭陸承瑞的財產,如果不是因為那場葬禮,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陸研聲音冰冷,邊說邊輕輕拉開公事包的拉鍊,“你以為我想回來看見你們?我恨不得這輩子都不再見到你這張臉!”
“車禍以後,我有幸活了下來。我是想過要報復,可我要報復也是報復你,怎麼可能會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陸思琪下手?我跟她連面都沒見過,我為什麼要毀了她?就因為她是你的孩子?”
“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你是誰呀?”陸研冷笑,輕蔑道,“況且,我沒有你那麼愚蠢,會把對一個人的恨轉移到她的孩子身上,給自己平白無故製造出一個潛在對手。如果當初你能像對待這一個普通人那樣待我,或許我還會報答你。”
“——只可惜,已經太遲了。”
陸研單手探進公事包,摸索到壓在幾份文件下的匕首,輕輕握住。
一切不過發生在刹那之間,陸研的動作很快,取出匕首直接扔到李淑君懷裡。李淑君下意識接住,待看清手上的東西登時大驚失色。
陸研完全沒給她反應的機會,整個人欺身過去,他握著李淑君的雙手,強迫她將那把刀捅進了他的腹部。
“你完了。”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and~
有妹子說李淑君蠢啊,怎麼說呢,這玩意兒真的只能解釋為當局者迷。你們站在第三視角看這些,是知道張天啟的目的的,知道李淑君其實是被利用的那一個。
如果這文的主角變成了李淑君,那她面對的就是一個成熟穩重又很有頭腦和遠見的男人,這種男人是很有魅力的,大部分女人都抗拒不了。而且張天啟的人設必然是滴水不漏型的反派,如果連恩恩愛愛的戲都演不真的話,那他也太沒水準了。
☆、第77章 Chapter 77
【而後生】
夏季衣物單薄,這一刀又捅得極深,猩紅的血液很快便洇濕了陸研身上的襯衣。
封閉的車廂內腥氣濃郁,李淑君被對方近乎瘋狂的舉動徹底震驚了,直到掌心觸碰到那種粘膩的液體,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注視著陸研,用一種難掩驚恐的聲音,難以置信道:“你瘋了!”
陸研疼得不住顫抖,額頭全是冷汗,手套幾乎被血漿浸透。
“對,我早就被你逼瘋了。”
他的語氣出奇的冷靜,一手死死扣緊李淑君持刀的手,另一隻手快速將公事包裡的檔抖落出來。
短短數分鐘內,後座一片淩亂,陸研眼前發黑,憑藉最後幾分意識將匕首抽出,被借力帶出的血點飛濺到兩人的身上和車廂內比。然後,他按住傷口,回身拉開車門,踉蹌著跌了出去。
聽見動靜,在周圍待命的保鏢、杜輝,以及不遠處抽煙的雲桓博遠二人同時回頭看過來,卻在看見陸研渾身是血的模樣後齊齊大驚。
陸研面色慘白,萬分狼狽地倒在地上,他下意識抬頭去找陸雲桓,顫聲道:“二哥……救……我。”
陸雲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上前抱起陸研。他快速看了眼陸研腹部的情況,再看車裡還拿著匕首的李淑君,瞬間明白了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當然知道李淑君不可能帶兇器出門,更不可能衝動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陸研下手——
那麼……這是陸研做的?
這膽子也太大了!
陸雲桓眉心淺蹙,被腦中浮起的猜想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趕緊脫下外套把陸研裹住,替他按住傷口,對旁人道:“叫救護車!”
聞言,杜輝快步上前,詢問道:“怎麼了?”
“研研受傷了。”陸雲桓又看了李淑君一眼,“別廢話了,馬上聯繫醫院,準備手術。”
杜輝一愣,不敢怠慢,這地方畢竟人多眼雜,不能看著陸家的少爺就這麼沒了。他暫時顧不上車裡毫無動靜的李淑君,取出手機,依言照做。
陸雲桓摟著陸研,用手拍拍他的臉頰,強迫他保持意識。
“你真是瘋了。”陸雲桓低聲道。
陸研失血過多,虛弱得睜不開眼睛,他緩慢抬起只手,輕輕握住了陸雲桓的手腕。
——那只手戴著手套,上面全是血。
陸雲桓看著心疼,覺得自己這位三弟狠起來簡直可怕,跟平時完全就不是一個人。
“你應該看了那段視頻,”陸研的聲音仿若囈語,弱得微不可聞,“應該能猜到她是誰,我不能讓她白死——”他輕顫著睜開眼睫,看向陸雲桓的眼,“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那件事重新具備時效性。”
陸雲桓不置可否,沒有接話。
半小時後,陸研被推進手術室,除去陸雲桓外,陸家沒有其他人跟過來。
手術準備前夕,主治醫生親自出來讓陸雲桓簽字,問道:“陸先生,這是什麼情況?醫院的流程您是知道的,這種程度的刀傷需要向公安部門報備,三少他是……?”
陸雲桓以家屬的身份簽了字,淡淡道:“先救人,剩下的按流程辦,有事隨時叫我。”
“好。”主治醫生接過手術單,又道,“我讓護士帶您去休息室。”
“不用了,”陸雲桓看了眼不遠處的手術室,說,“我就在這裡等。”
那醫生聽得出對方的態度,不再堅持,又打了聲招呼便進去做手術了。
整個過程中有小護士出來調了兩次血袋,陸雲桓等得焦急,這裡又不方便抽煙,他強忍住把人攔下來詢問情況的衝動,硬生生地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期間他手機響了幾次,陸雲桓看來電人是杜輝,知道多半是家裡那邊開始做安排了,通知他就是要統一口徑,所以有意一通電話都沒接。
陸研這一刀挨得看似衝動,但確實也是眼下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那天下午在給他發完郵件以後,他確實也看了那段視頻。
陳年往事,又不是相熟的人,陸雲桓驚訝歸驚訝,卻也沒有太過於糾結當年的事實。他同樣注意到了犯罪時效期已過的問題,開始懷疑張天啟提供這段視頻的真實目的。想到最後,他難免擔心陸研會受母親死因影響從而對李淑君做些什麼,殺人滅口這種事看似是絕了後患,可說到底一旦碰了,很難保證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覺。
張天啟或許就是算准這點,在利用陸研的同時,也想讓他製造一個把柄,好握在自己手裡。
現在看來,這些事陸研也是猜到了的,所以才選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不得不說,確實敢幹。
但既然幹了,就必須讓那一刀捅的值得才行。
陸雲桓知道家裡那邊處理這類事情的習慣,想必是會力求滴水不漏的——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等陸研做完手術清醒過來,等那時候恐怕就來不及了。
想到這兒,陸雲桓換了張電話卡,將停車場發生的一切概要性的總結出來,以匿名郵件的形式發送到了各大媒體的娛樂記者那裡。
與此同時,市中心某酒店的包廂內。
這算是開機前劇組主要成員和主演們正式見面的一頓飯,電影的主導演、兩位副導、編劇、策劃盡數到場。而讓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很少在這類場合露面,作為投資方之一的星啟傳媒的老總也來了。
張天啟坐在主位上,旁邊分別是導演和編劇,談話內容圍繞著即將開機的電影,該敬酒的敬酒,該發言的發言。
幾位主演坐的相對靠外,也算是對導演組的尊重。
能進這扇門的都是當今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大牌,分量最輕的也拿過去年的最佳新人獎,所以談不上地位高低,而且也沒什麼必要。
因為自家老總到場,羅紹澤表現的特別正經,全程乖乖聽導演們說話,聯手機都沒碰一下。坐他旁邊的顧璟霖倒是有些心不在焉,聽著是聽著,可注意力難免多放了一分在張天啟身上。
張天啟時年五十出頭,但因為保養的好,所以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他穿著深灰色的西服套裝,戴了副金屬邊框的眼鏡,言談舉止紳士得體,完全沒有投資方總裁的架子,對所有人都很客氣。
顧璟霖先前對這人的印象還算不錯,張天啟也表現出了對他的欣賞,雖然沒有明說,但也表達出了“歡迎”的意思。
可現在再看他——捫心自問,顧璟霖不是一個很容易受外事影響的人,張天啟並沒有直接針對陸研,所以在他看來,這人不過是個城府很深的笑面狐狸,從前沒當回事,現在可以多留點心了。
說實話他還有點好奇,如果哪天陸研上位,可以正式接手陸氏集團的一些產業,等到他跟張天啟碰上,那又會是怎麼一番光景?
顧璟霖邊想邊抿了一口紅酒,恰在這時,桌上的手機振了。
他本人是沒有用餐時將手機放在桌面的習慣的,那是羅紹澤的手機,然而這貨忙著假正經,沒時間留意,反倒是被顧璟霖看見了。
那是一條微博發過來的熱門推送,內容顯示為:【今日午時,某律師事務所的停車場內發生了一起持刀傷人案件,涉案雙方疑似系國內某著名企業家的遺孀及其私生子……】
因為推送行距有限,消息只顯示到此。
顧璟霖略微遲疑了一下,覺得這描述內容很微妙,但也沒往太深入的方向想。
他靜了一會兒,沒來由的,他腦中反反復複總是出現推送的內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顧璟霖取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下螢幕,並沒有未讀資訊,按往常來說,陸研還是很喜歡在吃飯的時間給他發短信撒嬌的,今天倒是格外安靜。
猶豫片刻,顧璟霖放下酒杯,拿過羅紹澤的手按在他那部手機的home鍵上。
羅紹澤:“???”
隨著螢幕亮起,指紋被識別解鎖。
顧璟霖面骨表情地把那只手放回原處,然後從通知列表裡找到微博推送,劃開查看詳細內容。
這條熱門微博發佈於十幾分鐘前,來自圈內很著名的一個扒皮記者,原博本身沒有點出涉案者姓名——這是娛記慣用的手法,因為很多消息的來源不清,隨意使用很容易吃上誹謗官司,所以他們只發含糊其辭的內容博眼球,等熱度上來了,再用各類行銷小號轉載爆料。
顧璟霖很熟悉炒作的套路,直接翻看起那條微博的熱門評論。羅紹澤被他搞得一肚子狐疑,本來就對酒桌上的應酬沒多大興趣,見狀也湊過來一起看。
果不其然,點贊量最高的是一條爆料評論,留評的網友直接點明持刀行兇的人是李淑君,而被傷的人是不久前才從美國回來的陸家三少爺。這人還特別提到說今天其實是陸承瑞遺產公佈的日子,調侃這對非血緣母子前段時間還母子情深,結果一提錢就兵刃相向,說不定前段時間陸三少的車禍還藏著什麼隱情,否則怎麼可能那麼巧?
顧璟霖眉心微蹙,繼續劃屏流覽其他評論。
羅紹澤覺得難以置信,忍不住小聲道:“假的吧,研研不是在家麼?今天公佈遺囑,他會不告訴你?”
顧璟霖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快。
按理說這類豪門遺產的爭奪雖然博眼球,卻也不至於創造幾十萬的轉贊量。
可又因為陸家小女兒前段時間也出了事,陸思琪是娛樂圈的人,而且還因為吸|毒入獄給自己招了一堆黑,所以受她影響,消息升級很快,陰謀論比比皆是,甚至有人猜測陸思琪或許不是真的吸|毒,而是在這場爭奪中提前出局了。如此一來,自然會有黑們跳出罵洗白,雙方開始掐架,整個事件愈演愈烈。
當然,這其中質疑的聲音也很大,畢竟原博並不是來自官方,而是由娛記爆料出來的。眼下《起源》開拍在即,還是很有可能是競爭對手借此再來一輪抹黑。
顧璟霖心裡煩躁,將手機還給羅紹澤,交代道:“幫我看著。”
“看什麼?”羅紹澤一時沒反應過來。
“證據。”邊說,顧璟霖邊拉開椅子站起來。
他這一動,其餘幾人立刻停止交談,張天啟看過來,問道:“璟霖,怎麼樣?”
“打個電話。”顧璟霖說,“失陪一下,你們聊。”
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這間包間位於本層走廊盡頭,是酒店特意安排的清淨位置,不會被普通客人打擾。隔壁兩間也被預留出來,共幾位主演的隨行人員使用。這邊沒剛關上,旁邊立馬有了動靜。
一個秘書模樣的年輕男人出來查看情況,見是顧璟霖,忙詢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
聽他這麼一說,席琛立馬出來了,跟著顧璟霖進了樓梯間,並且負責關緊了門。
“您看見新聞了?”席琛道。
顧璟霖“嗯”了一聲,撥了陸研的手機號等接通。
“我查過了,那家律師事務所是地面停車場,出事時間又是中午,很容易被路過的行人撞見。”席琛說,“李淑君沒那麼傻,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的,太冒險了。”
顧璟霖看著遲遲沒有變化的手機螢幕,淡淡道:“李淑君確實沒那麼傻,但也架不住陸研精啊。”
“您……什麼意思?”席琛不解。
顧璟霖說:“當年,是李淑君失手將陸研的母親推下樓梯,從而導致他早產,母親身亡。這件事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一直擔心他受到了影響,只不過沒在我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平時都會有意看著點他,不讓他單獨出門,結果今天——”
這話說得將完未完,沒再繼續。
顧璟霖給陸研打了兩遍,始終沒人接聽。
這時,兩人身後樓梯間的門被人推開了。
席琛警覺地回頭看去,見來人是羅紹澤,才堪堪放鬆下來。
“怎麼了?”顧璟霖道。
“好像有目擊證人,自稱是事務所的工作人員。”羅紹澤走到兩人近前,給顧璟霖看手機。
那是一張俯視視角拍攝的照片,圖元不高導致畫面不夠清晰,但好歹拉了個近角,所以很容易能辨認出停車場內有多少人。還有另外兩人也發了照片,應該是在涉案者走了以後,內容只有地面上稀稀拉拉的血跡。
顧璟霖沒有說話,改撥了陸雲桓的號碼。
不消片刻,對方接通,顧璟霖道:“他在哪裡?”
陸雲桓起先不願意說,這大白天的,醫院裡人來人往,顧璟霖要是過來難保不被人認出來。但顧璟霖的態度很明確,要麼你說,要麼我自己查,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陸雲桓拿他沒辦法,只好報了醫院名,又說手術還沒結束,等病房安排完再發給他。
顧璟霖掛了電話,轉身就要走,被席琛和羅紹澤一起攔下。
因為羅紹澤在,席琛不敢把話說得太直白,於是道:“顧少,這麼多重要的人在場,您不能隨便缺席。”
顧璟霖知道這個重要的人指誰,但還是說:“讓開。”
“璟霖。”羅紹澤道,“陸家那邊肯定一直在查背後幫陸研的人是誰,你現在去太明顯了,等晚上,我陪你一起過去。”
“我等不了。”顧璟霖看他倆擋著門,又要從秘密頻道下去。
席琛知道自家這位少爺的脾氣,不敢硬欄。這點羅紹澤倒是也知道,不過兩人關係畢竟不一樣,他不用像席琛似的有那麼多顧忌,忙上前把人拖住,死皮賴臉地往回拉。顧璟霖是真著急,差點要對羅紹澤發火。
恰在此時,門另一邊的走廊裡傳來高跟鞋響,而且明顯是往這邊過來。
三人同時靜了,羅紹澤反應很快,立馬鬆開顧璟霖摸出煙盒。
幾分鐘後,有人敲了敲樓梯間的門,席琛走過去把門打開,微微一怔,說:“蔣小姐?”
來人名叫蔣璐,是張天啟的秘書。
羅紹澤吹了口煙,痞笑著打趣道:“璐姐怎麼來了,查我崗呀?”
樓梯間煙味很重,蔣璐聞不了煙味,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她聞言瞪了羅紹澤一眼,笑駡道:“紹澤你情商低在外面別亂說話,被狗仔聽見又是一條緋聞。”
“幹我們這行怕緋聞就別活了。”羅紹澤說,“什麼事?”
蔣璐說:“也沒什麼,張總見你跟顧先生出去久了,怕出事,讓我過來看看。”
羅紹澤抬手,朝她示意指縫裡夾著的香煙,解釋道:“癮犯了,怕裡面有聞不了煙味的,抽完就回去。”
“多虧你有心,李導有咽炎,確實聞不了。”蔣璐邊說邊扇了扇飄出門縫的煙霧,皺著眉說,“你們這是抽了多少?下個月就要進組了,注意身體,別生病了。”
“璐姐教訓的是。”羅紹澤把煙蒂一扔,用鞋底攆滅。
蔣璐叮囑道:“快點回來啊,張總等你們上菜呢。”說完,她關門走了。
等著女人走遠,再也聽不見動靜,羅紹澤過來搭著顧璟霖的肩膀,勸道:“放心吧,不會出事的,先回去把飯吃了,省得讓屋裡的人起疑。”
顧璟霖深深吸了口煙,靜了半晌,對席琛道:“你替我去一趟,把研研那邊的事安排一下。主要找人把他看好,免得李淑君被逼急了,再對他做點什麼。”
“知道了。”席琛說。
“還有。”顧璟霖想了想,又道,“消息應該是陸雲桓放出來了,醫院那邊接收到穿刺性刀傷的病人按流程會通知警方。但陸家可能會干預,想辦法把這事壓下來,你讓元洲給局長去個電話,就說——”他頓了頓,道,“就說是他嫂子的事,上點心,誰壓都沒用。”
席琛道:“我覺得二少可能會用這個人情做藉口,換您回去吃飯。”
“他不嫌吵我就去,”顧璟霖說,“我滿足他。”
說完,席琛直接從秘密頻道走了。
顧璟霖跟羅紹澤回了包間,正好看見張天啟出門,蔣璐把一部顯示有來電的手機交給他。
幾人錯身而過,張天啟客氣地朝兩人略一頷首,然後跟著女秘書去了隔壁一間備用的包間。
蔣璐關門,張天啟在沙發上落座,將手機擱在面前的茶几上,任憑它振個不停卻不接起來。
張天啟說:“紹澤和璟霖去做什麼了?”
蔣璐如實回道:“在秘密頻道那兒抽煙。”
張天啟:“只有他們倆?”
蔣璐:“顧先生的經紀人也在。”
“席琛?”張天啟沉吟片刻,“怎麼沒看他回來?”
蔣璐遲疑了一會兒,說:“可能是顧先生有吩咐,忙別的事去了吧。”
這時,手機振動聽了,張天啟垂眸看了眼暗下去的螢幕,等到來電再一次打進來,才說:“上次讓你查的那個人,有結果了麼?”
“你是說,您在陸三少喪禮上遇見的女孩?”蔣璐問。
張天啟平平“嗯”了一聲,蔣璐回道:“根據您的描述,那個女孩是新人,年紀不大,並不認識您,所以肯定不是受邀的女藝人。那天到訪的女客本身就不多,符合條件的人很少,我正在逐一核對……”
張天啟打斷她,直言道:“我想聽結果,不是分析。”
“是,非常抱歉。”蔣璐說,“葬禮那天,顧先生的隨行人員裡多了名女助理,是預先沒有報備過的,但是我現在查不到那人的資料,而且他現在身邊也沒有女性助理……這事因為沒有什麼進展,所以才一直沒有向您彙報。”
聞言,張天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已經夠了。”
“什麼……?”蔣璐疑道。
“璟霖身邊不會有女助理,”張天啟好整以暇道,“因為我那天遇見的,不是女孩。”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and~
關於訴訟時效的問題,過了時效期的犯罪行為法律肯定是不追究的,具體那個視頻怎麼“生效”下章會寫到。
↑
我寫這話沒什麼別的意思,因為我是個喜歡放長線的人,還喜歡埋一些暗線,但是這本真是遇見好多看兩章就說我邏輯不清不嚴謹的讀者,還有那些在前面說受弱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我沒覺得自己寫的多好,但也不至於爛到沒邏輯崩人設,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好。我也不攔著他們說,但是話說的那麼早後面被打臉了多不好……╮(╯_╰)╭
☆、第78章 Chapter 78
【塵埃落定】
當天深夜,市中心醫院。
麻藥勁兒過了,陸研被傷口疼醒,低低“嘶”了一聲,下意識就要摸貼著紗布的肚子。
結果他剛一有動作,便即刻被人輕扣住手腕,原封不動地按了回去。
陸研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太清醒,他聽見聲音反應了足有一分多鐘,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歪頭看過去,訝異道:“你怎麼在這兒?二哥告訴你的?也不怕被人看見。”
病房裡只亮著一盞夜燈,光線是溫柔的暖黃色。
顧璟霖坐在床邊的一把扶手椅上,手裡拿著紙杯,正十分耐心地用棉棒蘸裡面的水,再伸手過來給陸研潤濕嘴唇。
“看見就看見。”顧璟霖淡淡道,“你都把自己給捅了,我還用怕什麼?”
陸研:“……”
果然……生氣了……
兩人相處至今,這也算是顧璟霖第一次真動氣。
陸研看著他的臉莫名就有點想笑,但又不敢真笑出來,結果忍笑忍得身子輕顫,連帶著傷口又開始疼。
陸研眼角帶淚,總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真·哭笑不得”,等那陣神經病似的情緒過去了,他弱弱地從被子底下伸出手,捏住顧璟霖的襯衣袖口搖了搖,討好道:“別生氣了?”
那只手埋有點滴的針頭,當初給他掛水的護士估計是太匆忙了,第一針下去紮破了血管,現在手背浮腫青了很大一片。
顧璟霖看著心疼,不忍心朝他發火,他放下紙杯棉棒,小心托起陸研的手,放在掌心焐著。
“有沒有不舒服,我讓醫生過來看看?”顧璟霖道。
陸研搖搖頭,說:“不用擔心,我控制了力道,刺得不深,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位置,頂多算外傷。”
顧璟霖聽見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責怪道:“你真是太有主意了,捅自己這種事都幹得出來,而且還特意瞞著我?陸研,你把我當什麼了?還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璟霖,你好好想想,我要是告訴你了,你可能同意麼?”陸研心虛,辯駁說出來很沒底氣,“我也是怕你擔心嘛。”
顧璟霖“嗯”了一聲,表面上心平氣和,聲音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顫,道:“所以你不告訴我,等我知道以後你該做的都做完了,我確實不需要再擔心,我他媽差點急瘋了!”
陸研:“……”
陸研一個海歸,中文只達到了日常書寫交流的水準,沒怎麼聽過國罵,但從咬字和重音起伏上還是能判斷出那個詞的程度應該很重。
怎麼辦?陸研有點慌,自己現在動不了,親親抱抱都做不到,這要怎麼哄?
“下次不敢了。”陸研不知所措,又開始搖顧璟霖的胳膊,“好了以後都聽你的,你做什麼都可以,要玩捆綁麼?”
顧璟霖:“……”
要說這小傢伙平時就是一副乖順粘人的小可憐模樣,現在受了傷,全部屬性都得再加個“更”字。
顧璟霖愣是被搖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再一聽“捆綁”,差點被氣笑了,無奈道:“你要我怎麼說你?那天下午,我已經承諾會找人給李淑君定案婚內出軌,她一分遺產都分不到,你怎麼就沒耐心多等等,非要把自己搭進去?”
陸研聞言刹那靜了,沉默半晌,說:“不是錢的問題,璟霖,是命。”
其實不用他說,顧璟霖心裡也清楚,陸研說過沒感情、不在乎,可事實證明他多少還是受了視頻的影響。就算那個女人再陌生,卻也是陸研的生母,沒人能真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果不其然,陸研又道:“我對李淑君的感覺一直很淡,我們是私生子和原配夫人的關係,我從小都知道這點,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歡。她讓我留在美國其實是一種很好的做法,遠離了陸家,我不用跟家裡的任何人發生衝突,沒有聯繫,沒有人管束,我很自由。”
“但是我今天說句實話,這些都是表面的,她做了很多事,我也忍受了很多事,只有我知道這十幾年自己過得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原本以為這是命,但忽然發現其實一切或多或少都是拜她所賜。如果我母親能活下來,我至少不會有在福利院的經歷,至少還能跟她一起生活,至少不需要一個人……”
“可是她死了,跟她相比,李淑君已經很幸運了。”陸研望著天花板,溫軟的嗓音仿佛帶著某種自嘲的味道,“不管是為了媽媽,還是為了我自己,都是時候讓李淑君付出一點代價了,這才公平。”
顧璟霖不置可否,但這是陸研的選擇,事已至此,已經發生的一切都不可更改。顧璟霖靜了片刻,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故意傷人會根據傷情判刑,一般來說判不了幾年。”
“怎麼可能只是故意傷人?”陸研一哂,側頭迎上他的眼睛,“你忘記那段視頻了麼?”
顧璟霖一怔,幾乎瞬間明白了陸研的意思,說:“你想用那段視頻的內容,作為李淑君具備謀殺動機的證據?”
“沒錯。”陸研好整以暇道,“那段視頻記錄下了她失手害死我母親的全過程,雖然時間已久,過了訴訟時效,但是也不能白白浪費。有了這個前提,法官在判罰時肯定會重新考慮她的動機。再加上車裡散落的檔,聯繫遺囑內容,李淑君被剝奪了絕大部分的繼承權,在外人眼裡她就是一個被逼急了,所以想要謀殺前夫私生子的瘋子。”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陸研解釋道,“我看過幾個訴訟期已過卻判罰了的案例,國內法律還是會考慮長期影響。像她這種過失致人死亡,後續又對被害者親屬殺人未遂的情況,只要律師陳述得當,是可以做到數罪並罰的。”
聽了這番論述,顧璟霖緩了口氣,心說陸研確實聰明,就是手段太極端了些。可轉念一想,這事如果不用自殘的苦肉計,恐怕也沒有什麼能兩全其美的方法。
陸研說完,見顧璟霖遲遲沒作回應,不禁試探道:“怎麼不說話?”
“不知道說什麼。”顧璟霖給他揉揉手背,好讓瘀血儘快散開,“老婆太心機了,忽然有點不太敢養。”
陸研沒聽出來是開玩笑,登時嚇了一跳,以為要分,忙道:“那是對外人的,璟霖哥哥當然不一樣,你是內人。”
顧璟霖:“……”
顧璟霖忍不住笑了,說:“中文沒學好不要隨便用,誰是你內人?”
陸研:“????”
陸研一臉莫名其妙,不過明顯感覺到氣氛有所緩和,顧璟霖貌似沒那麼生氣了。
眼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三點,陸研受麻藥影響昏睡到現在才醒,雖然身體虛弱,但卻不困。他知道顧璟霖白天有事,晚上又熬夜陪著,一想到他明天可能還要出去就心疼,勸道:“你要不要睡一會兒?打算什麼時候走?”
“天亮前吧,我晚上會再過來。”顧璟霖說,“席琛會一直留在這裡,你有事直接跟他說。”
陸研一驚,訝異道:“他也來了?”
“就在外面,你出院前都不會走。”顧璟霖邊說邊把他的手放回床上,掖好被角,“要不是最近事多我也不想走。”
“不要胡鬧,”陸研說,“被外人看到很難解釋的。”
顧璟霖看了他一眼,調侃道:“這有什麼難的?現在陸家你持股最多,我討好一下新老闆沒什麼問題啊。”
陸研:“……”
“提前說好,”顧璟霖一本正經道,“助理不許請同性,應酬不能超過晚上十點,一年至少給自己放兩次長假,我好帶你出去散心。做不到這些你就把管理許可權給你二哥,然後回家繼續被我養著。”
陸研:“………………”
家規好嚴,陸研忍不住腹誹,正常情況不都是總裁包養藝人的麼?怎麼到他這兒就反過來了???
“不對啊!”陸研反應過來,“我都沒要求過你幾點回家,你為什麼要求我?”
顧璟霖眸底帶笑,故意道:“不一樣,你是內人。”
陸研皺了皺眉:“你剛才說內人不能隨便用……”
顧璟霖笑道:“你用不對,我用就對了。”
陸研不解:“這是什麼道理?”
顧璟霖摸了摸他的頭,說:“你在國內多生活兩年就明白了,閉眼休息會兒,不然傷口癒合慢。”
陸研將信將疑,依言乖乖合上眼睛。顧璟霖順手把夜燈關了,省得有光這小傢伙不容易入睡,然後把手伸到棉被下面握住了陸研的手,拇指微動,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手背。
這個動作很輕,但陸研莫名覺得很安心。
“這間病房好像配了間給陪護人員的臥室,”陸研低聲說,“你去睡會兒吧。”
“不去,我就這兒看著你。”顧璟霖道,“別說話了,快休息。”
陸研歪著頭,于黑暗中看向他,笑道:“我有什麼可看的?有事會叫你。”
“你就該被看著,”顧璟霖的嗓音很沉,隱隱帶著幾分柔軟的笑意,“要不然一轉頭人又傷了,我上哪兒後悔去?”
聽他這麼說,陸研又心虛又想笑,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趁著天還沒大亮,顧璟霖沖了個澡,又換上席琛送來的一套新衣服,然後便匆匆出門了。
陸研睡到將近中午才醒,被後來過來的陸雲桓喂了些流食,兩人沒怎麼交流,像是都在有意避免提起昨天的事。
下午護士換完藥,主治醫生親自過來看了看陸研的情況,說傷口沒什麼大問題,也沒傷到內臟,大概一周以後就能拆線,之後就能回家休養了。等例行檢查結束,醫護人員出門,陸研注意到外面有交流聲,旋即明白時間差不多了。
陸雲桓走過來把床升起來一些,又安置好枕頭讓他靠好,借助這個機會低聲道:“顧先生做了安排,到時候我也會出庭作證,你只管說就可以了,只要能讓她進去,剩下的一切好辦。”
“我知道,”陸研說,“你也先出去吧。”
陸雲桓點了點頭,把準備好的U盤交給陸研,沒再多說,轉身出了病房。
不過多時,兩個穿制服的員警進來,在出示完各自證件後相繼拿了椅子落座。陸研很客氣地問了好,等對方準備好筆錄工具,便開始陳述昨天發生的那件事。等到了最後,陸研把存有視頻的U盤提供給警方,在筆錄上簽了字,說:“我會儘快聯繫律師,後面會由他全權代理,辛苦二位元了。”
“好好休息。”其中一名員警說,“有問題我們會隨時跟您取得聯繫,再見。”
接下來一切暫時平靜下來,陸研腹部的傷口恢復得很快,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
警方那邊定案過程也非常順利,對李淑君提了刑事訴訟,以殺人未遂判刑期五年。其後沒等她上訴,陸研的代理律師以故意殺人罪起訴李淑君,同時提交了婚內出軌,以及二十年前失手致陸研母親身亡的證據,要求追訴其法律責任,並剝奪全部遺產繼承權。法官並沒有當庭判決,宣佈擇日會再次開庭。
九月中旬,天氣開始轉涼。
濕冷的秋雨中,一輛黑色林肯駛出市區,在B市近郊的看守所前停下。
副駕駛門打開,女秘書撐傘下車,繞到另一邊拉開後座的車門,說:“陸總,到了。”
陸研對這個稱呼很不適應,再看顧璟霖授意、陸雲桓親選的這位人高馬大的女秘書,雖然很美,但是一看就很能打,陸研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他下車後站在對方傘下,微仰著頭,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還高了幾公分的秘書,保持微笑道:“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你等在外面。”
“可是……”女秘書遲疑了,“陸副總說——”
陸研打斷她,頭疼道:“別聽我哥瞎說,我又不是小孩,探個視還能被拐走?”
“那好吧,您自己小心。”女秘書說完,把雨傘交給陸研。
陸研接了傘,沿看守所門前的一條瀝青路走向大門。
前一天有打過電話,預約了時間,陸研向門崗的獄警出示了證件,在訪客簿上登記。做完這些,他被帶進了主樓的一個單間。
這個房間完全封閉,中間被一道鐵柵欄隔開,桌椅都被固定在地面上,除此以外幾乎沒有其他設置,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讓人很容易就能聯想到裡面的環境。陸研沒有坐下,朝送他來的獄警道了謝,然後自己關上了門。
幾分鐘後,鐵欄另一側的門開了。
李淑君穿著看守所灰色的制服,頭髮被剪短了,看上去還算整潔,就是氣色有些憔悴。因為審判還沒徹底下來,所以她並沒有正式服刑,想必生活環境還不算太壞。
事到如今,陸研面對她依然能做到心平氣和,甚至比回國前還要更加從容。
“麻煩您了。”他對送李淑君過來的獄警說。
“探視時間半個小時,”那獄警道,“到時候我會來提人,陸先生,您自己算好時間。”
陸研十分禮貌地略一頷首:“知道了,謝謝您。”
聞言,李淑君冷笑一聲,也不等獄警離開,直接譏諷道:“裝模作樣。”
獄警臨出門前瞪了李淑君一眼,然後“嘭”的一聲撞上了門。
陸研說:“並不是裝模作樣,而是我從小環境決定了我對別人客氣才能讓自己生活得輕鬆一些,這點你是不會明白的。”
李淑君不以為意,冷冷道:“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你的笑話很好看麼?”陸研拉開椅子坐下,又示意李淑君落座,道,“媽媽,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眼裡,你還不如馬路上的一個陌生人,我犯不著為了嘲笑你坐這麼久的車來這裡,我沒那麼無聊。”
李淑君面色一沉,仿佛受到了什麼羞辱。
陸研很淡定地收下對方的惡意,用紙杯倒了兩杯水,把其中一杯推到鐵欄的另外一邊,說:“我吩咐過律師了,不會向法庭要求太嚴重的刑罰,關個二三十年也就差不多了,我會給你留下出來的機會——”他舉起自己的紙杯朝李淑君示意,“只要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你——!”李淑君氣得臉色鐵青,失控道,“我當初就該親自殺了你!”
“沒錯,”陸研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這麼重要的事竟然交給別人來做,看來你確實很相信他了。”
李淑君怔住,瘦削的臉頰微微顫抖,靜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為什麼會有那份視頻?誰給你的?”
陸研哂笑著勾起嘴角,反問道:“你自己難道不清楚麼?”
聞言,李淑君一瞬不瞬地盯死陸研的眼睛,似乎是想從對方身上找出什麼破綻,好否定她腦內的一切。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李淑君用仿若自語的聲音低聲道。
陸研說:“大概是因為幾十年前,祖父輩做生意時毀得他家破人亡,所以他來利用你,想把這些再還給陸家。”
李淑君猝然抬起頭,看想陸研的眼神半是懷疑,半是不可置信。
“他已經做到了。”陸研道,“陸承瑞死在你的手上,你這個陸夫人又人在獄裡。陸博遠身份曝光,從此跟陸家沒有任何關係。陸思琪被冠上了吸|毒|販|毒的罪名,這輩子都洗不乾淨……噢,對了——”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意味深長地說,“你一定在想雲桓怎麼沒事?”
李淑君知道陸雲桓在法庭上替陸研作了偽證,心裡一直有疑,聽見這話,她下意識問道:“你們為什麼會有聯繫?你給了雲桓什麼好處?他為什麼要替你陷害我?!”
“因為你們沒有血緣關係。”陸研輕描淡寫道,“據說,我真正的二哥死在了你的肚子裡,而你醒過來以後抱著的孩子就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了,雲桓的情況我不是很瞭解,但我知道,他恨你。”
李淑君霍然睜大眼睛,顫聲道:“這不可能!”
“是啊,當初我聽了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二哥跟你有沒有血緣關係,他為什麼會針對你,現在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陸研低頭抿了一口紙杯裡的水,“只要能看著你落到今天的下場,我就很滿意了。”
李淑君臉上血色盡失,頹然靠回椅背,嘴唇翕動,喃喃重複的全是“這不可能”幾個字。陸研忽然有點同情她,張天啟這一手做得確實太狠了,為了安插一個可以受他控制的人,他打了自己孩子,從小培養出了一個完完全全屬於他的陸雲桓。
他是怎麼做到控制他的?
那一瞬間陸研有些後怕,隱隱不想去揣摩那個真相。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陷入沉默,一時間這間簡陋的見面室變得異常安靜起來,只剩下門外秋雨劈劈啪啪的靜噪音。
忽然,李淑君沒來由的笑了一聲,陸研回過神,微帶訝異地看著她。
“你不瞭解他,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很會利用別人的弱點。”李淑君看向陸研,目光透著幾分憐憫,“你玩不過他的,這件事還沒完,我不過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我知道。”沒等她說完,陸研開口,“而且在這件事裡,我跟你一樣,同樣也是一枚棋子。”
李淑君眉心鎖緊,萬分不解地看著他。
陸研又道:“然而我們的差別在於,你從頭到尾都處在一個不知情、也不可能知情的位置,所以你是被孤注一擲的棄子,註定會被我吃掉。而我也只有在吃掉你以後,才有機會將他的軍。”
“——媽媽,你明白了麼?”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79章 Chapter 79
【揣摩不透】
從看守所出來,外面的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陸研謝過給他帶路的獄警,獨自撐傘,一邊給顧璟霖發短信一邊朝車子走去。
因為向獄警多交代了幾句,所以陸研出來的有些遲了,過了探視規定的時間。那名女秘書受命行事,特別在意他的安全,好不容易把人盼出來,便趕緊下車迎上去,見陸研全須全尾沒出什麼岔子,這才松了口氣,恭恭敬敬地喚了聲:“陸總。”
陸研抽出一分精力抬眼看她,覺得這姑娘也是挺有意思的。
二哥給他聘的這位女秘書姓汪,疊名圓圓,是個很可愛的女性化名字,然而這種印象只保留到陸研看到她的簡歷以前,等瞭解過履歷,陸研再看她的時候難免有種從裡到外的虛弱感。
簡歷上寫明這妹子當過兵,特|種部|隊出身,後來再一次任務裡斷了條腿,因為不能再承受高強度訓練,所以復原了。她的綜合素質特別好,本來是有工作安排的,但碰巧被陸雲桓從朋友那裡聽說了,於是想盡辦法挖過來,專職保護陸研。
起初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幾天陸研是拒絕的,他畢竟是個成年男性,被女生保護是什麼道理?
這種事一看就是家裡那位授的意,再加上陸雲桓胳膊肘往外拐,原則性問題上絕對不參考當事人的意見,所以儘管陸研很不情願,還是不得不接受在他接任總裁這個位置當天,同時上門入職的女秘書。不過相處了一段時間下來,陸研覺得這人還好,確實跟傳說中妖豔的小秘不一樣,就是管得有點多,但凡重文件重一些就絕對不會讓他拿。
往她面前一站,陸研總有種小鳥依人的感覺,非常奇怪,還是忍下來,一本正經地問:“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您要是不累的話我們就回公司一趟,陸副總調整了一遍總公司的高層配置,有人員變動需要您過目和簽字。”汪圓圓怕陸研淋雨,把手裡的傘也靠過來給他打,如是道,“但是不急,您要是累了今天也可以回去休息,等明天再做。”
陸研看了眼表,現在時間還早,顧璟霖又不在家,回去也只能陪狗玩,於是說:“回公司吧,二哥在麼?”
“在。”汪圓圓引著他走到林肯邊上,替他拉開車門,“副總剛才還打電話問過情況,我沒敢告訴他您是一個人進去的。”
陸研正要上車,聽見這話瞬間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他把我當小孩子就算了,你可以正常點。”
汪圓圓也沒辦法,無奈道:“當初簽勞動合同的時候副總特意交代的,不能讓您隨便離開我的視線,不然很容易出事。”
“我能出什麼事?”陸研說。
“不是您,”汪圓圓回憶道,“據說是別人容易出事。”
陸研:“……”
汪圓圓眉心淺蹙,似是十分不能理解地搖了搖頭,說:“那會兒聽完我還覺得您可能是脾氣很暴躁,或者容易跟別人發生衝突的類型,見面了才發現跟想像中差別有點大。”
陸研原本以為是因為自己性格溫和,對待下屬很有禮貌,所以才會有反差,結果這念頭還沒過完,就聽見對方又道:“您這身板太瘦了,跟人打容易吃虧,得好好練練,也難怪副總不放心。”
陸研一臉莫名其妙:“我哥說的不是別人容易出事麼???”
汪圓圓說:“是啊,您是集團總裁,您出事了,別人能不出事麼?”
陸研:“………………”
陸研長歎口氣,心說這姑娘什麼都挺好,就是腦筋有點硬,完後也不再多說,乖乖上車了。
陸氏集團的總部大廈也在B市市中心,地段繁華,距離東煌娛樂並不算遠。陸研還沒有正式接手工作,來這裡的次數不多,只是掛了個名號,具體事務暫時都交給了陸雲桓負責。
由於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集團最大的裁定權在李淑君手裡,所以內部或多或少都會安插上一些所謂的“自己人”。這方面陸雲桓自然是比陸研更清楚,也知道該怎麼處理,索性就借著兩人上位的機會把主要位置上的人員都整理了一遍,打算等處理乾淨了以後再讓陸研參與進來。
陸研的管理經驗幾乎為零,跟人打交道更是短板,所以很慶倖能有人幫忙打理這些。
車子抵達總部大廈的時候正趕上午休,正門出入的人流量很大。陸研還不習慣被人見面稱呼“陸總”,不想跟太多人照面,特意要求走了個側門,再搭成樓梯間的電梯來到頂層。
這一層只有幾間高層專用的辦公室和一間要談會議室,環境非常安靜。陸研的辦公室就是以前陸承瑞使用的那套,裝潢陳設很符合那個年紀的男人的審美。陸雲桓詢問過是否需要重新裝修後再使用,陸研覺得沒什麼必要,保留現在這樣就挺好,於是連一桌一椅都沒有更換。
每一次進到這裡,陸研都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西山別墅的書房。
陸承瑞並不是一個品味很獨特的人,卻活得很細膩,注重很多微小的細節,以至於在他過世以後,他所生活過的地方都會留下某種印記,像是滲透進舊木料的氣息,不甚明顯,卻又無處不在。
陸研盯著辦公桌後的扶手椅靜了幾秒,最終沒有走過去坐下,而是改為站在落地窗前,心不在焉地俯瞰向秋雨朦朧中的城市景象。
有時候——陸研心底默想,有時候還是挺想問他一句為什麼的,尤其是在看過抽屜裡的照片之後,很想問問他那麼做的原因,也很想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只可惜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捫心自問,陸研很清楚在自己心裡陸承瑞承擔不起父親這個角色,也沒有多少感情,可偏偏人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容易被一點小事觸動,容易輕易的否定和肯定,接納和認同。他從沒有親眼見過那個男人病入晚期、久坐書房的模樣,卻又一遍一遍在腦中幻想出他坐在冬去春來、沒有溫度的陽光下,獨自翻看照片的場景。
陸研覺得挺可笑的,因為觸動他的東西全靠想像,而永遠無法得到驗證。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
陸研回過神,匆匆轉身說了聲:“請進。”
門被應聲打開,陸雲桓進門,說:“要過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幸好下午沒有其他安排,吃飯了麼?”
“還不餓。”陸研邊說邊看了門口的汪圓圓一眼,示意她回避。
汪圓圓會意地點了點頭,替兩人關上了門。
陸研又道:“二哥這麼忙,我怕打擾到你。”
“這是什麼話?”陸雲桓在沙發上落座,親自倒了兩杯茶,招手讓陸研過來,“自己家的公司,費點心也是應該的。”
陸研挨著他坐下,端起紙杯焐手,問:“還順利麼?”
陸雲桓:“還可以吧,我也不熟,都是摸索著來。”話說至此,他忽然一笑,那笑裡略微帶上幾分自嘲的意味,無可奈何道,“說起這事張天啟倒是給了不少有用的建議,不得不說,這方面他確實比我們有經驗。”
“他提到後續的打算了麼?”陸研說。
“我不確定是他沒有打算,還是沒把那個‘打算’跟我說。”說完,陸雲桓抬眼看向陸研,“上午怎麼樣?怎麼突然想起去那邊了?”
陸研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說:“沒什麼原因,就是想跟她談一次,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有些事才能算得上結束。”
“談完這次就別再想了,”陸雲桓說,“你該忘了她,好好準備接下來的生活。”
陸研“嗯”了一聲,沒多說話。
陸雲桓取出手機回了幾條資訊,又道:“有件事正要告訴你,東煌的新電影下周開機,星啟那邊主動邀請你去參加開機儀式。按理說你這個級別不需要出席,讓分公司的負責人去就行了,不過我認為這是他想見見你,所以暫時沒推,讓你自己決定。”
陸研一點都不意外,沒有多想,直接應下:“那就去吧,正好我也想去,畢竟是璟霖的片子開機。”
“其實我現在猜不透張天啟的想法。”陸雲桓說,“他在海外的生意做得很大,根本不缺錢,我也感覺不到他有多想拿下陸氏集團,對他來說集團本身就像是一個贈品,可有可無,因為拿到以後也不可能去經營賺錢,充其量是放任其慢慢荒廢。”
“還有你和他之間的關係——”陸雲桓看著陸研,沉聲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到過這一層,當年你母親意外身亡,你在醫院出生成為孤兒,恐怕就是張天啟為你安排了那家福利院……”
“我想到了,”陸研淡淡道,“如果我們能不發生任何衝突,我想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尊重他。”
陸雲桓緩慢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次才偶然瞭解到的這件事,我不確定他還有沒有做過別的,我不知道他對你的看法。除去你是陸承瑞的孩子這點,你們之間完全不存在利益聯繫,所以我不能肯定他會不會再繼續動手做什麼。”
陸研:“我覺得還是不要太樂觀了吧,他間接救過我一命,這件事最多算是我欠他人情,對他不會有多少影響,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反倒是你——”陸研眉心擰起來,不解道,“我從來沒問過你跟他之間的關係,二哥,現在陸家只剩下咱們兩個人,沒有人有能力再干預你,你卻依然要受他控制,這到底是為什麼?”
聞言,陸雲桓極不明顯地怔了幾秒,旋即又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那樣,笑道:“二哥有自己的原因,你就別管了。”
“我怎麼能不管?”陸研說,“你別忘了,你最開始幫我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擺脫他,不是麼?”
陸雲桓不置可否,陸研又道:“現在我的問題暫時解決了,可你的還沒有。二哥,你什麼都不說,我甚至不知道該做——”
“研研,”陸雲桓打斷他,“你已經幫到我了。”
陸研不明所以:“可是……”
陸雲桓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在,現在的局面就會變成整個陸家只剩下我一個人,那樣一來張天啟是不可能遲遲按兵不動的。”話說至此,陸雲桓起身站起來,並沒有給陸研開口追問的機會,而是說,“我下午還有事,你看完那幾份報告把字簽了,再讓秘書送到我辦公室就行。今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
陸研知道這事多半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只好由著他去。
下午五點,那場持續了一天的秋雨總算停了,只不過天還陰著,看樣子晚上還有繼續下的趨勢。
陸研被司機和秘書送到公寓樓下,汪圓圓要下車送他上樓,被陸研婉拒了。
這裡是身份公開初期顧璟霖特意給陸研準備的房子,也是陸研透露給外界的住址。每次回來他都會象徵性逗留一兩個小時,然後再換上身低調的衣服出門,搭乘公共交通返回顧璟霖的公寓。
陰雨天路面積水嚴重,市中心交通癱瘓,陸研進家門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九點了。
玄關裡亮著燈,門廊的地毯上擺著準備好的拖鞋,陸研微微一怔,心裡頓時漫起一股怪誕而又奇妙的感覺,似乎是一直以來兩人保有的角色調換了位置,畢竟從前都是他留在家裡等另一個回來。
聽見動靜,林林搖著尾巴迎上來,在陸研腳邊興奮得蹭來蹭去。幼犬長得很快,最近這段時間基本上一天一個樣子,林林的胎毛脫乾淨了,現在長出了一身光滑柔亮的小卷毛,整只狗愣是被毛撐大了一圈。
陸研換了拖鞋,又含了片抗敏藥,然後才彎腰把小傢伙抱起來,一邊給它順毛一邊溜達到廚房門口。
燃氣灶上開了火,上面煨著一隻砂鍋,鍋裡不時傳出“咕嘟咕嘟”煮開的聲音,而隨著這種沸騰廚房漸漸飄蕩起一股很鮮的香氣。
陸研整個人都是震驚的,畢竟據他所知家裡那位應該只有白水煮蛋的水準,怎麼可能會用砂鍋?陸研單手抱著林林,正要去掀砂鍋蓋,卻聽見身後有人說道:“小心點,別燙著了。”
陸研回身看他,笑得眼睛彎起來:“你回來的還挺早,今天不忙麼?”
顧璟霖穿著襯衣和西褲,顯然也是剛進門不久,還沒來得及把衣服換下。他走過來摟過陸研,微低下頭,兩人順勢接吻。
林林夾在中間,被擠到了,很不滿地“嗷”了一聲。
“正式開拍以前我都不會太忙,應酬而已。”顧璟霖取了湯勺過來攪拌鍋裡的海鮮粥,說,“你今天倒是挺晚的,有事?”
陸研把林林放下,洗了手,過來幫忙把輔料放進去,回答道:“公司的事還不需要我忙,就是路上堵車,耽擱了。”
“這麼折騰太辛苦你了。”顧璟霖說。
“這樣相對安全一些。”陸研盛了點粥湯到小碗裡嘗味道,感覺淡了,便灑了些鹽進去調味,道,“按二哥的意思,咱倆現在不太適合住在一起。”
“顧忌太多了。”顧璟霖從後面摟住陸研,側頭吻了吻他的耳垂,“總要有公開的一天,不能讓你躲一輩子。”
陸研聞言沒著急開口,放下湯勺和碗,把火關小,轉身摟著顧璟霖的脖子,正色道:“國際上出櫃的藝人戲路都不好,更不要說國內了,璟霖,你不要再想這個問題了,好好考慮你自己。”
“因為你優先考慮的物件是我,所以才會這麼說,”顧璟霖道,“然而我只可能優先考慮你,那個問題自然是不能不想的。”
陸研無言以對,忍不住笑了。
顧璟霖摸了摸他的頭,說:“去洗澡吧,一會兒下來吃飯。”
陸研抱著不肯鬆手,仰頭湊到他耳邊,軟綿綿地吹了口氣:“璟霖哥哥,你就讓我一個人去?”
顧璟霖原本想以煮粥為藉口拒絕,可這幾個字從陸研嘴裡說出來自帶畫面感,讓人完全抗拒不了。顧璟霖拿他沒辦法,只好暫時關了火,把懷裡公然勾引他的小傢伙打橫一抱,乾脆利索地上樓洗澡去了。
與此同時,市中心某別墅區。
陸雲桓站在吧台後,將泡好的紅茶倒進一隻馬克杯,又按照對方的口味加入奶和蜂蜜,然後走到客廳,把杯子擱在茶几上,自己在單獨一組沙發上落座:“我這幾天有點忙,家裡沒別的東西了,您湊合一下。”
張天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你需要什麼直接列個單子,明天我叫人送過來。”
“不用了。”陸雲桓道,“被人看見不好。”
張天啟聞言頓時笑了:“你太謹慎了,這麼活著不累麼?”
陸雲桓抬眸看他,輕描淡寫道:“我的謹慎都是您教的,不敢忘。”
張天啟注視著他的臉,眸底的笑意不覺加深,他放下杯子,隨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陸雲桓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起身坐了過去。
“公司那邊還順利吧?”張天啟道。
“整合得差不多了,大概在過半個月就能步入正軌。”這話說完,陸雲桓短短靜了片刻,而後忍不住道,“您打算怎麼做?”
“還沒想好,”張天啟向後靠上沙發背,閉目養神,“說實話,陸研讓我有些意外。”
陸雲桓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說:“您瞭解他麼?”
張天啟:“你想聽的是‘我瞭解’,還是‘我不瞭解’?”
陸雲桓心裡一驚,正要開口解釋,張天啟卻先一步說道:“你想套我的話,有這個必要麼?在我這裡,你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問出來,能說的我自然會告訴你,不能說的也就不會說了,用不著跟我耍小聰明。”
“抱歉。”陸雲桓緩了口氣,坦言道,“其實我看了您交給研研的視頻。”
張天啟平平“嗯”了一聲:“倒是不意外。”
陸雲桓試探道:“我猜——研研早期在那邊的生活都是您安排的?”
張天啟笑笑,好整以暇道:“本來沒打算要管,但是後來想到以李淑君的性格應該是很難容忍下那個孩子,覺得留著今後可能有用,就順便做了些安排。”
陸雲桓心說果然是這樣,思忖半晌後又道:“這麼說您應該一直都有關注研研的情況,又怎麼會感到意外?”
“也不算是一直,通常想起來才會問兩句。”張天啟說,“根據我得到的回饋,陸研應該是個性格孤僻的孩子,有輕微的社交障礙。他有潔癖,不適應和外人接觸,在國外的那些年一直過得很封閉,也很低調。”
“這種人其實不會有太大的利用價值,到了後期也就不太關注了。”張天啟客觀評價道,“這次陸研回國以後,其實有很多方面都讓我感到驚訝,特別是最後送李淑君入獄的做法,給我的感覺是——”他頓了頓,複又開口,用一種不確定的口吻繼續道,“他好像知道是在被人利用,所以避開了所有可能留下罪證的點,同時又將利益最大化,不得不說,確實很聰明。”
“尤其是敢對自己動手的那種狠,”張天啟意味深長地看了陸雲桓一眼,“這是你所欠缺的。”
這段話乍聽似乎沒說出來什麼,可陸雲桓在這個男人身邊久了,或多或少都能聽出更深一層的意思。他稱讚陸研是假,著重說的分明是那句“他知道是在被人利用”。
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難道說……他懷疑了?
陸雲桓早就察覺到張天啟不夠信任自己,可那時候並沒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如此一來,他很有可能已經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只不過這打算是不能對他說的,所以才會才會用那句“還沒想好”應付了事。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80章 Chapter 80
【緋聞】
一周以後,《起源》的開機儀式在市郊舉行。
投資方包下了影視基地附近的一家度假村,用於招待劇組人員和受邀前來的媒體記者,而且由於主演,以及雙方高管悉數到場,這樣也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證安全。
當天一早,度假村正門被聞訊趕來的粉絲圍得水泄不通,當地派出所甚至出動了不少警力協助維持秩序。
陸研的專車在週邊堵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被趕來接應的保安帶到了北面的偏門,這才終於開進了度假村。
跟外面的吵鬧不同,度假村內部非常安靜,劇組的相關工作人員早在一周前就已經抵達這裡,開始著手準備開機儀式當天的相關事宜,而演員們也會提前兩天入住,熟悉環境和未來幾個月需要相互合作的搭檔。
黑色林肯繞過前庭的噴水池,在主樓正門前停下。
門童上前拉開車門,陸研下車,汪圓圓快步過來給他披了件外套,然後又匆匆指揮門童把後備箱的行李取下來。
九月下旬,B市這種多雨的城市已經很冷了,郊區的溫度還要更低。
這片度假村沿湖而建,視野非常開闊,空氣中水汽充裕,陸研一路上有些暈車,整個人原本昏昏沉沉的,現在被冷風一吹頓時清醒過來,症狀也緩解了不少。
陸雲桓從後車上下來,走到陸研身邊,見他臉色不好不禁皺了皺眉,關切道:“沒休息好麼?”
陸研搖頭示意沒事,隨口說:“這裡空氣品質不太好,我呼吸道本來就敏感,再加上最近霧霾嚴重,有點犯哮喘。”
“怎麼還有這種問題?”陸雲桓神色認真,攬過陸研肩膀,帶著他走進酒店,“早知道就不讓你來了,應該留在家裡好好休息。”
“不用擔心,都是小毛病,不嚴重。”陸研說得漫不經心,一邊給顧璟霖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到了,一邊淡淡道,“再說了,張總邀請,我不來也說不過去啊,不是麼?”
聞言,陸雲桓微微一怔,不置可否,也就沒再接話。
很快有工作人員出來接應,見兩位老總獨自站在大廳裡忙趕了過來,十分殷勤地把人引到對應的套房。
陸雲桓吩咐助理把行李送進去整理好,自己則跟陸研進了他那間,然後親自叫服務員送來溫水,看著他把藥吃了,又不放心地問道:“哮喘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怎麼沒聽你提過?”
那種藥物裡含有安眠的成分,吃了容易犯困,陸研軟綿綿地靠在沙發背上,捧著溫水杯,耐心解釋道:“我不是對很多東西過敏麼,其實就是呼吸系統比較脆弱,遇到空氣不好的情況出點問題是很正常的,真的不用擔心。”
“有時間還是要去醫院徹底檢查一下,不能耽誤。”陸雲桓看了眼手機,靜了半晌,說,“這樣吧,我替你約個醫生,回去了就去看病,省得你不放在心上。”
陸研歪頭看他,哭笑不得:“沒什麼用,這是體質問題,有過敏源就會出問題,不可能根治。”
“那就開點好的藥,”陸雲桓撥通電話放在耳邊,邊等對方接通,邊說,“我知道這類藥物因為成分原因很容易產生依賴性,不能亂吃。”
陸研拗不過他,只好不再多說,由著他預約。不消片刻,陸雲桓約好了就診時間,把醫生資訊和聯繫方式一併發給陸研。
這時候汪圓圓領著送行李的服務員進門,兩人暫時停止談話,待人出去以後,陸雲桓才說:“今天的行程安排看過了?”
“圓圓早就發給我了。”陸研道,“張天啟那邊有沒有提過我的事?這次既然是他主動邀請我來,按理說就應該是準備做點什麼,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陸雲桓起身給陸研的杯子里加熱水,重新落座後,說:“我也覺得奇怪,起初猜測的是想要製造跟你見面的機會,畢竟陸家現在只剩下你我兩個人,他想要針對你,至少也會先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但上次我跟他見面的時候主動提過一次,關於你——”話說至此,陸雲桓略微頓住,抬眼看向陸研。
陸研表面沒做反應,心裡其實非常驚訝——這番話乍聽沒什麼特別,可仔細一想便會發現,陸雲桓在張天啟面前應該是很有話語權的,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單方面被支配。
陸研感覺很奇怪,這兩人的關係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
“他說什麼?”陸研象徵性接了一句。
“我覺得他很欣賞你,”陸雲桓說,“他很少誇一個人,卻對你的評價很高。”
陸研不以為意,輕描淡寫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雲桓沉默片刻,說:“我不知道,我能感覺到他不信任我,所以對我有所隱瞞。那天跟他聊過你以後,我忽然覺得他這次並不是要見你,而是很可能打算做些什麼。”
陸研垂眸盯著杯子裡的水,沒有說話。陸雲桓又道:“總之如果你們有獨處的機會,你要記得言談務必小心,可以說,但不能全說,更不能不說。”
“我明白。”陸研想起之前與張天啟的兩次見面,思維飄忽,淡淡道,“二哥,你放心吧。”
往後兩人又簡單聊了聊現階段集團交接的情況,中途助理過來通知說中午有個小型聚餐,陸雲桓以陸研身體不適為由替他推掉了,又吩咐說送些食物過來,等一切安頓好他再去宴會廳赴宴。
陸研坐了太久的車,現在沒什麼胃口,喝了點粥就讓服務員把東西收拾走了。套房安靜下來後,之前服用的藥勁兒上來,陸研困得厲害,見還有時間便去里間的床上補了個覺。
下午兩點半,汪圓圓敲門叫醒陸研,提醒他準備去參加開機儀式。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外面飄起了細雨,天色沉得厲害,看上去雨勢還有加大的趨勢。郊區天氣變化無常,這會兒雨還沒下緊又起了風,不遠處的湖水被吹得起浪,沿岸停靠的幾隻遊船被顛得搖搖晃晃。因為雙方高管不屬於劇組成員,不需要上香和致辭,所以酒店特意佈置出了二層的一座露臺,讓管理層們既不用淋雨,又可以看清儀式現場的情況。
陸研和陸雲桓抵達露臺的時候那裡已經有人在等,陸研見過子公司的負責人和幾位總監,印象不深卻也算臉熟。對方也很客氣,雖然年長不少,但見陸研過來還是恭恭敬敬的稱了聲“陸總”,然後又主動介紹了星啟方面的高管們。
其實像他們這個級別的人注意力根本不會放在下面的開機儀式上,攀關係才是最重要的,湊在一起也是侃侃而談,只不過為了應景,切入的話題無外乎是從兩家合作的電影上聊起。應酬交際方面陸雲桓顯然更加擅長,而且他也知道陸研不喜歡跟外人打交道,三言兩語間便自覺把話語權攬了過去,替他應付。
陸研終於抽身出來,下意識打量四周,沒看見張天啟不由得暗自感覺不太對勁兒。他走到露臺的圍欄邊,朝下看去——這裡是被度假村建築包圍的一處小廣場,已經被劇組人員擺好了貢桌、香爐和貢品,因為下雨的緣故,現場密密麻麻撐起了一片黑傘。
按照流程,儀式開始應該由總導演致辭,然後由各個部門的代表上前敬香,程式並不繁瑣。陸研不瞭解這麼做的原因,心裡多多少少都覺得這類行為有些迷信的成分在裡面,但每個行業都有相應的規矩,他不信歸不信,卻還是懂得尊重別人的習慣。
人群中,站在最後面的羅紹澤碰了碰顧璟霖的胳膊,示意他看露臺。顧璟霖會意,卻沒有抬頭,而是取出手機快速編輯出短信發送出去。兩人身後全是等待抓拍的娛樂記者,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有可能被記錄下來。
露臺上,陸研口袋裡的手機倏然一振,他取出手機查看,發現是一條未讀短信,螢幕顯示的推送內容為——
顧璟霖:【聽說你身體不舒服,這才兩天不見,怎麼把自己折騰病了?】
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垂眸看了眼廣場,沒找到顧璟霖,便回到:【二哥想避免麻煩,就沒讓我出去吃飯,正好我也有點暈車,留在房間裡休息挺好的。】
顧璟霖:【外面濕氣重,你早點回去,別等結束了。】
陸研:【回去也沒事做,還不如在這兒看你。】
顧璟霖:【都打著傘,你看得見我?】
陸研:【那當然,都打著傘,但是璟霖哥哥打傘的姿勢最好看~】
顧璟霖盯著手機上的最後一條短信,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回了個【小壞蛋】過去。
在他旁邊,全程偷瞄的羅紹澤仿佛見了鬼,第一反應是他家高冷的基友怎麼可能會用這種詞?緊接著才後知後覺地被聊天內容虐出了暴擊傷害,頓時整個人都能不好了。
半小時後,儀式輪到主演們上香。陸研不再跟顧璟霖發短信,收起手機,走到陸雲桓身邊。他過來的時候陸雲桓正在跟星啟方面的負責人聊談,內容大概是長期合作的一個戰略構想,主要就《起源》系列可能帶來的市場效應,以及相關產品發展的預期討論。
見陸研過來,陸雲桓暫時停了話題,說:“陸總有什麼事?”
對方負責人也很客氣,朝陸研頷首示意。
陸研莞爾一笑,道:“聽說今天張總來了,怎麼沒看見人?”
“說的也是啊,”陸雲桓接話的口氣很自然,說罷便給了另外那人一個詢問的眼神。
那位負責人了然地笑了笑,繼而略帶歉意地解釋道:“是這樣的,張總今天確實來了,只不過剛才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有一批重要檔需要他親自簽字,所以沒時間參加開機和稍後的行文發佈會,提前回去了。這是沒來得及跟二位說,非常抱歉。”
待他說完,陸研抬眸看向陸雲桓,兩人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雲桓看得出來他心裡有疑,其實在他看來這件事同樣很奇怪。
張天啟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被工作左右的人,在他的日程表裡極少會出現突發情況,所以那個所謂的“重要文件”必然是藉口,只不過……他既然主動邀請了陸研過來,自己又為什麼連面都不露就提前退場呢?
陸雲桓想不出這其中的緣由,但出於禮貌還是對那名負責人表達了他們並不介意。
與此同時,下面的開機儀式進入尾聲,主演和主創們一起上前,供等待已久的記者們拍照,然後再由禮儀小姐引導眾人前往酒店一層舉行新聞發佈會的會議廳。
陸研的心思全在張天啟缺席的這件事上,越想越覺得這次從頭到尾自己完全是被人牽著鼻子走,而且半點也看不出對方的目的。
太奇怪了!
陸研眉心淺蹙,心裡百思不得其解。
等在旁邊的汪圓圓見他遲遲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陸總,新聞發佈會要開始了,你還去現場麼?”
陸研回過神來,想了想,道:“不用了,我回房間看直播吧。”
“那樣也好,”陸雲桓說,“我陪你回去。”
陸研點頭默許,轉身離開露臺。
酒店套房內,汪圓圓替兩人打開電視,然後單獨用一次性紙杯泡了茶。
做完這些,陸研讓她回房間休息,交代說有事會給她打電話。
電視機顯示的畫面中,電影的正副導演,兩家公司的負責人以及幾位主演盡數入場落座,可容納上百人的會議廳座無虛席。現場閃光燈頻繁亮起,主持人宣佈發佈會開始,並點了第一名記者對導演提問。
這場發佈會除去電視轉播外,微博也在進行圖像和文字的同傳,開始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已經被熱情的粉絲們刷上了熱搜。
陸研隨便翻了翻幾個熱門帖子下的評論,感覺總體風向都是正常的,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你在擔心什麼?”陸雲桓問。
陸研放下手機,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電視畫面中,坐在導演左手邊的顧璟霖的身上。
“我感覺有事會發生。”陸研不確定道,“張天啟會藉口離開,我只能想到他已經做好了安排,而導致的結果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所以他才會走,為的是不讓自己捲入麻煩?”
陸雲桓說:“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不過他做事很謹慎,絕對不會觸碰可能對自身有威脅的事。研研,在這個前提下,你認為他安排了什麼?”
“今天除了開機儀式外就只有這場發佈會,但說白了這兩樣都跟我沒有直接關係。”陸研心裡的不安更重,下意識微微扣緊手指,將紙杯邊緣捏到變形。忽然,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樣,把那只一次性紙杯“啪”的一聲撂在茶几上,沉聲道,“二哥,他有沒有提過關於我的調查結果?”
因為用力過猛,紙杯裡的水濺出來不少。陸雲桓看著漫開的水跡,瞬間明白了陸研的意思,說:“你是指那張偷拍的照片,你懷疑他查到了顧璟霖,想通過他來——”
他話沒說完,電視直播裡又一個記者獲得提問機會,他接過上一個同行遞過來的麥克,直言道:“我的問題是提給主演之一的顧璟霖,顧先生的。前兩天我偶然得到的一個消息,內容有關於您一直以來可以在東煌娛樂拿到好片約的原因。”
此話一出,電視前的兩人同時靜了,發佈會現場鴉雀無聲,主臺上的主創和其他幾位藝人都聽出了這人話裡有話,表情不約而同的沉了下來。
那名記者繼續道:“那個匿名郵件稱您是個同性戀,正在交往的物件是陸家三少爺,也就是現任陸氏集團的總裁,陸研先生。”
“在座各位都知道陸研身為集團總裁,上任以來還沒有正式接手工作,甚至不常出現在重要場合,但今天卻破例親臨了《起源》的開機儀式現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顧先生出道以來雖然跟合作藝人傳出過不少緋聞,但從來沒有過公開交往的物件,外界早有懷疑您性取向的傳聞。我想今天在這裡的同行,除我之外應該還有不少收到郵件的人,不知道顧先生打算怎麼解釋?”
話說至此,現場一片譁然。
總導演最先反應過來,緊急叫停了發佈會直播,電視畫面倉促切入廣告。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那名記者的提問猶如一顆重磅炸彈,一時間社交平臺上面的各種爆料接踵爆發。
陸研震驚之餘頭腦清醒,忙取出手機匆匆掃了眼微博的情況,他注意到幾個著名的八卦po主同時發了博文,幾分鐘內轉贊量上百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水軍在裡面運作。陸研握住手指的手指微微顫抖,腦子裡全是發佈會現場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面。
“他在逼我,”陸研眉心鎖緊,倏而恍然大悟,“他根本就沒打算見我,而是要讓我主動去找他!”
陸雲桓見他神色有異,忙道:“研研,你先別急,我們——”
“我怎麼能不急?!”陸研打斷他,顫聲道,“為了威脅到我,他要毀了璟霖!”
“我知道。”陸雲桓說,“可是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件事都必須儘快出個解決方案,否則輿論擴散的速度將會脫離我們的控制。”
陸研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我不太瞭解怎麼處理這類惡意散播出來的緋聞,二哥,有先例麼?”
“有。”陸雲桓沉思半晌,說:“最好的做法是讓藝人出面澄清,但輿論並不會立刻相信,這是個長期淡化的過程,後續肯定要製造一些有利於澄清的感情資訊,最好還能安排一個女友。”
陸研怔住。
陸雲桓又道:“除此之外,如果任由緋聞擴散,而不正面回應,或是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研研,國內的形式你是知道的,顧璟霖肯定會被封殺。到那時候,他就只能息影退圈,逐漸淡出公眾視野。”
“我暫時只能想到這些,你自己考慮清楚。”陸雲桓站起來,繞過茶几,一邊用手機聯繫助理詢問會場情況,一邊叮囑道,“不能耽誤,儘快決定。”說完,陸雲桓快步走了出去。
陸研心裡很亂,反復看了兩遍手機,他很想給顧璟霖打個電話,卻也知道這時候為了避嫌什麼都不能做。他明白陸雲桓說的第一種是損失最小的做法,可按照顧璟霖的性格,恐怕根本沒有接受的可能性。
張天啟這個局設的不聲不響,他算准了他會因為揣摩心思而不會拒絕這次的邀請,就像是被一個無比瞭解你的人捏死了軟肋!
陸研手肘支住沙發扶手,用拇指用力揉了揉額角。
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
他不動聲色地想,既然張天啟在等他主動找上門,說明對方早已準備好了一筆交易,只要他能滿足所有的要求,緋聞自然就會平息。
陸研考慮再三,最終撥通了席琛的號碼。
對方接通很快,背景音嘈雜。
席琛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快步走進了一個單間,關門落鎖後,低聲道:“你不該打電話過來,什麼事?”
“璟霖在哪兒?”陸研問。
席琛:“現在等著挖新聞的娛記太多了,我安排了人來接,讓顧少先回市中心的公寓了。”
陸研:“他還好吧?”
席琛一哂,道:“跟這個圈裡混的人不可能不經歷緋聞,只不過這次碰巧是他比較在意的點,所以……”
“我明白。”陸研說,“我想見他。”
席琛靜了幾秒,坦言道:“最好不要,這段時間跟你和跟他的娛記會很多,任何照片的流出對你們都沒有好處。”
陸研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雙方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鐘,最終,席琛先開口了,他說:“主導散播這次緋聞的人是誰?”
陸研緩了口氣,回道:“星啟傳媒的老總,張天啟,應該是他。”
“因為你?”席琛問。
陸研輕輕“嗯”了一聲,說:“因為我。”
“知道了。”席琛道,“別擔心,能處理。”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81章 Chapter 81
【取捨】
傍晚六點多,那場持續了整整一下午的秋雨停了。
趁著夜色降臨,陸研在女助理和幾名保鏢的陪同下從側門離開酒店樓,匆匆坐進車子。陸雲桓站在車旁,撐了把黑色長柄傘,從窗口遞了件厚實的羊毛披肩進去,示意陸研蓋在身上保暖。
“這邊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陸雲桓說。
陸研精神狀態不太好,心情始終放鬆不下去,聞言像是倏然回過神來,問道:“電影開機會受影響麼?”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明天肯定會照常看機,只是暫時不拍顧璟霖的戲份。”陸雲桓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淡淡道,“這圈子就是這樣,輿論三天兩頭就會製造個話題,水軍黑子再怎麼折騰都沒事,就怕官方禁播。”
陸研緩慢點了點頭:“我明白。”
陸雲桓垂眸看著陸研的臉,沉默半晌,安慰道:“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說白了不過一部電影而已,現在整個集團都是你的,對於顧璟霖來說,以後的好機會多得是。”
他話音沒落,陸研微微勾起嘴角,側頭迎上陸雲桓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但考慮到製造出這場緋聞的人,能不能有以後恐怕也不能太樂觀,你說呢,二哥?”
陸雲桓聞言刹那靜了。
說這番話時,陸研嗓音溫軟,眸底的笑意恰到好處,平靜得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可陸雲桓知道他心裡的主意很大,有了前車之鑒,即使自家三弟還沒有任何表示,他愣是生生被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驚得脊背一涼。
眼下車裡還坐著汪圓圓和司機,有外人在場,有些話不可能說得太過直白。
陸雲桓忽然很不放心就這麼放任陸研一個人先走,靜了幾秒,猶豫不決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陸研笑道,“這件事涉及到我,我暫時不方便出面澄清,就只能先麻煩二哥了。”
陸雲桓眉心淺蹙,覺得這話說得含糊其辭,簡直比直接說出目的還讓人後怕,忍不住叮囑道:“不管怎麼樣,你先回家裡等,有變化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總之,不要相信網路上的任何言論,最好連看都不要看。最遲後天,我會去找你。”
“好。”陸研一口答應下來,“別太辛苦了。”
陸雲桓點點頭,還想著再說些什麼,可陸研卻已經坐正身子,將後車窗升了起來。陸雲桓沒辦法,只好向後退了兩步,起手示意汪圓圓可以走了。
隨後引擎聲響,輪胎卷起地面的積水,乘著愈發濃重的潮濕霧氣,兩盞通紅的尾燈緩慢消失在漫無邊際的夜色中。
郊區的夜晚很靜,整座度假村鴉雀無聲。
陸研從座位底下的儲物格裡取出鴨舌帽和墨鏡戴上,又把陸雲桓送來的披肩圍高了些。
汪圓圓從後視鏡裡看他,訝異道:“陸總,不至於吧?”
“以防萬一而已。”陸研的語氣很淡,說完後靜了半晌,複又改口,“其實也沒什麼用,即使只拍到車子,有心人也能編纂出一篇長微博來,這東西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也不知道是誰在故意黑,竟然說您跟顧先生是那種關係,真是太過分了!”汪圓圓道。
陸研聽得一怔,幾秒後順著她的意思,輕輕說了句:“是啊。”
汪圓圓聽出語氣不對,回頭一看,發現陸研合了眼,看上去似乎很疲倦。她忙叮囑司機把車開穩,然後親自調高了空調的溫度。
做完這些,趁著陸研還沒睡熟,她詢問道:“陸總,回哪兒?”
陸研想回顧璟霖的公寓,但現在明顯不合適,這輛車從度假村裡開出來,後面指不定跟了多少等著抓頭條的狗仔。
真是麻煩……
陸研覺得頭疼,想了想,說:“回西山別墅。”
“啊?”汪圓圓遲疑了,“陸總,那邊剛翻修完,傭人什麼的都沒配,您現在過去的話……就只有您一個人呀。”
“沒事。”陸研說,“正好讓我安靜一下。”
從這裡去西山別墅的路程很遠,而且多為山路,眼下剛下過雨,盤山道又濕又滑,車子不能開快。
陸研塞上耳機,歌單的迴圈很巧,正好是他跟顧璟霖認識不久時,兩人在去中心醫院的路上,車載CD播放過的那首德文歌。
——【你是一場暴雨,我因你而哭泣。】
一時間,陸研像是吞了一顆澀果,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一開始,不管兩人之間的關係如何,他都在盡可能地避免影響到顧璟霖的生活。可現在,他最不願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而且發生得猝不及防,也沒有任何辦法。
流言蜚語可以殺死一個人,更何況是萬眾矚目的藝人!
陸研心裡清楚,以顧璟霖的性格,他是絕對不可能去公開澄清自己的性取向,更不可能用跟某個女明星傳緋聞的方式去掩蓋這件事。他說過不在乎息影退圈,等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不會有任何猶豫。
可是……這值得麼?
如果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交集,他就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淪為商業利益競爭的犧牲品。
確實有個人該出局,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顧璟霖……
兩小時後,林肯在西山別墅的鐵藝大門前停下。
汪圓圓推門下車,望了眼不遠處黑漆漆的別墅,然後轉過身,一邊替陸研拉開車門,一邊說:“陸總,太黑了,還是送您回市中心那套公寓吧,也安全些。”
“不用了。”陸研裹緊披風,吩咐道,“幫我把行李拿下來,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儘快回家休息。明天如果我有事要出門會給你打電話,接不到電話就當休假吧。”
汪圓圓勸不動他,只好依言照做。
這套別墅過戶到陸研名下還不滿兩個月,期間整體翻修了一遍,把之前的裝潢陳設全部替換掉,就連前後花園的植被和石板路都統統換了新的。但有一處陸研沒讓動,就是別墅二層的那間書房。
汪圓圓把行李提到了三層的主臥,又幫忙打開了總電閘和各個分電路。
廚房裡完全是空的,做晚餐是不可能了,汪圓圓找了一圈沒什麼收穫,只能往飲水機里加了水,用車上的茶包給陸研泡了壺紅茶。
待她走後,陸研簡單沖了個澡,換了身居家服,然後坐在書房的扶手以內,一邊翻看陸承瑞留下的讀書筆記,一邊捧著杯熱茶暖手。
在某一頁的頁腳上,那個男人寫了句與當天閱讀的書籍無關的話,內容是【研研的體檢報告:八歲,身高116,體重40,太瘦了。】
陸研盯著那幾行小字有些出神,直到放在旁邊的手機“嗡”地一振,他這才匆匆合上筆記本,拿過手機,在看清來電人姓名後不覺愣了愣,繼而匆忙接通。可手機放到耳邊,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電話那邊,顧璟霖吸了口煙,道:“這麼晚了,不打電話也不回家,又想讓我著急麼?”
男人沉緩的嗓音帶著笑意,被千萬道電流傳播至此,一字一句滲透進心臟的最深處。陸研忽然放鬆下來,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他可以想像出顧璟霖此刻的模樣,細緻入微到嘴角的弧度和眸底的眼神。他們隔著一通電話的距離,卻又有著近在咫尺的默契。
“受委屈了?”顧璟霖追問,“是不是席琛讓你和我保持距離,所以才玩失蹤的?”
“沒有。”陸研忍不住笑了,“我是覺得席先生說得有道理,所以才聽的。”
顧璟霖:“他說什麼?”
陸研:“說咱們現在應該適當保持距離,我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不過也能想到最近娛記盯得緊,從度假村回來以後就沒回你的公寓,也沒給你打電話,省得你過來找我。”
“人在哪兒?”顧璟霖問。
“我能不說麼?”陸研道。
“當然不行,”顧璟霖說,“我都出門了。”
話音沒落,聽筒裡傳來“嘭”的一聲門響。
陸研:“……”
陸研整個人都不好了,哭笑不得道:“不要鬧了,過兩天我肯定回去,乖,聽話!”
“好,不鬧了。”顧璟霖溫聲道,“快說你在哪兒,乖,聽話。”
陸研:“………………”
顧璟霖:“你不說的話,我就只能開車在馬路上兜圈了。”
陸研扶額,知道這傢伙任性起來很可怕,只好退一步,勸道:“我從那邊回來的時候特意沒有甩開娛記,他們肯定知道我在哪裡,你現在過來太明顯了,最多一個小時,頭條就能更新了。”
顧璟霖一哂:“怕什麼,讓他們拍好了。”
陸研簡直要瘋了:“你會被封殺的,你不知道麼?!”
“那就封。”顧璟霖的聲音沉了下來。
“可是——!”陸研還想再說,卻直接被對方打斷。
“研研,你聽我說。”顧璟霖心平氣和地說,“在娛樂圈混的人身上只有這麼一個弱點,怕輿論,怕被封殺,怕名聲不好,怕沒有前途,所以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這麼活純粹是為了別人,是為了那些可能對你說三道四的人。”
“——你覺得,值得麼?”
陸研怔住。
“我覺得不值。”顧璟霖道,“我不是一個必須要活在娛樂圈的人,藝人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身份。我知道這樣說很不負責任,確實,我入圈這些年混得還不錯,有很多人喜歡我,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真正喜歡我的人,他們恰恰不會在意我的性取向,那我又要像誰去澄清?又是在取悅誰?”
“那些跟風黑我,叫囂著索要一個說法的人,他們不會因為我澄清自己是個異性戀就結束對我的詆毀,因為那種人的討厭不需要理由,他們只是抓住了一個發洩的出口。藝人的迎合與否只能改變他們謾駡的角度,但並不會結束罵聲,這就是娛樂圈,就是低成本的網路暴力。”
此話說完,兩人同時安靜下來。
陸研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睫,淡色的唇瓣微微翕動。
隔著聽筒,顧璟霖察覺到他的異樣,聲音重新緩和下來,哄道:“老公說的不對麼,怎麼還哭了?”
“你說得對。”陸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顫聲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看不得你被任何人詆毀,等何況這件事還是為了針對我……”
“我知道。”顧璟霖說,“這也是另外一個原因。”
陸研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麼另外一個原因?”
顧璟霖:“如果藝人的身份會成為別人威脅你的理由,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主動放棄這個身份。”
聞言,陸研眼眶瞬間濕了,忙捂住口鼻,免得被對方聽見。
顧璟霖的心態比他好得多,至少表現出來的是這樣,他注意到聽筒裡還是有抽泣聲,不禁玩味道:“不過在我失業前有件事還是要提前問清楚,陸總,你先前說家裡需要個替你養花養狗、抱你睡你的人,這個還算數吧?”
陸研:“……”
陸研被他氣笑了:“流氓,我明明沒說過後面半句。”
“你們做總裁的都有這麼毛病?”顧璟霖笑道,“睡過那麼多次了,還要退貨?”
陸研聽這話覺得特別耳熟,知道這是在逗他開心。這一番談話下來,他的心情確實是放鬆了不少,可只要一想起顧璟霖做出的犧牲,陸研還是會感到愧疚。
“說正經的,”陸研平復下來,正色道,“你有什麼打算?”
顧璟霖思忖片刻,說:“特別正式的發佈會不想開了,我打算讓席琛擬一份聲明,儘快發出去,然後就再也不管圈裡的事了。”
陸研:“太草率了吧?”
“是有點草率,而且你會有損失。”顧璟霖坦言,“因為我是東煌的簽約藝人,這次是因為自身原因導致電影換角,而且是必會影響到拍攝週期,所以恐怕需要你這邊承擔一部分經濟賠償,名聲也不好聽,可能還會影響到電影票房。”
“這都沒關係。”陸研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等等,我想看看未來兩天的情況,然後再做決定。”
“可以,聽你的。”顧璟霖道,“現在該說你人在哪兒了,大晚上的,看不見你我不放心。”
陸研拗不過他,只好說了。顧璟霖對他回西山別墅這事還挺驚訝的,畢竟是沒有一丁點美好回憶的地方,雖然遵照遺囑分給了陸研,但按理說也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才對。
晚上九點,別墅正門被敲響。
陸研一直等在客廳,見人來了趕緊走過去開門。
外面又下起了雨,顧璟霖外套濕了,發梢上掛著一層細細的水珠。陸研準備了浴巾和熱水,本來要給他擦乾再讓他上去洗澡驅驅寒氣,結果話還沒說就直接對方扛起來,帶回臥室,睡了。
郊區別墅,遠離瑣事的煩擾,再加上兩人心裡多多少少都有點心事,所以做起來難免帶著幾分發洩的意味,折騰了一整宿。等到陸研累得快昏過去了,顧璟霖這才把人抱到浴室清洗乾淨,然後換了間客房匆匆睡去。
翌日下午,陸研醒過來的時候渾身疼得像散架了似的,後面被塗了藥,不過還是有脹痛的感覺。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也不知道顧璟霖是什麼時間起來的,陸研有點鬱悶,按住額角定了定神,等腦子清醒過來以後,他撐起身子靠在床頭上,摸過手機,按亮螢幕一看,上面顯示有幾個未接來電和未讀資訊。
陸研:“……”
陸研沒想到陸雲桓今天就能找他,當即心裡一沉,心說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他忙解鎖手機點開短信應用,幾條未讀資訊依次是——
陸雲桓:【怎麼不接電話?沒出事吧?】
陸雲桓:【你隨便開個社交平臺或者門戶網站看一下璟霖的新聞。】
顧元洲:【嫂子~晚上回家吃飯,我跟我哥說了,但是怕他假裝沒看見,再來跟你報備一下。PS:別遲到哦,老頭子不喜歡沒有時間觀念、打扮誇張、亂噴香水、妖豔賤貨的兒媳婦,不過很喜歡能喝酒的!小舅子只能幫到這兒啦,嫂子加油~\(≧▽≦)/~】
陸研:“……”
陸研一臉莫名其妙,不過二哥說的事明顯比較重要,他來不及多想,趕緊退了短信,點開微博。
其實陸研心裡有點抵觸,昨天下午還在度假村的時候他忍不住刷了一下,那時有關“顧璟霖性取向”的爆料就已經升級了,相關話題全部飄上了熱門,好幾個行銷號同時撰文,大概內容囊括了從出道至今的各個時間段,造謠說顧璟霖從一開始就是倚靠跟陸家三少爺的不正當關係上位,現在陸三少接任集團總裁,今後對顧的“栽培”可想而知。
這類言論一出,除了黑子們跟風開罵,就連顧璟霖的粉絲都開始罵陸研仗著有錢有勢作風不檢點,為了洗白顧璟霖,那些粉甚至開始扒陸研的黑料,扒不出來就強行造謠他包養其他藝人,試圖把所有的黑點都轉移到陸研身上去。陸研平生頭一次被扣這些莫須有的帽子,而且言論極其惡毒,所以到最後全部假裝沒看見,省得被人噁心。
打開微博以前陸研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心裡準備,卻很意外的發現熱門推薦一片安靜,陸研又嘗試搜了幾個關鍵字,結果也沒有出現任何相關的博文,而昨晚被雇傭的行銷大號也被官方註銷了。
這算是最簡單粗暴的一種化解緋聞的手段,就是扼殺源頭,並且攔截掉一切可能傳播的途徑。不過對操作方的要求很高,首先就是必須要有可以影響到各個平臺的能力,其次還得有完全的善後準備,否則平白無故的無差別刪除言論的做法同樣會引起線民的不滿。
會是誰做的?二哥麼?
不對,在明確顧璟霖的態度前,陸雲桓不可能把事做絕了,否則很難收場,而顧璟霖答應了他再等兩天,就不會這麼早給陸雲桓回復。
陸研把能想到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又點開了顧元洲發來的那條短信,想了想,回道:【璟霖的緋聞,你處理的?】
沒過幾分鐘,介面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的圖示,顧元洲道:【昨兒晚上老頭子也不知道聽誰說了這事,一看言論差點氣出心臟病,大半夜把我拎起來,讓我出去把事辦了……你家小舅子已累趴,需要嫂子親親才能起來_(:з」∠)_】
陸研:【……】
顧元洲:【開個玩笑,別讓我哥看見,不然你就失去可愛的小舅子了_(:з」∠)_】
陸研:【謝謝……不過這麼做還需要給輿論一個交代,伯父有想法了?】
顧元洲:【這能告訴我麼?估計晚上會說,看樣子還會找你聊聊。】
陸研:【他對你哥男朋友一般是什麼看法?】
顧元洲:【打死→_→】
陸研:【………………】
顧元洲:【別怕,雖然我不敢保護你,但是我能幫你叫我哥。】
陸研:【……謝謝哦。】
顧元洲:【其實我們家老頭子除了脾氣差了點,性格倔了點,並且說一不二之外,其他方面還是比較好相處的。】
陸研簡直無語了:【你這麼說伯父他知道麼?】
顧元洲:【開個玩笑,別讓我爸看見,不然你就失去可愛的小舅子了_(:з」∠)_】
陸研:【你就直接複製了?誠意呢?】
顧元洲:【我在開車嘛,不方便打字,嫂子體諒一下~】
陸研:【哦,那你開吧,別發了,注意安全。】
顧元洲:【快到了,等我喲~】
陸研:【等你???】
顧元洲:【是啊,去接你倆。老頭子說了,接不到一對,軍法處置。】
陸研:【……】
顧元洲:【記得穿漂亮點~】
陸研:【伯父不是不喜歡妖豔的兒媳婦麼?】
顧元洲:【我喜歡呀!】
陸研:【你剛才說接不到我們怎麼著來著?】
顧元洲:【開個玩笑,不要玩失蹤,不然你就失去可愛的小舅子了_(:з」∠)_】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82章 Chapter 82
【顧家】
陸研盯著聊天介面的最後一條資訊,不由得彎了彎嘴角,心裡對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叔子還是挺有好感的。他又叮囑了一次讓顧元洲好好開車,剩下的等到了以後再說。對方回了個賤賤的顏表情,賣完萌也就乖乖聽話照做了。
壁鐘顯示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既然顧爸爸是很講究時間觀念的人,那看來顧元洲出門應該是有一會兒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這邊。
想到這點,陸研匆匆給二哥發了條短信,表示自己知道新聞被刪除的事了,也大概說明了原因,讓他不用擔心。做完這些,陸研等不及看回復,趕緊起床沖澡,然後打開行李箱選衣服。
說實話陸研心裡有點緊張,不管是顧璟霖還是顧元洲,從這兩人的描述來看,顧爸爸都是最難搞定的那類長輩。因為優秀,所以老人家的性格固執,對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很難去改變。陸研不擅長跟人打交道,以前都是能避免就避免,但這次不可能躲過去,況且對方是顧璟霖的父親,不管這兩人關係如何,他還是希望可以給顧爸爸留下個相對好一些的印象。
考慮到畢竟是回家吃便飯,不需要穿得太正式,陸研從箱子裡選了白襯衣和淺駝色的休閒西褲,換好以後又配了件中規中矩的羊毛外套,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安靜聽話的大學生。
這時樓下傳來一聲門響,陸研聽見動靜,忙快步出了臥室。他站在二層走廊的欄杆旁朝下看,正好看見顧璟霖走進客廳,將兩袋東西擱在了茶几上。
“去哪兒了?”陸研隨口問道,“怎麼也不叫醒我?”
顧璟霖聞聲抬頭看向陸研,淡淡道:“林林單獨留在公寓那邊,我不放心,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同意回去住,就先把它寄養在了寵物店,也好有人照顧。”
“你親自去的?”陸研皺了皺眉,本來還想再說一句“也不怕被娛記看見”,但覺得現在提這種東西太煞風景,於是說得點到為止,大家心裡明白就夠了。
顧璟霖會意,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約了席琛在公寓見面,林林由他送去寵物店,放心了吧?”
陸研忍不住笑了,覺得顧璟霖說這話的口氣特別像在被老婆查崗,聽起來又聽話又無奈。他返回臥室拿了手機,然後下到一層客廳。
顧璟霖從購物袋裡拿出一包咖啡豆,正在用機器研磨成粉。他穿了件帶裝飾暗紋的深色襯衣,沒打領帶,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性感好看的白皙肌膚——陸研很喜歡看顧璟霖準備食物的樣子,總感覺有一種忙裡偷閒的幸福在裡面。
或許是察覺到對方的注視,顧璟霖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繼而頭也不回道:“怎麼不說話?”
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走過去從後面摟著他的腰,臉頰在他的脊背上蹭了蹭,低聲道:“忙著看你,顧不上說話。”
“好看麼?”顧璟霖問。
陸研想了想,說:“當然好看了,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
顧璟霖沒著急開口,把打好的咖啡粉裝進濾網,再放進咖啡機,按下開關。他轉身把黏住自己撒嬌的陸研抱進懷裡,低頭在他額頭吻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調侃道:“反正以後沒人跟你搶了,你可以好好看,天天看,就怕幾年以後你看膩了,到時候讓你看你都不肯看了。”
“怎麼可能?”陸研摟著顧璟霖搖了搖,“我是那種人麼?”
顧璟霖單手挑起陸研的下巴,盯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末了一本正經道:“據說長得好看,嘴唇還薄的人都容易變心,俗稱拔|*無情。”
陸研:“……”
陸研沒聽懂那個俗稱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什麼好詞,於是瞪了顧璟霖一眼,嘟噥道:“胡說八道。”
顧璟霖忍不住笑了,屈指刮了刮陸研的鼻樑。
料理臺上的咖啡機發出“滴”的一聲提示,咖啡煮好了。顧璟霖鬆開陸研,轉身去處理殘渣,陸研打開櫥櫃取出兩隻馬克杯,分別接了八分滿的咖啡,然後按照兩人的喜好加入奶和糖。
“對了,”陸研抿了口被子裡的奶咖,說,“元洲給我發了短信,說要晚上要去你父母那裡吃飯,這事你知道的,對吧?”
顧璟霖正在沖洗濾網,聞言也不抬頭,只平平“嗯”了一聲。
陸研道:“你昨晚就知道了,也知道他們會處理緋聞的事,所以來這邊才不怕被娛記偷拍,是這樣麼?”
“不是。”顧璟霖聲音平靜,淡淡道,“我是真的不怕再出現任何關於我們的新聞,研研,你到底想問什麼,直說就好。”
“為什麼不告訴我要回你家的事?”陸研說。
顧璟霖坦言:“因為沒想回去。”
“為什麼?”陸研不解,“元洲說你父親可能想跟我聊聊,你卻不告訴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伯父會對我有偏見的。”
顧璟霖把濾網掛起來瀝水,然後一手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另一隻手攬著陸研,把他帶到餐桌旁,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爸的態度你不是不知道,他能找你聊什麼,你會想不到麼?”
陸研心裡“咯噔”了一下,放下馬克杯,沉默半晌,說:“這是兩件事,不管他們的態度是什麼樣子的,既然是你父母出面解決的這次的事,我們做晚輩的,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顧璟霖笑著搖搖頭,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才沒告訴你。”
待他說完,陸研短短靜了幾秒,而後複又開口,聲音明顯帶上了幾分遲疑:“我知道我的想法有點理想主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的父母可以接納我,即使他們仍然對同性結合存有偏見,但是我至少想讓他們知道,我會一心一意的對你好,好好珍惜他們的孩子。”
顧璟霖低頭抿了口咖啡,也不看陸研,而是心平氣和地說:“如果他是讓你離開我呢?”
陸研一怔,顧璟霖抬起頭,兩人目光相遇,顧璟霖道:“你不覺得這才是比較合理的可能麼?”
陸研瞬間洩氣,扶住額頭,說:“我確實沒想這麼多……”
顧璟霖:“都這麼多年了,如果他們的觀念可以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研研,我不告訴你並不是因為我想不想回去的問題,而是我想到他對你提的要求可能會傷害到你,我認為沒有必要讓你承受這種傷害,你們不需要談話,你們這輩子甚至都不需要見面。”
“還有網路上關於我們的那件事,說實話我非常不想讓他們介入,可他們還是管了。現在的情況你心裡清楚,封鎖消息並不會解決問題,還是要給輿論一個交代,可想而知這個交代肯定取決於今晚我們的態度,這就是我爸想要找你聊聊的原因。”
陸研深深緩了口氣,道:“我理解了,可是——”
他話音沒落,玄關即刻響起一陣嘟聲。
陸研估計是顧元洲到了,便沒再繼續說,起身走過去解除了門禁,然後打開大門等人。
外面下著雨,霧氣很重。
陸研看見院門外停了一輛黑色suv,有個穿深色風衣的人撐著傘,遠遠就朝他招了招手。
兩人只在顧璟霖的公寓門口見過一次,陸研對顧元洲的容貌印象不太深刻,不過這人的性格很有特點,可以說跟他哥截然不同,而且自帶自來熟的屬性,不招人討厭。
顧元洲見陸研只穿了件襯衣給他等門,忙快走兩步過來,收傘走進門廊下,十分熱情的一把抱住陸研,笑道:“嫂子好!”
陸研:“……”
陸研猝不及防地被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抱了個滿懷,身子直接僵住,下意識就去推。顧元洲察覺到不對勁兒,鬆開陸研。見對方還朝後退了一步,顧元洲頓時有點懵,眉心擰緊,不解道:“嫂子你嫌棄我?不就是抱一下嘛,看不出來你一個海歸思想還挺保守。”
陸研:“………………”
陸研如今的社交圈是比以前大了不少,會接觸到各個層次的人,但關係好的都知道他有潔癖,不會有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不知道的都是下屬,也不敢對他動手動腳。
偏偏了這個顧元洲。
陸研覺得頭疼,又覺得對方畢竟不是外人,自己那反應確實有點不太好。他正要解釋,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從後面攬住肩膀,十分自然地往懷裡一帶。顧璟霖面無表情地看著顧元洲,淡淡道:“研研有潔癖,嫌棄除我以外的所有人。”
顧元洲十分了然的“哦”了一聲,看想陸研,說:“抱歉抱歉,嫂子別介意,下次不敢了。”
“沒事,”陸研也挺不好意思,“進來坐吧。”
顧元洲看了眼表,忙道:“別坐了,你倆這宅子太偏,開回去還得有段時間,要是遲到了我就死了。”
聞言,陸研沒出聲,抬眸看向顧璟霖。
顧璟霖道:“你回去告訴爸,就說這事不用他們二老操心,我自己解決,今晚就不過去吃飯了。”說完轉身就要進屋。
顧元洲趕緊扣著胳膊把人攔下來,說:“哥,老頭子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你不回去就是殺生啊!”
顧璟霖斜睨了他一眼,把胳膊抽出來:“殺你不算。”
顧元洲板著臉,一本正經道:“講道理,有時候我覺得我不是你親弟弟。”
顧璟霖一哂,說:“其實我也這麼認為,所以向來很贊同計劃生育政策。”
顧元洲:“……”
陸研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顧元洲特別受傷,一臉幽怨地看向陸研:“嫂子,剛才你可沒拒絕我,你們家,你跟我哥,到底聽誰說了算?”
陸研:“……”
顧璟霖:“……”
陸研輕笑著歎了口氣,說:“等我去拿外套。”
“研研,”顧璟霖把他攔下來,“剛才都跟你說了,怎麼不聽呢?”
陸研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拉著他一起回到客廳,從衣帽架上取下兩人的外衣,拿了車鑰匙,道:“別讓元洲難做,也別讓你父母覺得我沒禮貌。璟霖,他們會管這事,說到底也是為了你好,說明他們心裡還是想著你的,所以才看不得你受一點委屈。”
顧璟霖不置可否,沒有接話。
陸研穿上外套,又走過來像哄小孩一樣替他穿上。顧璟霖拿他沒有辦法,態度有所緩和,卻依然不說話。
“我有心理準備,你就放心吧。”陸研說,“總之今晚去一次,好的壞的我都聽著,那是你父親,我知道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因為愛你,沖這點我就不會生氣。”
顧璟霖歎了口氣,抱住陸研,在他耳邊低聲道:“可我捨不得。”
陸研回抱住他,笑著說:“那萬一談崩了,記得以後對我好點,畢竟伯父伯母不喜歡我的話,我的壓力是很大的——”話沒說完,陸研的眼睫垂下來,用更低的聲音說,“我沒有父母,璟霖,我希望你能比我幸福。”
聞言,顧璟霖的心臟顫了一下,他摟緊陸研,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沒再多說。
其實他心裡清楚,陸研要回去,只是為了讓他不那麼難做。
時近傍晚,秋雨冷徹骨髓。
兩人單獨開了輛車,跟在顧元洲的suv後面,在蜿蜒下山的盤山道上低速行駛。
顧家的宅子位於城東,在一片被當做文化遺產保護老城區裡,是一座獨門獨院的四合院建築。起初陸研還覺得跟羅紹澤買下的院子差不多,可越往裡開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地方太安靜了,並沒有太多的居民,更沒有經營店鋪的商販。
兩部車在胡同口被相繼攔下,門崗值班的警衛員知道車上是熟人,但還是按規矩檢查了幾人的相關證件,然後才放行。
顧家的院子沒有經過翻修,不具備車庫這種東西,顧璟霖把車挨著院牆停穩,率先撐傘下車,走到另外一邊去接陸研。前面顧元洲也從車上下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過去推開院門。
院子是沒鎖的。
陸研覺得有點奇怪。
或許是注意到他的疑問,顧璟霖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相鄰的另外一間四合院一眼,低聲解釋道:“這一片都是軍區家屬,二十四小時有武|警保護,外人不能進來,所以人少,也很安全。”
“你在這裡長大的?”陸研歪頭看他,笑眯眯地說,“小時候也喜歡欺負元洲麼?”
顧璟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什麼時候欺負他了?”
不遠處,顧元洲耳朵一動,跑到陸研另一邊,偷偷說:“嫂子你太聰明了,一眼就看出來我生活在我們家最底層。”
陸研問:“頂層是伯父麼?”
顧元洲“嘖”了一聲,道:“明顯是我哥好麼!老頭子傳統觀念重,溺愛長子,早就把我哥寵上天了,要不然他怎麼那麼任性,天天跟家裡對著幹也沒被打死?”
“……”顧璟霖眉梢微挑,看親弟弟有點費勁,不耐煩道,“再廢話我走了。”
顧元洲給了陸研一個“你看吧”的眼神,乖乖噤聲了。
陸研被夾在中間,頓時哭笑不得。
三人進門,這間四合院不算很大,左右各有兩間偏房,正對大門的是三間正房,看格局可能還有個後院。前庭的花圃裡種著幾棵銀杏,今年天氣冷的早,銀杏樹的葉子全黃了,被雨水一打落得滿地都是。
走到正房的房檐下,顧元洲收傘立在門口,轉身對顧璟霖道:“媽應該在廚房看著做飯呢,哥,你去大哥招呼,陸研我送進去。”
到了家門口,顧元洲不敢亂叫,陸研心裡本來緩和了不少,結果被這聲名字叫得又緊張起來。
顧璟霖沒動,說:“一會兒就能看見,我就不特意過去了,還是陪研研進去。”
“別呀!”顧元洲道,“我怕你倆三句不對付,直接吵起來。”
顧璟霖:“懶得吵,你以為我還是二十出頭的人?”
陸研起初沒聽出什麼,但仔細一想顧璟霖的措辭,心說這得是有六七年沒回過家了吧?
意識到這點,陸研拉了拉顧璟霖的胳膊,小聲說:“我還是自己進去吧,你們倆去陪伯母聊聊天,等這邊談完我再去叫你們。”
顧元洲一想也是,陸研人在這兒,顧璟霖要是能放下他不管自己走去後院,那才是真不正常。於是他也不推辭,重新打了傘,但走到顧璟霖身邊又慫了,回頭看陸研:“嫂子……再勸勸。”
陸研說:“快去,拖著走,我說的,他不敢欺負你。”
顧璟霖:“……”
顧璟霖簡直服了這倆人,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好由著陸研被顧元洲拖走了。
待他倆走後,陸研快速調整了一下情緒,起手敲了敲門。
屋裡很靜,襯得敲門聲格外清晰,卻遲遲沒人應答。陸研不敢敲得太頻繁,怕老人家在休息,再又敲了一遍後便耐心等在外面。
過了大概有五六分鐘,屋子裡傳來動靜,緊接著有人說道:“進來。”
陸研推門進屋,發現客廳沒人,右手邊的屋門開著,裡面亮著燈。他走過去,注意到這是一間書房,空氣中飄著一股很濃的墨香,有個人背對著門口,正在彎腰打量書桌上墨蹟還沒幹透的一幅字。
原來是在寫字,難怪等了這麼久,幸好沒打擾到他。
陸研默默松了口氣,起手又敲了敲書房的門。
這回顧爸爸聽出端倪,回頭看過來,再見到陸研的瞬間,他略微怔了幾秒,緊接著恢復如初,繞過書桌,在另一邊的紅木圈椅上坐了下來,說:“進來坐,別跟門口站著。”
顧爸爸的很高,體格算得上硬朗,頭髮已經白了大半,但幾乎看不出什麼老態,他穿著襯衣和薄羊絨衫,鼻樑上戴了副眼睛,看上去有種文質彬彬的氣質,雖然嚴肅,卻並沒有給人嚴厲的感覺。
陸研依言進屋,拉開書桌另一邊的圈椅,落座。
“伯父您好,我是陸研。”陸研說。
“我知道,”顧爸爸端起桌上的一隻茶盞,用蓋子撥了撥水中的浮葉,卻沒有喝,而是問:“璟霖和元洲呢?”
陸研道:“元洲說伯母在廚房,璟霖就跟他一起過去看看。”
聽他這麼說,顧爸爸這才喝了口茶,評價道:“還算他有心。”
陸研識趣的沒接話,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軟筆書法。
喝完茶,顧爸爸放下茶盞,見陸研在看自己的字,又問:“我聽說你是國外回來的,在國內沒住過兩年,也懂這個?”
“不懂。”陸研如實道,“就是覺得您寫得很好看。”
顧爸爸說:“我以前脾氣不好,聽說練字可以養性,所以沒事就寫兩幅。”
陸研一怔,心裡有些觸動,下意識道:“那以後讓璟霖也練練,省得總惹您生氣。”
顧爸爸盯著陸研靜了足有一分多鐘,忽然笑了笑,說:“你這孩子,也算有自知之明,還不錯。”
“伯父,”陸研說,“這次我和璟霖的事,麻煩您了。”
“不用說這種客氣話。”顧爸爸道,“你是什麼人,你家裡是做什麼的,這些我都清楚,我也知道你們有能力自己解決。可為人父母,有些事知道以後就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觀,你明白麼?”
陸研緩慢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還是要謝謝您。”
“陸研,你是個聰明人,知道的不少。”顧爸爸一瞬不瞬地看著陸研,問,“那你能不能猜到我讓你來是談什麼的?”
陸研說:“您單方面封鎖了緋聞的所有傳播途徑,這只是一個暫時的方法,不能解決問題,後續還需要有跟進的工作來安撫輿論,我想您是來找我談這個的?”
“說的不錯,”陸爸爸道,“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件。”
“還有就是……”陸研五指扣緊,幾秒後徒然放鬆下來,低聲道:“您想讓我離開璟霖麼?”
顧爸爸“嗯”了一聲,好整以暇道:“這是另外一件。”
——inued
☆、第83章 Chapter 83
【選擇】
此話說完,書房內陷入沉默。
顧爸爸看著陸研毫無波瀾的臉,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意外的,靜了半晌,便又主動問道:“你知道我會有這種想法,今天卻還是選擇過來,這是為什麼?我那兒子沒勸過你麼?”
陸研很慎重地想了想,旋即如是道:“說實話,璟霖勸過,我自己也猶豫過,不過作為晚輩,拒絕您的邀請終歸是很不禮貌,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說到這兒,他略微頓住,半晌後複又開口,說,“您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璟霖,我能看得出來您很關心他。冒昧的說一句,在這方面我和您是一樣的,所以不管您今天到底想要對我提什麼條件,我都會盡可能的尊重您,因為我也愛他,希望他能好好的。”
顧爸爸笑了笑,沒著急做出評價,而是把空了的茶杯往陸研的方向一推,吩咐說:“口幹了,去給我續點水。”
陸研一愣,心裡完全琢磨不透對方的意思,但還是依言起身,十分聽話地去飲水機那邊接熱水。
顧爸爸盯著他的背影,忽而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很冷靜,也懂得怎麼在交談中表達自己的誠意,這些都是家教麼?”
陸研垂眸盯著茶盞內被水流沖得打轉的茶葉,沒有回頭,輕聲說:“不是。”說完,他抬起飲水機的開關,端起茶杯返回書桌。
顧爸爸接過茶杯,用杯蓋撥了撥浮葉,沒有說話。
陸研重新坐下,簡單梳理了一便措辭,又道:“我知道您應該是瞭解過我的情況的,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不過有一些細節可能不太清楚。”
“其實我……”陸研緩了口氣,不自覺地彎起嘴角,笑得既無奈又有幾分自嘲,“我是我父親的私生子,生母在我出生那天過世了,後來的媽媽不太喜歡我,所以我從小就被他們送到國外生活,大概半年前才回來……來參加我父親的葬禮。”
待他說完,顧爸爸緩慢點了點頭,道:“看來你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了?”
陸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是指他和顧璟霖,於是說:“是。璟霖所屬的娛樂公司是我父親集團下屬的一家子公司,我們是在葬禮結束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認識的。”
“你覺得我這兒子怎麼樣?”顧爸爸問。
陸研覺得伯父的話題切換得有點快,不像是在談正事,反倒更像是在嘮家常。這老人確實像那兄弟倆說的一樣,人很嚴肅,而且很敏銳,不過陸研能感覺到顧爸爸還是很明事理的。
“璟霖人很好,剛認識的時候很照顧我。”陸研說,“就是有點固執,他認定的事一般不會再做出改變。”
顧爸爸聽見這番評價不禁朗聲大笑,道:“像我!我這倆兒子,璟霖最像我!”
說完,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等再看向陸研時,顧爸爸的神色緩和了不少,笑道:“時間不早了,趁著開飯前,我們來談點正事。”
陸研平平“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顧爸爸道:“昨天晚上,席琛把緋聞的事告訴我。說實話我不瞭解這種事在娛樂圈的分量,只是聽他說了嚴重性,知道這次的問題有點大,而且還是被人惡意散播出去的。我看了網上關於璟霖的評價,很生氣,就讓元洲連夜通知相關部門給那些平臺施壓,封鎖了消息。”
“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顧爸爸看著陸研的眼睛,心平氣和道,“我是一個父親,不管我跟我兒子之間有多大的矛盾,關起門來,這都是家事,所以我不允許外人對我的兒子說三道四,這是我的底線,你明白麼?”
“我懂。”陸研垂下眼睫,沉默片刻,道,“這件事是我的疏忽,影響到璟霖,非常抱歉。”
顧爸爸道:“那個人是誰?”
“算是我父親在商業上的競爭對手,”陸研說,“我還沒有跟他聯繫過,所以不能肯定他的目的具體是什麼。”
顧爸爸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有人想用璟霖來威脅你?”
陸研點頭:“可以。”
“那你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顧爸爸正色道,“如果到最後走投無路,你會不會接受這個威脅,來保全我兒子的名譽和事業?”
像是早就猜到對方會這麼說,陸研莞爾一笑,說:“伯父,我想您應該明白‘商業競爭對手’的意思,也能想到那人到底想要什麼。我在您面前說一個‘會’很容易,可是您會信麼?會相信我願意用全部家業去換璟霖的名譽和事業麼?”
顧爸爸一哂,道:“我說會,你就會做?”
“會做。”陸研認真地回答,“從一開始,我的原則就是不能影響到璟霖,到現在依然是這樣。他是您的兒子,所以您看不得別人對他說三道四。同樣,對我來說他是最重要的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對他造成哪怕一點點的傷害。”
“你把話說得很漂亮,可是你沒做到,傷害已經造成了。”顧爸爸說,“你比我更接近璟霖所處的娛樂圈,就應該明白流言蜚語的可怕之處。沒錯,你也是有錢有權的人,你也能做到封鎖消息、遏制緋聞,但這種東西一旦傳開就不可能銷聲匿跡,現在只不過是看起來乾淨了,可誰又知道那些無聊的人會怎麼談論我的兒子?”
陸研明白這個道理,卻又對已經發生的事無可奈何,只能又重複了一遍:“……抱歉。”
“我不是來逼你對我道歉的。”顧爸爸神情嚴肅,沉聲道,“這件事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我想知道璟霖的想法,在我介入以前,你們原本打算要怎麼解決?”
陸研沒有隱藏,把昨天電話裡,顧璟霖說要息影退圈的想法據實已告。
顧爸爸聽完反倒是笑了,說:“沒想到我兒子還挺在乎你,當初不管我們怎麼說他都不肯退圈,非要對著幹。”
陸研完全猜不透伯父的想法,只憑感覺推測對方可能會贊同這個決定。
果不其然,顧爸爸又道:“這樣也好,璟霖借機退圈,也能回來在我身邊幹點正經事。”
這回陸研隱約明白過來,心想顧家確實傳統,伯父不僅寵愛長子,而且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一股想要子承父業的味道,以顧璟霖的性格也難怪會反抗。
“既然這樣,”陸研說,“伯父需要我做什麼?”
顧爸爸不再兜圈子,直言道:“你知道封鎖緋聞後需要給輿論一個交代,我想讓你來給出這個交代,可以麼?”
這想法沒錯,作為當事人之一,陸研發聲明澄清雖然沒有顧璟霖那麼有效,也可能會引起部分人的不滿,但從輿論影響考慮,這樣一來可以把專注點轉移到陸研這邊,反之顧璟霖的壓力自然就小了很多。而且粉絲正好有了新的發洩出口,矛頭直指陸研,他們對待顧璟霖本來就是一種寬容的態度,偶像的沉默也能坐實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這點。
看來,伯父的確是仔細考慮過這件事的。
理清楚這個思路,陸研的腦子清晰起來,說:“可以,不過您還得說一下具體的要求,我好照做。”
顧爸爸沒著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璟霖今年不小了,我也老了,有些事再爭下去,鬧得家庭不和、老死不相往來沒什麼意思,所以我可以接受你,作為我兒子的……愛人。”
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顧爸爸在說出那個詞時有幾秒的遲疑。
陸研一驚,瞬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爸爸看出他的訝異,繼續解釋道:“我可以接受你們在一起,往後一生相互照顧,沒有兒女。但你要明白,這不是因為我的觀念變了,只是因為我有兩個兒子,我希望逢年過節他們可以一起回到家裡,陪我們吃頓飯。”
陸研聽見這這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嗯”了一聲就沒再多說,等著顧爸爸說下去。
顧爸爸:“但這只是我個人的‘接受’,國內對你們這類人的態度你也看見了,為了你和璟霖的未來,你們的關係都不可能公開。所以我要你發聲明澄清你們之間不存在謠言所說的關係,並且儘快找到一個同意形婚的女人。”
陸研徹底怔住。
顧爸爸又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在你進門以前我也考慮了很久。可是陸研,這個社會很現實,你只有拿出證據才有可能抵消大部分人對你的懷疑,你跟璟霖之中必須要有人做這件事。我瞭解我的兒子,他是那種就算公佈與眾也絕對不會委曲求全的人,想到最後就只有你了。”
書桌之下,陸研扣緊的五指不可抑制的顫抖著,他很抵觸這種做法,更加抵觸跟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女人去演一齣虛情假意的戲。
“你不用著急做出決定,”顧爸爸看出他的猶豫,退了一步,說,“回去以後考慮清楚,然後隨時聯繫元洲就行。”
陸研故作鎮定地點頭應下。
往後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些關於顧璟霖的事,可以看得出顧爸爸確實非常關心自己的兒子,卻也像那個年紀的絕大多數父親一樣不懂得怎麼去表達這種關心。陸研快速調整好的心情,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陪他聊了很久。
不知不覺,時間接近晚上七點,外面的天色徹底暗了下去,院燈亮起。
這種四合院的磚房隔音不好,很容易就能聽見院子裡的聲音。注意到有人走近,顧爸爸便不再說話,揚了揚下巴,示意陸研去幫忙開門,自己則站起來取了件外套披上。
陸研一出書房,透過大門的雕花漏窗隱約瞧見外邊站著兩個人影,過去開門一看果然是顧璟霖和顧元洲。
顧元洲被開門聲嚇了一跳,見來人是陸研瞬間松了口氣,說:“快開飯了,我媽讓我們來看看你倆聊完沒有,但是我爸不發話我又不敢進屋,幸好嫂子你先出來了……”說到這兒,他鬼鬼祟祟地朝裡瞄了一眼,忍不住問,“怎麼樣?”
顧璟霖比他更直接,把陸研拉到另外一側的走廊,低聲問道:“他沒為難你吧?”
陸研笑道:“伯父聽講道理的,當然沒有。”
顧璟霖一瞬不瞬盯著陸研,靜了幾秒,說:“那是我爸,什麼脾氣我心裡清楚,他想讓你做什麼?”
陸研笑得眼睛彎起來,摟著他的胳膊,哄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先把飯吃了,剩下的回去再告訴你。”
顧璟霖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可陸研都這麼說了,他就不可能再繼續追問,只好順了他的意思,返回正房客廳。
這時候顧爸爸正好從書房出來,父子倆照面,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顧元洲默默站在了陸研身後,沒出聲,而是悄悄碰了碰陸研的手,意思是讓他說點什麼。
陸研自己都沒跟父親相處過幾天,自然不會處理這種情況,糾結中忽然沒來由地一拉顧璟霖胳膊,道:“愣著幹嘛,還不叫爸爸?”
顧璟霖:“……”
要算起來這也是陸研第一次進顧家,怎麼見家長的人反倒成自己了?顧璟霖有點想笑,可當著父親的面又笑不出來。
陸研沒覺著有什麼不對,卻見顧璟霖的表情有點奇怪,不禁產生了自我懷疑,忍不住小聲問:“我……說錯了?”
顧璟霖看他那副在長輩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那點不安終於稍稍放下,他抬手摸了摸陸研的頭,溫聲道:“沒有。”
陸研很緊張,雖然說摸頭這種動作算不上親密,可還是覺得被伯父看見了不好,忙往後躲了一下,說:“不要亂摸,正經點。”
顧璟霖:“………………”
顧璟霖哭笑不得,兩人身後,顧元洲快要笑場了。
顧爸爸走過來,先是瞪了顧元洲一眼,顧元洲瞬間噤聲,乖乖站著不笑了。隨後顧爸爸看了看陸研,又看了看顧璟霖,正色道:“你好歹也是快三十的人了,還沒人家小陸懂規矩,進家門叫聲爸,有錯麼?”
顧璟霖緩了口氣,淡淡道:“研研說的,當然沒錯。”
顧爸爸笑了:“你小子也有聽話的一天。”
顧璟霖道:“我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收心,疼個該疼的人了。”
陸研臉頰泛紅,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心說這傢伙當著長輩怎麼什麼都說!
顧璟霖卻不在意,攬著陸研的肩膀,把人拉近一些,對父親說:“你們聊過了,還滿意麼?”
“挺好的孩子,比你懂事。”顧爸爸說,“讓你媽看了麼?”
顧璟霖道:“還沒有,一進門就直接來找您了。”
顧爸爸點點頭:“一會兒吃飯,給你媽介紹一下吧。”說完又習慣性瞪了顧元洲一眼,數落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別成天鬼混,學學你哥,什麼時候也帶個正經媳婦回家給我們老倆看看?”
顧元洲:“……”
無辜躺槍的顧二少一臉莫名其妙,心說這也能拉上他做個反面教材,好過分啊!
不消片刻,外面傳來腳步聲,顧媽媽推門進屋。
從樣貌上來看,顧媽媽要年輕一些,身材略微發福,只做居家打扮化了淡妝,看上去很親切。兩兒子難得同時在家,她跟負責準備晚餐的保姆一起在廚房忙活了整整一個下午,這會兒還要張羅著讓保姆把飯菜多上桌。
眾人落座,陸研被特意安排在了顧媽媽旁邊的位置。顧璟霖注意到他緊張,便低頭在他耳邊,低聲耳語道:“我媽人挺好的,沒反對過我找男朋友,只不過礙于我爸才一直沒有說出來。我跟她私下裡一直有聯繫,咱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給她發過你的照片。”
陸研聞言驚住,好奇道:“她怎麼說的?”
“說你長得好看,看著就乖,脾氣好。”顧璟霖垂眸盯著陸研的眼睛,眸底不覺浮起笑意,“她還說你那麼聽話,讓我別欺負了你,根本不知道你這小傢伙打起人來有多可怕。”
陸研嚇了一跳,忙問:“你沒對伯母亂說吧?”
“沒有,”顧璟霖道,“我怕被家暴。”
陸研:“……”
陸研哭笑不得,要不是有長輩在場真想跳起來打他。
顧媽媽忙完上菜,終於閑下來,坐在陸研旁邊就拿起公筷給他夾菜,叮囑說:“你放心吃,這套餐具是新的,第一次用,以後會單獨給你準備一套,工作不忙了就經常回家來吃飯。”顧媽媽很喜歡陸研,夾完菜又吩咐保姆去給他盛碗剛煲好的熱湯,邊讓他多吃邊責怪顧璟霖不好好待他,把人養得這麼瘦。
陸研不瞭解國內的餐桌文化,也沒想到對方會準備得這麼周到,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整個人都有點招架不住,只能不停的說謝謝。
這一頓飯吃的還算和氣,誰都沒提不該提的事。
顧璟霖被顧元洲拉著跟顧爸爸喝了不少酒,到最後三個人都多了,醉得不太清醒。
顧媽媽見狀本來想留他們在家裡住一晚,等明天酒醒了再走。陸研心裡裝著顧爸爸提過事,還是想要回去安靜下來再仔細考慮,便以明天公司有事為由婉拒了伯母的好意。
深夜九點,顧元洲送兩人出門。
顧璟霖喝了酒,所以自覺坐了副駕駛,降下車窗,點了根煙。
陸研探身過去替他系上安全帶,道:“伯父伯母其實都挺好的,你以後不忙就多回來看看他們。”
“那是現在。”顧璟霖弾去煙灰,單手摟住陸研,把他按進懷裡,輕聲回憶道,“你不知道我剛跟家裡出櫃那會兒,那時候年紀小,我好像還不到十七,我爸知道以後特別生氣,把我打了個半死,然後關在房間裡,不允許我出去。”
陸研不敢想像那種情形,光聽了都覺得很心疼。
顧璟霖順勢吻了吻他的額頭,說:“後來他有事去國外考察,元洲趁機把我放出來,我媽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暫時住到外面,省得我們爺倆天天見面吵架,讓整個家都不得安生。”
陸研道:“伯父說他這幾年經常練字,說練字可以養性,其實比起為了矯正你跟你鬧得不愉快,他更想你能回家。”
顧璟霖低低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靜了片刻,問:“他接受你了麼?”
陸研又想起顧爸爸讓他回去考慮的那件事,心裡不免一沉,思忖再三,他決定還是不告訴顧璟霖,於是道:“他說他可以接受我們在一起,並不是因為觀念的改變,只是因為希望可以緩和你們之間的關係。”
“璟霖,”陸研褪下手套,執起顧璟霖的手輕輕吻了下他的手指,說,“我能感覺到他很愛你,你們……相互原諒吧。”
顧璟霖哂笑道:“研研,你替我考慮得太多了。這件事我可以聽你的,但是在此以前,你要先告訴我,我爸今天找你過去,到底是為了說什麼?他想讓你做什麼?”
“伯父想讓我發一份官方聲明,澄清我們之間的關係。”陸研頓了頓,“就是這件事。”
顧璟霖皺了皺眉:“這麼簡單?”
“嗯,”陸研說,“就這麼簡單。”
顧璟霖道:“你怎麼說的?”
陸研有點心虛,索性坐回駕駛位元,發動引擎開車,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道:“我說這份聲明決定了輿論對你的信任度,很重要,所以承諾回去考慮,等有結果了再讓元洲聯繫伯父。”
顧璟霖很瞭解輿論闢謠的做法,一聽就明白了父親要求這麼做的原因,說:“他想讓輿論把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太自私了,不用考慮,回去以後我給元洲打電話,拒絕他。”
“別!”陸研忙道,“他是你爸爸,做事當然會優先保護你,我可以理解的。”
顧璟霖輕描淡寫地說:“理解是理解,但不能接受,還是我來吧。”
“你讓我想想。”陸研很堅持,“不管咱們誰發聲明都不能太草率,不用著急回絕你父親,這麼多年你們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吃頓飯,讓他多高興兩天好不好?”
顧璟霖拗不過陸研,只好依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說。
兩人驅車返回西山別墅,陸研找了個做夜宵的藉口讓顧璟霖先去樓上放熱水,自己則直接進了廚房。
陸研掛上耳機,撥通了陸雲桓的電話,然後一邊等待接聽,一邊從冰箱裡拿了幾樣水果。
不過多時,電話被接通,陸雲桓道:“我剛返回市內,還沒來得及聯繫你,研研,出什麼事了麼?”
“我需要見他,”陸研取了把刀,十分淡定地把蘋果一切為二,“你安排一下,直說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立個flag,下章是正文的最後一章,看情況可能會比較長,不放防盜了,寫完就會發上來。
番外寫什麼並沒有特別具體的想法,大概就是日常,各種play的肉肯定是放個志的,大家想什麼也可以在這章說一下,我能開得出腦洞就會寫~
☆、第84章 Chapter 84
【Happy Ending】
待陸研說完,電話那邊的陸雲桓沉默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遲疑著開口,說:“研研,你別衝動。張天啟和你以前接觸過的那些人不一樣,沒那麼容易就會被栽贓陷害,你對他動手,到最後可能會讓自己吃虧。”
“二哥,你多慮了。”陸研心平氣和地說,“我沒打算對他做什麼,就是單純想聽聽他的要求。”
陸雲桓聽出陸研心裡有事,一陣見血地問道:“你說現在干預緋聞傳播的是顧家的人,你是不是見過他們了?”
陸研一怔,靜了幾秒後乖乖“嗯”了一聲,如實說:“今晚璟霖的父母邀請我們去家裡吃放,剛回來。”
“說了什麼?”陸雲桓追問。
陸研深深緩了口氣,道:“伯父和我談了下一步的打算,他的想法跟我們那天討論的差不多,只不過是希望由我出一份聲明來澄清和璟霖的關係,然後……”
他頓了頓,還沒來得及繼續,就聽見陸雲桓說:“然後再由你找個女人結婚,徹底平息輿論的猜疑?”
陸研沒說話,陸雲桓只當是默認了,不由得一哂,再開口時語氣倏而帶上了一絲嘲意:“我就說你怎麼會忽然要見他,想來也是那邊給你壓力了,你這傻孩子該不會直接答應了吧?”
“怎麼可能。”陸研提起這事也覺得可笑,無可奈何道,“其實前一晚我已經跟璟霖商量過了,他打算退出娛樂圈,因為不想讓自己成為威脅我的一種途徑。這確實是個方法,但只能解決緋聞,卻不能解決我跟張天啟之間的問題。”
“二哥,你應該能看出來,我不擅長做一個管理者,更加不擅長在這個位置上跟競爭對手打交道,我甚至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要爭的是什麼?!”說到這兒,陸研放下刀,似是有些頭疼地按住額角,用力揉了揉,“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可我卻不能脫離這個地方,而且還因為我的關係影響到了原本無關的人。”
“我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決定非常自私,尤其是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二哥,我沒有忘記你來找我的初衷,但我至今為止都不知道你們的關係究竟是什麼,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能控制你這麼多年,我應該幫你,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幫……”
陸雲桓聽懂了陸研的意思,沉默半晌,問:“你想把股權轉給張天啟?”
“嗯。”陸研的聲音有些,“我做不到去跟別人完成虛假的婚姻,也做不到讓璟霖因為這件事放棄自己的事業,如果一定要有人做出取捨,我想那個人只能是我。”
“——只是,這麼做很對不起你……”
“二哥,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麼不離開他?這麼多年了,真的一個機會都沒有麼?”
陸雲桓不置可否,低笑了一聲,說:“大概是因為,我早就被套牢了吧。”
陸研微微擰緊眉心,不解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不說這個了。”陸雲桓笑道,“我會去幫你約他,時間地點稍後會到你的手機上,你可以再考慮一晚,做好決定再來赴約。”
“不過二哥還想再囉嗦一句,在這件事上,你根本沒有對不起誰,不管是顧璟霖還是我。你要明白,他之所以會為你做出退圈的決定,是因為他愛你,我之所以會幫你,是因為我們是兄弟。研研,你是個聰明人,這以前的每一步你都已經走得很穩了,而這次你猶豫不決,其實只是因為對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考慮得太多了。”
“我怎麼可能不考慮?”陸研苦笑,“那樣我還是個人麼?”
“在這世上混,有時候人就不能做人。”陸雲桓道,“話說回來,張天啟倒是誇過你一句,他說你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他說這是我所欠缺的。研研,要是身邊的人限定了你,你狠不起來了,你就廢了。”
陸研聞言怔住,越聽越覺得陸雲桓的語氣很不正常。
“二哥……”陸研不太確定,“你沒事吧?”
陸雲桓笑了笑,說:“沒什麼,我就是想到二哥現在還能幫你打理公司的事,要是以後二哥不在了,你這好脾氣的傻孩子到底能不能自己做好。畢竟商場上爾虞我詐的事太多了,既要防外,也要防內,心軟可不行。”
陸研心裡沒來由的一沉,卻還是下意識回道:“我知道了。”
“時間不早了。”陸雲桓道,“早些休息吧,別多想,也別委屈了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都會解決的。”
說完,沒等陸研再開口,他直接掛斷了通話。
耳機裡嘟聲響起,陸研聽著那段空音怔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取出已經黑了的手機。他解鎖螢幕,目光停留在剛剛結束的那通電話上,越是回想心裡就越是不安。
在他身後,敲門聲響起。
陸研嚇了一跳,猝然回頭看去,待看清來人後才堪堪松了口氣,隨口問:“怎麼下來了?”
“等了半天沒等到人,下來看看你在忙什麼?”顧璟霖邊說邊走到陸研近前,起手輕輕撫開擋在他眼前的髮絲,凝視著他的眼睛。
男人的眸光很深,看上去似乎有話要說,陸研被看得一陣心虛,剛才打電話時戴了耳機,根本沒注意到後面有人。
他是什麼時候下來的?
聽見……對話了麼?
顧璟霖見陸研的反應有點想笑,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樑,說:“我爸讓你做那麼過分的事,怎麼也不說?”
“沒什麼可說的,”陸研道,“反正我也不會答應。”
顧璟霖眸底的笑意加深,輕描淡寫地說:“他就是喜歡自作主張,你別往心裡去。”
陸研“嗯”了一聲:“我只是覺得當場拒絕不太好,所以打算過兩天再說。”
顧璟霖垂眸看了眼陸研握在手裡的手機,問:“你二哥沒事吧,剛才聽你的語氣不太對?”
陸研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感覺他最後對我說的話很奇怪。”說完,陸研還是不放心,於是回撥了陸雲桓的號碼。
不消片刻,耳機裡傳來聲音,電子女聲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兩人站得很近,顧璟霖也聽見了。
“我得去趟二哥那裡。”陸研按了掛斷,抬頭迎上他的眼睛,“剛才那種決定太草率了,我應該提前詢問他的意見,不應該直接讓他幫我約見張天啟。這件事是我考慮得不夠全面,我甚至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我貿然這麼做可能會逼他——”
他話沒說完,顧璟霖徒然扣緊陸研的肩膀,陸研怔住,瞬間安靜下來。
“冷靜點。”顧璟霖邊說邊放鬆了手勁,怕弄疼了陸研,後用一種安撫性的聲音說,“從這裡去陸雲桓那兒還需要段時間,先上車吧。”
陸研點頭,沒再多說。
兩人返回客廳取了車鑰匙,然後出門。
陸研又撥了幾次陸雲桓的電話,語音提示對方依然是關機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我總覺得,他們是……”說這話時陸研的聲音很低,更像是自語,話說一半又覺得這樣不負責任的揣摩不太好,也就不了了之的噤聲了。
顧璟霖把車倒出停車位,聞聲側頭看了他一眼,說:“你懷疑他們是那種關係?”
陸研恍然一驚,似是難以置信地看向顧璟霖。
顧璟霖淡淡道:“因為對方是你二哥,這件事一直才沒跟你說。當初我不信任他,再加上他有提到過張天啟的進出口生意在英國,所以我就找人查了他在英國留學期間的一些記錄,也是無意當中發現他們之間有這段關係的。”
“難怪……難怪二哥會說自己被套牢了。”陸研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握住手機的五指不覺微微收緊,“他想擺脫對方的控制,卻又對那個人產生了感情,這太矛盾了……”
“也可以理解。”顧璟霖說,“他們畢竟在一起十多年了。”
“在我看來陸雲桓到不一定是真的想擺脫張天啟,他只是長期壓抑,沒有自主權,所以利用你來尋求一個平衡——是感情上的那種平衡,雙方對等,不存在身份高低的差別,也沒有控制與被控制的關係。換句話說,他想獨立,想變得跟對方勢均力敵,甚至是想得到一個最基本的認同。”
“而且我還能感覺到,他很關心你,雖然不清楚是出於什麼原因,但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他所提供的資訊都是真實可靠的。所以我認為他真正矛盾的點不是對於張天啟的感情,而是夾在你們之間,到底該偏重誰的問題。”
待他說完,陸研並沒有接話。
他忽然覺得這部分是自己一直以來的一塊疏漏,他從來沒想過去主動瞭解一下陸雲桓的過去。或許是因為二哥的言行舉止看起來太正常了,完完全全是個成熟而睿智的男人形象,導致他忽略了他可能經歷過的那些事。
可現在想來,他從十幾歲就開始被另一個男人掌控,從小到大都是言聽計從。他在一個人最叛逆的年紀失去了自主權,怎麼可能沒有反抗過?又是怎麼在反抗過後被壓制下來?
陸研一瞬間覺得那兩人之間的關係很恐怖。
——一個在扭曲的環境下成長,另一個卻正是締造了這種扭曲的罪魁禍首,而他們……竟然還能有感情?
與此同時,市中心別墅區。
長夜寂靜,隨秋雨漫起的寒冷卻仿佛深入了骨髓,整個一層客廳漆黑一片,黑暗中有一點火光明明滅滅。
那通電話掛斷以後,陸雲桓給張天啟發了條短信,然後便關了手機,點燃根煙,卻只是夾在了指縫間,遲遲沒有抽上一口。
那天短信的內容是:【我有話跟你說,可以過來一下麼?】
他沒有等回復,因為那個男人在這方面總是表現得很有耐心,有求必應,從來不會拒絕。
儘管到最後總會演變成一場性|愛,或許長久以來,這就是維持這種關係所必須付出的報酬,他的有求必應向來都是有代價的。
不知不覺,香煙燃燒至濾嘴,火辣的灼燒感刺痛肌膚,陸雲桓倏然回過神來,卻像是麻木了一般。靜了幾秒後,他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那樣,將煙蒂按進了煙灰缸。
被燙傷的部位開始發白,皮肉分離,組織液淤積,逐漸形成了一顆水皰。
一碰就疼。
陸雲桓用拇指指腹按住被燙傷的那根手指的側面,揉了揉那個小東西,好讓讓疼痛變得更加清晰一些。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車聲,又多了一會兒,敲門聲響。
陸雲桓起身過去開門。
房門打開,張天啟看了看陸雲桓,又看了看他身後黑暗的客廳,說:“怎麼也不開燈?”
“剛回來,忘記了。”陸雲桓隨口回了一句,然後起手按下牆壁上的幾個開關。
客廳霎時一片雪亮,兩人進屋。
張天啟脫下西裝外套,習慣性朝後遞過去,陸雲桓接過外套,幫他掛在了衣帽架上。
“手機怎麼也關了?”張天啟一邊扯松領帶,一邊走到沙發落座。
陸雲桓走到吧台後面,按照對方的喜好配了一壺花茶,用沸水衝開,又取了一對茶杯,返回客廳。
“沒電了。”陸雲桓給他倒茶,想了想,說,“剛才陸研給我打了個電話。”
張天啟聽了倒不覺得驚訝,好整以暇道:“他決定見我了?”
“被逼的。”陸雲桓說,“解決緋聞本身就不複雜,只要有人出面澄清,再那出相應的證據,以顧璟霖在娛樂圈的地位,雖然盼望他出事的人不少,可願意擁護他的粉絲更多。”
張天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那陸研的壓力在哪裡?”
陸雲桓:“顧璟霖想退圈,而顧家的人想讓陸研發佈聲明,並且做後續安撫輿論的工作。”
“倒是不意外。”張天啟一哂,繼而抬眼看向陸雲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事?”
“不。”陸雲桓說,“這些只是關於研研的,而我想知道的是——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要說起來,從緋聞擴散到現在不過一天時間,中間有持續的誹謗爆料,也有突如其來的封鎖消息,可以算是一波三折。陸雲桓忙得分身乏術,原本打算整理出一個脈絡後再找張天啟攤牌,可陸研今晚的一通電話,明顯意味著他已經等不了了。
在陸雲桓看來,張天啟對於陸氏集團的興趣並不大,而且他跟陸研其實還頗有淵源,按理說並沒有非動陸研不可的理由……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張天啟很瞭解陸雲桓,知道他在遲疑糾結內容,於是說:“你想的沒錯,其實在陸承瑞離世、李淑君入獄以後,我就可以收手了。現在陸家只剩下你們三個孩子,起不了多大作用,況且你手裡又握有集團近30%的股份,我要是真想做什麼簡直輕而易舉。”
陸雲桓眉心淺蹙,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
張天啟笑道:“雲桓,你從十一二歲的年紀就跟在我身邊,一言一行都是從我這裡學來的,結果長大後翅膀硬了,現在想把這些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
陸雲桓聞言暫態驚住。
“你以為不知道你跟陸研見過幾次面,打過多少通電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再幫他,不知道你幫他是為了從我身邊離開。”張天啟又道,“雲桓,你就這麼天真,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走?”
話音沒落,張天啟起身站到陸雲桓面前,伸手扣緊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居高臨下道:“你別忘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你的身上遍佈著我的影子、我的氣味和我的印記,根本就不可能離開。”
“可你卻想背叛我。”張天啟笑得溫文爾雅,手上的力道卻徒然加大,“你從小就應該明白,不聽話的孩子是會受到懲罰的。”
陸雲桓霍然睜大眼睛,顫聲道:“所以……您最後做的這件事,其實……是為了……懲罰我?”
“陸研依賴你,信任你,他決定向我低頭的那天就一定會聯繫你。”張天啟道,“而你關心他,照顧他,自然看不得他被逼得走投無路。”
“雲桓,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已經回答了。那麼接下來,你是不是要求我放過他們了?”
陸雲桓的身體微微顫抖,那種深埋於記憶深處,逃無可逃的恐懼感浮出水面。
——在最初的那幾年,每一次的反抗過後,他都會在一場近乎虐待的性|愛中昏死過去,然後被留在漆黑的房間內,像行屍走肉一般躺上很久很久。
那種感覺放在今天來回憶,就如同被壞死的表皮層包住的白色水皰,不紅不腫,但一碰就疼。
“是。”
終於,他輕聲開口。
“希望您別再針對陸研,我們之間的事,跟他們沒關係。”
張天啟笑了笑,旋即鬆開陸雲桓的下巴,沒作回應。他翻開襯衣袖口看了眼表,然後朝玄關走去,頭也不回地說:“我讓秘書訂了後天的機票,你跟我一起走,回去把書讀完,別繼續留在國內耽誤時間了。”
意識到張天啟要走,陸雲桓跟著站起來。
“那緋聞的事呢?您這是不管了?”
“嗯。”張天啟穿上外套,依然沒有回頭看他。
陸雲桓腦子很亂,餘光不經意間一瞥,他注意到茶几擺著的果盤裡放了一把刀。
“不行!這件事必須解決完,我才會跟您走。”
聞言,張天啟忽然有些想笑,玩味道:“你覺得你還有立場跟我談條——”話沒說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雲桓站在他身後,一手繞前,將那把刀橫在了他頸前。
張天啟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的印象裡,陸雲桓從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他抬起頭,透過玄關立著的穿衣鏡,兩人目光相遇,他注意到對方執刀的手在發抖。
“把刀放下,雲桓。”張天啟說,“你不是陸研,做不出這種事,你下不了手。”
“您說得對,”陸雲桓上前一步,微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他背上,喃喃道,“我下不了手……”他深深緩了口氣,雙肩輕顫,像是處在失控的邊緣,卻又被一絲理智所制衡。
“從小到大,您一直很瞭解我,知道我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喜歡什麼,恐懼什麼……我就是被您圈養的玩物,您利用陸研來逼我,想讓我知難而退,想讓我聽話的回來,在您身邊做一條溫順而不會反抗的狗。”
“但是這一次——”
陸雲桓自嘲地笑了笑。
“——我偏不。”
話音沒落,他猝然推開張天啟。
張天啟意識到對方反應過激了,轉身忙要阻止,卻在看見陸雲桓滿臉是淚的樣子後瞬間怔了一下——那是他親自培養的孩子,過分早熟,懂得揣摩人心和收斂情緒,在某個時間段過後就再也沒有露出過脆弱的模樣。
“您說我不如陸研,是因為我不夠狠。”
陸雲桓扯開領口和領帶,紐扣崩飛,緊接著對準咽喉將那把刀毫不猶豫地插了進去。
……
陸研到的別墅區門口的時候正好與出來救護車擦肩而過,下雨的深夜,救護車頂燈閃爍的紅藍光線顯得格外刺眼。
陸雲桓那套房子的院門沒關,陸研注意到客廳亮著燈,就連別墅大門都敞著條縫。待顧璟霖把車靠向路邊,沒等停穩,陸研匆匆開門下車,冒雨朝門廊跑去。
隨著距離接近,他注意到門廊前的臺階上淤積了不少被腳印攆開的深色痕跡。
陸研意識到是血,心裡登時涼了半截。顧璟霖緊隨其後,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後也不禁愣了愣。
房子裡有人在打電話。聽聲音是個女人。
陸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繞過地上的血跡,推門進屋。
聽見動靜,蔣璐轉身看想陸研。作為張天啟的秘書,她對陸研的印象很深,雖然對於對方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裡十分驚訝,但還是客氣地說了聲:“陸總。”她又看向陸研身後,“顧先生也來了?”
顧璟霖攬住陸研肩膀,稍稍用力,示意他稍安勿躁,平平“嗯”了一聲,問:“受傷的是誰?”
蔣璐看了眼陸研,如實回答:“是陸雲桓先生。”
陸研身子猛然一僵,靜了幾秒,一字一頓道:“誰傷的?”
他的聲音很冷,蔣璐潛意識裡有些忌憚,抿了抿唇,說:“陸先生是……自殺。”
陸研瞬間震驚,脫口道:“這怎麼可能?”
“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蔣璐說,“陸總,您別著急,他已經被送去搶救了,可能不會有事。”
“張天啟呢?”陸研問。
蔣璐說:“張總頸部有擦傷,一起去醫院處理了。”
半小時後,市中心醫院。
這件事被嚴格封鎖了消息,醫院沒有半個聞訊趕來的記者,急診樓四層鴉雀無聲,應急通道和電梯口都有專人守著。
陸研在搶救室外見到了張天啟,對方顯然已經收到了通知,對於他跟顧璟霖的出現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訝異。張天啟頸側貼了一塊紗布,領口被血液洇濕了少許,見兩人過來,他朝旁邊的兩名保鏢略微一揚下巴,保鏢們立馬會意,自覺離開了等候區。
眼下只有三人在場,氣氛一時間變得非常沉默。
最後,還是張天啟先朝顧璟霖頷首示意,然後又看想陸研,說:“三少回國半年了,這算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吧?”
陸研垂眸看了他一眼,回道:“算是吧。”
“你長大了。”張天啟道。
“張先生,”陸研的聲音很客氣,語氣卻是冷的,“以我們的關係,客套話就免了吧。”
張天啟笑了笑:“你是個爽快人。”
陸研說:“我二哥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件事與你無關,”張天啟道,“是我跟他之間的事。”
聞言,陸研垂在身側的手握了又松,正要上前,卻被旁邊的顧璟霖攔了下來。
“張總,”顧璟霖說,“這到底是誰的事不重要,現在在裡面接受手術的人是研研的二哥,您是當時唯二在場的人,不給個解釋說不過去吧?”
張天啟看向顧璟霖,靜了半晌,對陸研道:“你發現了麼?我只是擦傷,我還能站在這裡,他卻需要搶救。他把刀橫在我的脖子上,但他下不去手,到最後只能選擇結束自己。”
陸研面色陰沉,卻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陸雲桓這種做法。
張天啟又道:“我的目的早就達到了,陸研,你是個局外人,璟霖也是。這件事如果繼續下去,我們三人恐怕不會有什麼,反而會先逼死他,對我來說太得不償失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陸研道。
“剛才我把情況和熟悉的醫生說了一下,醫生回饋說雲桓可能患有輕微的抑鬱症,只不過平時過於壓抑自己,所以沒能被身邊的人發現。”張天啟說,“我以後也不會在國內發展,所以打算帶他回英國,在那邊接受治療。”
陸研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冷冷道:“你問過他的意見麼?”
“如果你瞭解他,就應該能想到他不會拒絕。”張天啟心平氣和地與他對視,“其實你已經想到了,不是麼?”
陸研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負責手術的主治醫生出來。
陸研忙迎上去,問道:“病人情況怎麼樣?”
醫生看了眼張天啟,又看了看陸研,說:“沒傷到頸動脈,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傷口很深,聲帶和氣管的損傷比較嚴重,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比如短時失聲,或者哮喘。”
陸研皺了皺眉:“不能根治麼?”
“康復期好好調理就能緩解症狀,但是以後的情況誰都不好說。”醫生道。
陸研低聲說:“謝謝。”
“陸總客氣了。”說完,那醫生朝他略一頷首,然後繞過去走到張天啟近前,說:“病房安排好了,單獨一層,不會受到任何人打擾,張總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張天啟想了想,問:“人什麼時候能醒?”
“麻藥過了就能醒。”醫生說,“大概幾個小時。”
“醒了通知我。”
“好,您放心。”
當天淩晨兩點多,陸雲桓轉醒,值班護士過來通知三人。
陸研提出探視,卻被護士告知陸雲桓拒絕任何人進去。
翌日清晨,各大媒體平臺陸續更新了頭條新聞,當初爆料顧璟霖緋聞的某個娛樂記者公開道歉,聲明所有負|面|消|息均來自他個人及所屬團隊的蓄意捏造,並表示願意接受經濟賠償。
隨後東煌娛樂的法務部門介入,以誹謗造謠的名義將對方告上法庭,有關影帝顧璟霖的同性戀醜聞終止。
幾日後的下午,陸研獨自前往中心醫院探望陸雲桓。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上下午都會各過來一次,而每次都會被對方拒之門外。
陸研乘電梯來到住院部頂層,護士台的小護士見他來了,忙把人叫住,然後彎腰從櫃裡子取出一份檔案袋,說:“陸先生已經出院了,這是他留給您的。”
陸研短暫怔了幾秒,心裡對這種結果倒是不意外,他接過檔案袋,隨口問道:“是張總接他出院的麼?知不知道回哪裡了?”
小護士搖頭:“沒說。”
陸研“嗯”了一聲,笑道:“知道了,謝謝你。”
說完,他轉身走到落地窗前,將帶來的花束擱在長椅上。陸研繞開線圈,從檔案袋裡抽取一遝檔,發現是已經簽好名字的股權轉讓書。
十月上旬,被秋雨洗滌過的天幕碧藍如洗。
陸研收起檔案袋,抬頭望了眼遠處的飄蕩的飛機雲,恰在這時外衣口袋裡的手機振了一下,陸研拿出手機,看著螢幕上顯示的短信。
顧璟霖:【回來了麼?我去接你。】
陸研:【不用了,我順路去趟超市,然後再回家。】
顧璟霖:【去超市做什麼?】
陸研:【二哥不要我了,我好難過,需要璟霖哥哥做雞翅安慰一下。】
顧璟霖:【我會做雞翅……?】
陸研:【會的,綠色那種。】
顧璟霖:【……】
——In The End
2016.6.27-2016.10.05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番外初步打算寫一下婚禮和蜜月,都是又黃又甜的小日常,當然真正的肉肯定是放個志裡的,晉江只放不會鎖的那種。如果你們還有什麼想看的可以說,我看著寫~個志的進度可以關注微博,新浪搜【晉江砯涯】就能找到我,我偶爾會寫一些小片段,或者日常,歡迎勾搭~PS:砯讀作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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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完結了一本啊,我堅持每章寫TBC其實就是為了可以在最後把它變成in the end,這種感覺很幸福~(這話每本完結我都會說_(:з」∠)_)然後這本認識了很多新讀者,蟹蟹大家的喜歡,蟹蟹大家對我斷更的容忍,我會繼續努力,爭取每一本都有進步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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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番外構思好了就會開始更新。
這章留評有紅包,時效截止到發第一章番外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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