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把牙蟲挖出來

將齲齒導致的牙痛病因歸結為有「牙蟲」在牙齒中啃噬，似乎是一種伴隨人類歷史全程的觀點。

就像文章開頭的《薩勒諾攝生法》一樣，人們堅持認為牙疼是因為有牙蟲，牙蟲是導致牙齒出現空洞，繼而腐爛缺損的罪魁禍首。這一觀點其實一直延續至今，還在廣泛傳播。

有意思的是，關於牙蟲的說法，幾乎在所有古代文明中都有出現，無論是古埃及、古印度、兩河流域文明，還是古代中國。這可能說明，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過程中，各個地方、各個民族的人，依靠想像力來認知世界的角度基本是一致的。

而為了挖出牙齒里的蟲，人們也可謂是非常「用力」了。

早在公元前5000年，蘇美爾人就已經發現了有「齲齒」這種疾病，通過考古證據，人們在當時的人類遺蹟中發現了被鑽了洞的牙齒，這很可能是當時的人類已經在鑽開牙齒找「牙蟲」了。當時並沒有麻醉藥物，用的也是比較粗糙的工具，牙齒鑽洞的痛苦可想而知。

古代蘇美爾人的石刻，約公元前5000年，描述了牙蟲導致齲齒的情景來源：維基百科

公元前3000年，人們把一種名為天仙子的植物，和蜂巢碎塊混合在一起，在石片或金屬上燒灼，等冒出濃煙後，再把這種混合物糊在疼痛的牙齒上，期望能把牙蟲從牙齒中趕出來。當然，除了燙傷，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磨，把牙齒磨乾淨

無論古代還是今天，人們都認為保持牙齒清潔是防患於未然的有效方法。不過在刷牙這種行為誕生之前，人們認為擦拭和打磨才是保持牙齒清潔的手段。於是，各種各樣打磨牙齒的用品應運而生。

哦對了，打磨牙齒是需要專門的牙醫來操作的高級工作。在古埃及考古發現中，有很多楔形文字記錄了一顆牙齒上有一隻眼睛的符號，意思是「專注於治療牙齒的人」，也就是最早的牙醫了。最早被記載的一位牙醫，出現在古埃及文字記載中，名叫赫斯-拉（Hesy-Ra）生活在公元前2660年前後。

在打磨牙齒時，世界各地的人也基本選擇一些類似的物質作為「摩擦劑」，比如磨碎的貝殼粉、蛋殼、動物的蹄子、黏土等。人們用布蘸上這些東西來摩擦牙齒，甚至有牙醫會使用銼刀來給人打磨牙齒。

用打磨來清潔牙齒當時是一種時尚來源：站酷海洛

最終，這類摩擦劑最終進化成了牙粉，並最終形成牙膏。不過在進化的過程中，也出現過思路「清奇」的狀況。

比如，在古波斯帝國時期，人們最喜歡用的牙膏，是用蜂蜜製成的；直到18世紀早期，人們還在用糖來製作牙膏。這些「甜食牙膏」，應該會大大增加齲齒的發生率吧，不過這是因為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糖與齲齒之間的關係。

18世紀中葉，現代牙科的第一人——法國牙醫Pierre Fauchard才意識到了糖和齲病的關係，提出造成齲病的，不是那隻活在我們腦海里的「牙蟲」，而是餐桌上每日可見的糖，並證明如果人們減少吃糖，的確可以控制齲病的發生和發展。

拔，把爛牙都拔掉

隨著糖離人們的生活越來越貼近，在牙齒日常保健意識沒有隨之跟上的情況下，患上齲齒而牙疼的人越來越多，從事牙醫工作突然變得越來越有利可圖，於是一時之間，各式各樣打著牙醫旗號的江湖郎中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其中人數最多的就是和雜耍藝人一樣行走江湖的「拔牙者」。

在17世紀的歐洲，拔牙者們通常會到處旅行，每到一處，搭起舞台，穿上艷麗的服裝，脖子上掛上一串不知道是什麼牙的牙齒，敲鑼打鼓招攬生意，專門拉那些患有齲齒的人來掏錢拔掉爛牙。為了忽悠，不少拔牙者還會用雜耍技巧，「變出」幾條蟲，號稱是從顧客牙里抓到了「牙蟲」。

這些拔牙者所用的「刑具」（只能這麼形容了）都很可怕，比如像烏鴉嘴的大鉗子（夾住壞牙直接擰下來）、燒紅的烙鐵（燒灼傷口止血）。還有一種被叫做「牙鑰匙」的長柄工具，夾住壞牙以後向上一提就能把牙掰松，然後就像擰鑰匙一樣把牙擰下來。

《拔牙者》約1810年的畫作來源：維基百科

在抗生素髮明之前，這麼大損傷的拔牙操作，很可能因感染而致人死亡。

在這裡，又不得不提到現代牙科第一人Pierre Fauchard，是他初步規範了拔牙的手術操作，揭穿了大量江湖騙子的手法，創立了口腔外科學，也同時創造了牙科醫生（chirurgien-dentiste）一詞，從此，口腔醫學才逐步形成一個醫學學科。

補，把缺牙都補齊

因為齲齒而出現的牙齒缺損同樣也是長期困擾人們的一個問題。

在公元前8世紀~公元前6世紀，義大利地區的人們如果出現牙齒缺損，會用公牛的牙齒經過雕琢後補進去，這應該是世界上最早的假牙了。

中國的補牙記錄也很早，最早見於漢代《五十二病方》，其中記載了用榆樹皮、桂皮以及其他幾味藥材填補牙齒的方法，張仲景所著《金匱要略》也記載了「以藥烙之」的補牙方法。而從我國唐代開始，就已經開始採用汞合金來填補牙齒了，汞合金一直沿用到上世紀末，才逐漸被其他複合材料所替代。

一旦牙齒缺失，裝個假牙就成為人們優先考慮的方式了。

早期使用的假牙由動物骨骼、象牙等製成，容易腐壞或碎裂，尋尋覓覓之下，人們發現還是人牙最好，不但色澤好，而且表面有牙釉質層，耐腐蝕，強度也適合，用其他人的牙來補自己牙簡直太理想了。

很自然，使用人牙做假牙的人，大多是有錢貴族，而窮人，只能當賣牙的了。

美國國父華盛頓的假牙，上面所有的都是人牙，是他從他的奴隸那裡低價買來的來源：維基百科

人牙的市場價格很高，在1781年時，一排品質較差的人牙，差不多能抵上一個普通農民三年的收入。對假牙商人而言，等待窮人來賣牙實在是不太可控，於是到刑場、墓地拔死人牙來賣成為了一種「常態」。

不僅如此，假牙商人的手還伸向了戰場，比如在著名的滑鐵盧戰役當晚，就有一批假牙商人奔赴戰場，不過他們不是去作戰，而是去拔戰死士兵的牙齒回來賣的，這一批年輕士兵的牙齒最終就成了假牙發展歷史上著名的「滑鐵盧牙」。

人類為了不牙疼，居然用過這麼多「詭異」方法，不過放在當時的歷史環境和科學水平背景下，也不難理解。醫學科學的進展規律就是如此，不斷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即便顯得可笑，也一直在前進。

如今，現代醫學終於找到了齲齒的病因（糖、細菌、時間因素綜合在一起使得牙齒齲壞），也發明了使用含氟牙膏刷牙、塗氟、窩溝封閉等預防齲齒的有效方法，刷牙、洗牙已經成為人們進行牙齒保健的日常習慣，還有各種美白、修復、矯正、種植牙的新技術來幫助人們維護牙齒健康。回想起那些人們拼了老命護牙的歷史，多少有些唏噓。

不過，雖然有了一系列新技術、新材料，想要擁有一口漂亮整齊、功能齊備的牙齒仍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了日常牙齒保健外，一定要記得定期去看牙醫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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