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姑娘逃了!吐糟男友家的年夜飯,曬出了一張可以有一千種解讀的飯桌照。        

姑娘起初被輿論一邊倒地譴責,“嫌貧愛富”“沒有教養”“歧視農民”,“這樣的鄉村飯雖然粗糙但是很有風味!”,最常見的一種說法是:“裝什麼小資,往上數三代,誰家不是泥腿子出身。”但同時姑娘也贏得了上海市民和許多女性的聲援:“門當戶對很重要。”“鳳凰男又騙婚了!”        

不過,不管正方反方,都指出了一個基本事實,這樣的婚配,完全不看好。        

                                                                                                                                                                                                               

支持小夥子的人口氣都比較浪漫但蒼白:“你值得更好的姑娘!”可以肯定的一件事:說這樣話的人,自己家閨女,斷然是不會許給這樣的小夥子的。若自己家妹子或女兒打算嫁進這樣的家庭,沒準反應比事件女主的父母激烈n倍。        

為什麼?一張餐桌照,洞見了一條暗水湧動而不見底的深河。要越過這條河邁入婚姻,非大機緣、大勇氣和大智慧不可——而且是雙方兼具上述過人之處。當然,實在都沒有,還有一種可能叫“大愚”。        

如果沒有逃,“也許結局難講?        

先給大家說說真實版的結局吧。        

我的一個閨蜜,經歷與這個姑娘幾乎完全拷貝,這是一個北京姑娘和一個xx籍鄉村男的故事。所不同的是,北京姑娘當時沒有逃。        

這個新聞和餐桌照就是北京姑娘微博上發給我的。附帶了一句:依稀往事似曾見。        

七八年前,我的北京閨蜜,第一次去了鄉村男朋友家。她男友家庭應該比這個上海姑娘的男友經濟條件要好很多,為了她的到來,還做了最大程度的房屋裝修,給未來兒子兒媳準備了獨立臥室、洗手間,洗手間裡裝了熱水器,開飯時,擺出的是事先已經打聽好的她愛吃的菜肴。        

北京姑娘不是不識好歹的,很感念這樣的厚待,尤其是男方家庭因為她,還特意改變了女子不上席的規矩。        

她的男友也是個優秀的男孩,但最後,臨到結婚,她退卻了。        

“縱然感激,但從第一餐飯起,有些塊壘就已經種下。”姑娘說。        

塊壘一,她發現除了她是坐席的,所有的女子,嫂子、堂嫂、小姑、大姑,都是站在桌子邊吃飯的。包括忙前忙後的未來婆婆,也沒有座位。相反,嫂子家那個才6、7歲的小男孩,大喇喇地和自己的爹坐在席上,在男孩尖利的叫聲裡,他爹把圓桌上的轉盤嗖嗖飛轉,方便把兒子愛吃的食物優先搬運給自己兒子。與小男孩同輩同齡的一個女娃,站在已坐滿了人的餐桌邊,挨擠在一堆男性的腿腳邊,由自己的母親,眼疾手快地從跟前經過的碗碟裡,叉起一塊肉,塞進自己的嘴裡。        

她這才明白,為什麼男朋友的吃相一直難堪而屢教不改,即使他十分地想改,但餐桌上一坐即忘,要麼叭噠嘴,要麼筷子來時,忙不迭地伸長脖子尖起嘴去唆食物。        

塊壘二,所有人吃飯都吧唧著嘴。響亮地吧唧。        

塊壘三,竟然把一隻整雞,剁成指頭大的碎塊。男朋友準確地夾住雞腿的一塊,麻溜地放到她碗裡,她嚼了一口,立即被雞肉裡包裹的碎骨刺了牙齦。而她無法向男友解釋,她從小到大吃過的雞,要麼是白斬雞,要麼是煲湯整雞,要麼是炸雞,再不然是雞脯或雞茸,從未見過可以把雞剁碎了炒吃的作法,《食經》上不是有說,雞不宜切過碎?        

塊壘四,所有人都非常不見外地打聽她的收入、她父母的職位、在北京有幾套房,聽說她是獨生女後,馬上都毫不掩飾地向她男朋友表示祝賀:那以後那些幾百萬的房產,不全都是你小子的了?        

塊壘五,非常不客氣地問她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給某某”生孩,乘“你婆婆”還年輕,帶得動小孩,多生幾個。        

她說,我最不能忍受的,倒還不是這些廢話。        

“我反覆在心裡犯擰的,是那一桌子,明晃晃亮燦燦的——不鏽鋼餐盤。”        

從小到大,她沒有使過這樣的器皿。        

她從小的餐飲習慣也並不講究到色香味形器諸色具精。隻是喝碧螺春使白瓷,為的取其色悅,喝明前龍井使一隻透明玻璃厚矮杯,為觀其形逸,喝普洱使一隻粗陶杯,喝紅茶要麼是英國瓷器,要麼是紫砂,這在她家,並不刻意,是一種至少已經延續了三代、而且已經無感了的生活習慣。        

無論如何,那一桌子不鏽鋼餐具,在她來看,非常有損食相。紮眼地難受。金屬撞擊聲更讓她反胃。那些筷頭己發黑的筷子,她儘快忽略,禮貌地吃完整頓飯。毫不失禮。是因為確實相愛。        

但從這頓飯開始,她開始參悟,參悟彼此那些總會引起磕碰的差異的根源。        

原來以為,愛可以克服這一切。        

她安慰自己,人的可塑性是很強的。生活習慣需要彼此調適。        

她和男友因為相愛又走了一年多。        

分手是在結婚前夕。        

雙方談及了孩子,男友認為,孩子最好由他爸爸媽媽來帶。她想起了那些不鏽鋼餐具,一個激靈。堅決搖頭。男友非常鬱悶,我爸爸媽媽不好嗎?生活習慣有什麼問題嗎?即使再不好,不也把我養得這麼大、這麼出色麼?        

雙方又談及了孩子的數量。男友說,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但至少要兩個。        

而男友的一個堂嫂,非常自信地和她說起來自己的生子經歷:懷到4個半月,找了醫院的朋友,b超一看,發現是個女孩,直接打了。第二胎果然如願是個男孩子。——就是那個在飯桌上把轉盤轉得呼呼起風,在自己爹的支持下,一口氣叉走半盤臘腸的小男孩。        

她打了個激靈:我的後裔,將來就是這樣?        

我的生活,將來就和這樣的一群人和這樣的一種生活方式交織?        

無論她怎麼抵抗,無論她怎麼切割,它都將透過婚姻和繁衍,滲透到她的現在、未來和後代身上。        

她在最後一刻逃了。男友非常怨懟。        

“你說說,我哪裡對不起你?”        

她隻能勉強著回答:“結婚這個事,不是對得起或對不起的事。”        

彼此這麼問答時,她再一次明白,她和他之間,差異的根源,在於,他考慮的和她考慮的,層面差異至大,完全就是剛吃飽了飯的勞動人民和用刈鹿刀割肉,雪夜裡放在網子上細細烤來吃的小資產階級布爾喬亞的區別。這種差異,將決定她自己和後代會選擇何種價值觀與生活方式。        

從一開始,他們生長的根就完全不同。特別令人遺憾的是,歷史上的江西,宿儒倍出,大家如雲,原有許多積年的舊家。貧困是一回事,貧困卻未必一定要活得粗糙鄙陋。我姥姥常說:“江南有大戶,江北有大家”。我外祖家在49年後己如《活著》所寫的,因男人賭博而敗落。但女人們依然以勤勉所創造的清潔光凈,維持著一個家庭的體面。即使來客了隻奉得上一杯清茶,杯子也是最廉價的玻璃杯,我姥姥也斷然不會用搪瓷缸給客人。        

一切從那個亮晃晃的不鏽鋼盤子和烏糟糟的筷頭開始的。它意味著一切。生活方式的差異,審美和審醜的差異,金錢觀的差異,養育後代方式的差異,對未來預期的差異。        

無論你承認與否,接受與否,49年之後,社會階層曾經被命運劇烈地晃動,泥沙、粗鹽、水、草根全部黃湯一樣地浮沉不定,大傢夥都成了一鍋濁湯,許多虛偽的價值觀附庸在一些宏大的口號裡,被強行推銷給人們。粗暴、鄙陋、野蠻和不衛生的一切,曾經被視為光榮的,甚至話語裡也充滿了暴力的砂礫。但這鍋濁水,隨著時間推移,正在清晰地復歸它的自然的分層。——宏觀的話語也許還在唱高調,但是社會自己正在通過若干符號、生活方式及社交圈自然地完成它的分層與分級。        

該沉澱的沉澱,該輕揚的輕揚。        

有穩定的階層及其文化積澱的社會中,原本不應有這樣巨大的地域文化差異,更不應有因戶籍資源而產生的滅絕式的發展差異。這種製度式的差距,不應該讓一個逃跑的上海姑娘,用道德買單。說風涼話的人,你自己為什麼不嫁?或為何不娶同村的小芳?        

社會正在象一個正常的社會。有著越來越明確的社會階層的區別。再建立它自然的流動和上升管道。不應再有一個粗暴的意識形態的手,把這樣的自然守序攪亂、掠奪、破壞和顛倒。        

上海這個姑娘,逃的倒不是飯,而是命——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卻憑直覺感覺到了的宿命。        

婚姻是自然流動和上升管道之一。        

下嫁,也不是不可以。        

通常是建立在下嫁的對象有極大的優勢,可以彌補階層的差異的基礎之上。高攀,也不是不行,通常發生在女性有極強的生育優勢的基礎上。比如,一個姑娘即使出身貧寒,但長成了一絕代佳人,又或靈巧聰明過人,那麼,她通過婚姻通道改變自己和後代的社會階層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一個小夥子即使出身貧寒,如果智識過人,人才出眾,在社會中取得了家庭所不曾賦予他的立身之本,如於連,當然也比較有可能改變自己和後代的社會階層。        

除此自然的進階之外,任何以欺騙、道德、輿論綁架或失序暴力如阿q最嚮往的暴力滾牙床,去改變階層及自然婚配取向的,都是赤裸裸地耍流氓。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王篤若 來源:女拳文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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