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文學作品裡，達爾頓和凱蒂的故事可能會這樣結束：過上了新生活，對發達的醫學水平，以及醫院和政府的靈活處理表達感激之情。


當丈夫達爾頓(Dalton Prager)去世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凱蒂(Katie Prager)正在南方肯塔基州的臨終關懷中心裡安靜地躺著。屋子外面下著雨。


據凱蒂的母親狄波拉(Debra Donovan)說，在最後一刻，女兒與遠在密蘇里州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伯恩斯猶太醫院的達爾頓通過FaceTime進行了視頻通話。


“她告訴他，她愛他，”狄波拉說，“但我們不確定達爾頓能否聽到。”


凱蒂本人在Facebook的帖子中這樣說道：“達爾頓和肺部囊腫性纖維化(Cystic fibrosis)進行了長期的鬥爭，他是個勇敢的戰士，他的字典里沒有‘放棄’這個詞。”（註：囊腫性纖維化是一種遺傳疾病，會嚴重影響肺部和消化系統，白人群體比其他人種較為常見。）


凱蒂和達爾頓都患有先天性囊腫性纖維化，有著一段不平凡的戀愛經歷。2009年，同為18歲的凱蒂和達爾頓通過Facebook相識。經過交流，兩人從因共同遭遇而產生的憐惜之情，慢慢變得互相依賴。


凱蒂後來對媒體說，她被對方的聰明、帥氣以及可愛的個性所吸引。在兩人開始交流後的幾天里，凱蒂就知道自己會愛上這個男孩，並會和他結婚。


“他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你知道，像達爾頓這樣的人很少，所以我抓緊機會和他相處。”凱蒂這樣回憶道。


認識不久後，達爾頓告訴凱蒂自己帶有洋蔥伯克霍爾德氏菌(Burkholderia cepacia)，這種病菌會讓囊腫性纖維化病情惡化，很容易傳染，如果見面需要非常慎重做出決定。醫生也同樣警告過她，但凱蒂最終邀請達爾頓前往肯塔基見面。


“我告訴達爾頓，我寧願為此只活5年，也不願平平淡淡地再過20年，”凱蒂說，“當你有了這種感覺，會奮不顧身。”


兩年後，達爾頓和凱蒂結婚了，但女方不幸也感染了洋蔥伯克霍爾德氏菌。2014年，兩人同時在匹茲堡大學的醫學中心等待移植肺器官。


       


凱蒂的媽媽狄波拉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說，凱蒂非常愛達爾頓，把自己從受捐獻者名單中原本靠前的位置撤下，好讓對方先接受手術，而達爾頓對此並不知情。狄波拉說，女兒沒準備好讓達爾頓先走，“她是個無私的人，總是首先考慮別人”。


結果，達爾頓的移植器官先到了，在當年11月17日接受了手術。第二個月，凱蒂接受了同樣的手術，但並不順利，第二次準備接受治療時，匹茲堡大學的醫學中心告訴她，她的醫療保險到期了，不能再收治她。


凱蒂只能回到出生地肯塔基州，但肯塔基醫療機構的醫生告訴她，他們沒能力給感染洋蔥伯克霍爾德氏菌的患者做移植手術，並推薦他們回到匹斯堡大學醫學中心。但後者堅持不收治，理由是擔心如果破例，其他州的病人會蜂擁而來，他們沒有能力承擔。


達爾頓對當時妻子的處境非常氣憤，因為她的生命很可能會被官方的繁文縟節所耽誤。


我覺得無助，無能為力。由於是異地治療，醫院所在的州並不接受你的醫保，兩個地方的政府在踢皮球。他們要將我妻子變成一個統計數字，一個貨幣符號，而我不能失去她。


當凱蒂的情況在惡化時，達爾頓一直在為妻子爭取媒體的支持。而在等待處理結果的過程中，兩人通過視頻通過互相鼓勵，就像剛在Facebook上認識的時候一樣。直到去年7月，經過多方努力和協調，匹茲堡大學醫學中心才同意破例接收她繼續為其做手術。


凱蒂的手術完成後，由於兩人的親人在不同的州，為了便於看護以及避免再感染，家人只能將他們分開。


在2014年的美國電影《星運里的錯》中，16歲的富家女海瑟患有晚期肺癌，男友奧古斯都因患有骨肉瘤失去了一條腿，因癌細胞的擴散隨時可能失去生命。兩人偶然相識後一見鍾情，最後決定共同面對恐懼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如果是在文學作品裡，達爾頓和凱蒂的故事可能會這樣結束：過上了新生活，對發達的醫學水平，以及醫院和政府的靈活處理表達感激之情。但事實上，兩人的病情開始惡化。達爾頓很快得了淋巴瘤，後因肺炎和病毒性感染再次接受治療。


       


在去世之前的兩周里，達爾頓一直在重症監護室里通過呼吸機維持生命。


就在上個星期，聖路易斯當地的醫療轉移公司Air Evac Lifeteam還答應把達爾頓運送到肯塔基。但是最終，達爾頓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兩人最終一刻團圓的願望未能如願。


凱蒂和達爾頓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今年的7月16日，這一天正好是他們結婚5周年紀念日。


達爾頓的姨媽Tammy Krumrey說：“他還沒準備好離開，還有很多事沒做，但我們相信上帝另有安排。”


達爾頓去世後，他的母親和凱蒂都在夫婦兩人的Facebook主頁上發布了帖子。


凱蒂寫道：“我的天使，我的摯友，他在今天去了上帝的身邊。達爾頓是一個鬥士……謝謝大家過去幾年來的愛護、祈禱和善良的祝願。”


而達爾頓的母親這樣寫道：“今天，2016年9月16日12點56分，達爾頓和他的姐姐莎蔓莎、祖父拉里在天堂重逢了，你可以自由呼吸了，我的孩子。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永遠愛你的媽媽。”


       


2015年接受治療時候的凱蒂


兩人曾計劃在本月晚些時候一起過聖誕節，因為醫生說凱蒂可能活不到12月25日那一天，但沒成想達爾頓先走一步。他去世這一天，凱蒂的家人已經在布置聖誕裝飾，桌子上都是親友們送來的節日禮物。


凱蒂現在身體瘦弱，曾經濃密的金髮不見了，面部像布娃娃一樣沒了生氣。她已經到了腎衰竭末期，隨身帶著氧氣瓶。


在得知達爾頓的死訊後，她一開始沒有表態，但幾個小時後，她虛弱地說：“他對我很重要，我很快會再見到他了。”凱蒂記憶中的達爾頓喜歡做飯、旅遊，收藏古董，擁有陽光性格，喜歡穿亮色的衣服……


Facebook上有一個名為Katie’s Celebration of Life的頁面，專門為凱蒂籌款。但她說，想在最後的日子裡為父母減輕負擔。


由於別無選擇，凱蒂在9月初就接受了臨終看護。除了透析，她拒絕一切治療。“所有應該出現的錯誤都發生了，”凱蒂曾在本月初對媒體這樣說，“我只想自然而然地離開。”


或許她認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另一個世界更快見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