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徹底毀了——被我的妻子。
我今年三十五歲,是男人的黃金年齡,是事業的上升期。我在公司中擔任要職,在業內混的風生水起。然而,從半年前開始,我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缺席重要的會議,把一個又一個重要的客戶移交給其他同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點一點取代我的位置,我卻無能為力。
這一切都歸罪於我的妻子。
我與妻子結婚十年,我們曾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一年多年前妻子懷孕,並於幾個月前誕下一名男孩。我高興極了,為了給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就在近郊買了一棟採光很好的二層別墅,帶妻子,孩子和保姆一起搬了進去。
誰知生產後不久,妻子似乎患上了產後抑鬱,噩夢隨之開始。
起初只是普遍的產後抑鬱現象,後來,妻子變得神情恍惚,疑神疑鬼,慢慢竟然發展成精神病,一發不可收拾。
妻子分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晚上一切正常,可一到白天,她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衣衫不整的蜷縮在角落,髮絲凌亂,渾身顫抖,有時嚎啕大哭,有時沉默不語,用手抓她,會發現她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中午,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整個臥室暖洋洋的,沒有一個黑暗的角落。這時的妻子是最可怕的,她會像中了邪一樣,衝過來抓著我的胳膊大喊:「偉奇,快點,幫我請個法師來,求求你,有個女鬼在我的身體里,一直纏著我!求求你,快點,不然等她完全侵占了我的身體,會害了你,害了孩子……」
妻子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聲嘶力竭的哭喊。隔壁房間搖籃里的兒子受了驚嚇,大哭不止,保姆連忙跑過去不停的哄。起初,我會抱緊她,安撫她,可日子久了,我便漸漸失去耐心,只是皺著眉,木訥的看著她。
恐怕——害了我和孩子的是你才對。
見我沒有反應,妻子又會蜷縮在角落,抽泣。
等到晚上,妻子又會變回以前那個溫柔的賢妻,擁抱我,喊我老公,為我做飯,照顧孩子,與我相擁而眠,完全不知道白天發生了什麼。第二天天亮,意識剛剛清醒一些,我就會立刻感覺到厭煩和疲憊,因為我知道知道,又要面對那個瘋妻子了。
於是,好好的生活就這樣毀了。
妻子被診斷為具有雙重人格。我開始頻繁的請假,大部分的時間用來陪妻子拜訪各地有名的心理醫生,催眠師。可是,心理輔導、催眠甚至藥物,全部對妻子無效。每到白天,她就會犯病,而且陽光越足,症狀越嚴重。
「張偉奇先生,我需要問您幾個問題。您和妻子的婚後生活幸福嗎?」
「幸福。我們結婚十年了,很少吵架。」
「您的妻子幼時遭遇過不幸嗎?比如家暴、虐待……」
「沒有,她的家庭很和睦。」
「您的妻子從事什麼工作?」
「她以前做行政工作。懷孕之後辭職做全職太太,養胎,照顧雙方父母,料理家務。」
「那,您的妻子和朋友同事關係怎麼樣?」
「她一直體弱多病,很少出門,朋友不是很多。但由於性格比較綿軟,脾氣好,所以人緣還是很不錯的。」
「體弱多病?」
「是,從小落下的病根吧。所以我們這麼晚才有孩子。」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醫生十指不停的在鍵盤上遊走,我一邊說,他一邊記錄。我有些不耐煩,每到一個地方都是這些問題,每次的治療都毫無幫助。
「抱歉,張先生,您的妻子雖然可以百分之百確診為雙重人格,但我們……」
還沒等年輕的醫生說完,我便抄起衣服奪門而出。每次都是這樣,只能診斷病情卻不能治療,要你們這些白衣天使幹什麼用?
過了兩個月,妻子的病情更加嚴重,不止白天,到了晚上也神經兮兮的。我幾近崩潰,下了班便在街上像孤魂野鬼一樣遊蕩,遲遲不願回家。直到困得不行了,我才往家走。
推開門,妻子急忙站起身迎接我,接過我的外套掛起來。我盯著她看,她巧妙的避開我的目光。我知道,眼前的不是妻子,是那個瘋女人。她雖然盡最大努力裝的平靜,但從那閃爍的眼神和微微發抖的四肢,我能斷定,這不是她,不是我的妻子。
妻子抬起頭,她可憐巴巴看向我的目光,卻激發了我心底埋藏的絕望和暴怒。我摔門走進臥室,拉開衣櫃想找睡衣,然後看到了衣櫃里的一尊鍍金佛像。
我是無神論者,向來不允許家裡擺放這些東西。
「這是什麼?!誰買的?!」
保姆聽到我的喊聲急忙跑過來,怯懦的說:「是……是我……幫太太請的……」
我還沒說話,妻子便撲過來,跪在我腳下,抓著我的褲管,哭著央求我:「偉奇,是我讓劉姐去幫我請的,我怕你不高興,所以沒告訴你,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佛像已經起作用了,真的起作用了,已經壓制住那個女鬼了!但是……」
我感覺到妻子劇烈的顫抖,她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不定,壓低聲音說:「但是我能感覺她還在這附近,法師說要將佛像供七七四十九天,再過幾日,再過幾日就能消滅它!」
荒謬!
我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甩開妻子的手,抓起佛像,一步跨到窗前,打開窗戶奮力將佛像拋了出去。
妻子被我的動作驚呆了,她癱軟在地上,臉色變得煞白,愣了好久最終失聲痛哭。
我發了瘋一樣怒吼:
「鬼鬼鬼!天天就知道說這個!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那都是你自己想像的!請佛像有用嗎?!你看看你,比以前瘋的還厲害!你到底要幹什麼?這個家被你毀的還不夠慘?!你要把我們都逼瘋嗎?!」
妻子像是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只是哭。一邊哭一邊搖頭,神情充滿了絕望。
隔壁的孩子被吵醒,又開始大哭。
我閉上眼,咬牙做了最後的決定——必須要送妻子去精神病院了。
轉眼間,妻子送去精神病院有三個月了。妻子不在的這三個月,家中恢復了寧靜,只是孩子由於想念母親,總是大哭,連保姆都束手無策。
我每天都要與負責看護妻子的醫務人員聯繫。剛入院的時候,妻子激烈的反抗,但隨著在病房的時間越長,病情竟然有了奇蹟般的好轉。不久後,醫護人員打來電話,說妻子的病情基本穩定,很久沒再犯病,可以出院了。我喜出望外,決定去給妻子辦出院手續。
下了班,我來到精神病院,沿著走廊進入最後一個房間。打開門,我聞到一股輕微的霉味。這個房間不向陽,白天也需要開燈照明。我皺了皺眉,妻子是個喜歡陽光的人,我居然如此委屈她,心裡不禁有些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