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天多給我十年……再多五年也好,我便能成為真正的畫家了。」一位晚年自稱「畫狂老人卍」的日本畫家在臨死前這麼說著。

除了畫狂老人卍這個略中二的稱號外,他還有一個為人熟知、響亮的名字——葛飾北齋。

其作品《神奈川沖浪裡》、《凱風快晴》等無不名噪古今。

特別是上面這幅作品,沒有逃掉被後人魔改的命運。

既然畫的是浪,那就一「浪」到底吧。

不僅如此,葛飾北齋的浮世繪風格也為西方印象派帶來了深刻的影響,繪畫大師如莫內、梵谷等,作畫技巧受到他頗多啟發。

有人將《神奈川沖浪裡》與《星空》兩者P在一起,發現竟毫無違和感。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動畫,是一部從北齋的女兒葛飾應為(原名阿榮)的視角,對幕末浮世繪畫家與平民百態進行描摹的動畫。

無論是浮世繪還是江戶文化愛好者,都能夠從這部融合了科普性、日常性和奇幻性的動畫中,吸收不少東西。

它,就是2015年上映的動畫電影《百日紅》。

俗話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它說的是一個人的一生不會始終一帆風順,呃,除非你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而事實上,有一種花也叫做百日紅。

百日紅這種植物在這部同名動畫中屢次出鏡,女主阿榮形容它是「肆意怒放,灼灼凋零」。

伴隨著百日紅的榮枯,人世間亦一輪接一輪地上演著悲歡離合的劇本。

浮世繪,是盛行於日本江戶時代的一種獨特的繪畫形式。

其中,「浮世」與「憂き世」 (憂世)的日文發音相同,因此「浮世」最初含有「憂世界之苦」的意思。

後來受漢語「浮生」一詞的影響,又多了一層世事無常的含義。

動畫開頭展現了江戶時期以兩國橋為中心的眾生像:來來往往的行人、船隻,給人的感覺莫名像是看到了一幅動態的《清明上河圖》。

緊接著突然將鏡頭拉遠,繁榮的江戶全景就在觀眾眼底鋪陳開來。

動畫的主要人物之一,葛飾北齋自然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但他又與普通人不大一樣。

他既是浮世的參與者,也是浮世的記錄者。

從風景畫、庶民畫、花魁畫,到鬼怪圖乃至春宮圖,無一不畫,無畫不精。

女兒阿榮常喚他怪老頭,只見他一會在120張榻榻米那般大的紙上奔走,揮灑出一巨幅達摩像;

一會又用筆在一粒米上勾畫出栩栩如生的麻雀,引得群眾連連稱奇。

每當提起這位老父親,阿榮的臉上就會浮現出苦澀的微笑。

論繪畫畫技,沒什麼人比得上北齋;而論邋遢程度,北齋也是首屈一指。

自與老婆分居以來,他在家裡就從不做飯和打掃,實在髒亂不堪了,就索性搬到別處去。

這一點並非動畫作者憑空捏造,歷史上的葛飾北齋搬家次數多達90多次,堪稱平平無奇的搬家王。

世上難得兩全事,北齋在畫畫上傾注了幾乎全部的心血,其家人受到的冷遇可想而知。

動畫《百日紅》中,藝術和親情兩條線相互交織,動畫的節奏就在兩者的衝突與和解裡,不斷地起起伏伏。

與一般動畫相比,《百日紅》的結構顯得較為鬆散。它沒有「開端—發展—高潮—結局」式的層層推進,而是由一個個小故事串聯而成。

在總體平靜的日常刻畫中,卻有兩個小故事帶有突出的奇幻色彩。

一個故事講的是吉原花魁小夜衣的頭,在天明時分會突然離身而去,把客人嚇了個半死。

很多人以為只是客人晚上做了噩夢,然而北齋相信這是鬼怪在作怪,並帶著女兒阿榮和徒弟目睹了盛況。

另一個小故事講阿榮應邀,為一大戶人家畫了一幅掛在牆上的地獄畫,據說這麼做可以洗清戶主過往的罪孽,祈求來世的安樂。

作為名畫師的女兒,阿榮的畫技非常出色,很多時候甚至不輸父親。

拿到畫作的戶主讚嘆不已,將其奉若至寶。

但很快,畫就出現了問題。

這家的夫人經常能夠聽到畫上傳出的悲鳴聲,看到鬼怪爬出來的可怕幻象。

戶主雖然猜到可能是畫在作祟,但一想到這幅畫畫得這麼好,就又捨不得出手。

北齋找來阿榮之前的草圖一看,一下子就察覺了前因後果,他語氣平靜地對阿榮說道:

「我就猜想一定是這麼回事。你的畫總是只懂得開頭,卻不懂好好收尾。」

說完,他們連夜趕往那戶人家,由北齋親自幫畫收尾,在一眾小鬼中間添上了一尊菩薩像。

果不其然,這幅地獄畫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作祟過。

阿榮是動畫《百日紅》的核心人物,除了葛飾北齋外,其他包括魚屋北溪、歌川國直等在內一系列畫師,都是通過阿榮之眼呈現的人物,也都和她有著情感糾葛。

阿榮繼承了父親固執好強的性格,經常挑戰不同類型的繪畫題材。

旁人在得知她一個沒嫁人的大姑娘居然在畫春宮圖時,都感到詫異和不解,並吐槽北齋這個做爹的實在過分了。

不過事實上,阿榮在這方面的繪畫遇到了瓶頸。按畫商的說法,阿榮的圖畫得太過鄭重其事了,平日的優點反倒成了敗筆。

結果另一個畫技不如阿榮萬分之一的小畫師,畫的人物看著頭大腳細,卻平添了幾分妙不可言的韻味,能抓住人心。

阿榮聽了畫商這一番話後,徑直去花柳巷找了一名花魁打扮的男性取經。

動畫中還有很多關於如何作畫的論說,歌川國直告訴阿榮,光用筆是畫不好龍的,光在腦中醞釀也行不通。

畫師需要的是心平氣和地等待,等飛龍降臨人世的那一刻,一氣呵成地運筆劃下。

說完他還特意補充道,這不是自己編撰的,是中國那邊傳來的故事。

總體來說,《百日紅》是一部平淡但不乏驚喜的動畫作品,對繪畫藝術的討論和人類情感的刻畫都非常細緻。

像是阿榮與瞎眼的妹妹阿猶之間的姊妹情,就非常令人動容,兩人泛舟的情景還被別出心裁地融進了葛飾北齋的《神奈川沖浪裡》畫作中。

花無百日紅,在人們一個個去世的同時,時代也正發生更迭。

當動畫末尾顯示「武士時代落幕,明治政府成立」的字時,想來觀眾心中可能也會生起一股落寞之感。

好在還有這些保存下來的浮世繪等作品,能讓我們撫今追昔,與過去的生活產生連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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