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結婚時,我們租住在一個小房子里,只有一室一廳。卧室呢,只能擠得下一張床,主人在那裡留了張寬1。2米的床,我對宇凡說:「我們去買一張大一點兒的床。」可他豪邁地說:「反正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床小有什麼不好,我們這樣睡就行了。」於是,他緊緊地摟著我一齊摔倒在床上,我們在床上相互擠得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班回來,一進門我就驚呆了,大門對著的那面牆,被刷上了一幅美麗的圖畫:藍色的海洋和五彩的熱帶魚,讓人感到無比清涼與寬廣。那個所謂的餐廳呢,宇凡將它刷成了橘黃色,卧室連同房頂都被刷成了淡淡的紫色,上面畫著無數朵金色的鬱金香。
於是,我們在這裡開始了童話般的生活。宇凡上班的地方離家很遠很遠,要擠一個多小時的車,我只需步行五分鐘。每天我早早地回家做好飯,然後放著音樂穿著漂亮的小弔帶做衛生。我們面對著「大海」和「熱帶魚」吃飯,在「開滿」紫羅蘭的房間里依偎著相親相愛。
我們常躺在床上閑聊,他說會掙很多的錢,給我買很大的房子,種一院的花草,還要做一個涼亭,專門用來聽雨聲……我總是像個被寵壞的孩子添油加醋地說還要這個、還要那個,直到興奮地張牙舞爪起來。然後,我認真地加上一條:將來卧室里要擺一張大大的床。兩個人說著便在一種對未來的甜蜜期想中睡著了。
三年過去了,我們還在那張小床上擠著,刷在牆上的五彩顏色早就消退了。那個經常掉腿的床變得越來越讓人無法忍受,我總是生氣地朝他叫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一年後,我的小姨嫁到美國去了,走之前,她把那套大房子留給了我們。啊,大房子,大房子,我的大房子終於從天而降!
「我要把房子四壁全部打通,讓家裡大得可以開party(派對);我可以坐在窗台上看星星,可以睡在地上讀小說……」我興奮地拉著宇凡的手描述著自己的裝修計劃。他卻有不同意的看法:「我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baby(寶寶)了,這樣四面打通的房子不利於隔音;還有啊,這樣很費冷氣的。」在我眼裡,這一切幸運都是因我而得到的,理所當然應該由我說了算。
房子很快就裝修好了,所有需要隔斷的地方都用了彩色的帷幔、潔白的木地板、象牙色的北歐傢具……「這個家好看嗎?你快樂嗎?」我興奮地問宇凡。「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覺得不像是我的家。」他有點答非所問。「還有,我能要求有一張床嗎?」「為什麼要一張床呢?我們就睡在地上,一張床墊,很多歐洲人就是睡在床墊上的……」「可是,我從小都是……」「就這麼定了!」我不由分說地一錘定音。
住進了大房子的我們並沒有感到幸福。我們睡在床墊上,再不會掉下來了,床墊也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了,他也停止了向我描述美好的未來。因為每當他一這樣說,我便譏笑道:「未來倒是來了,可是你說的那些東西都沒有來啊。」這樣久了,我們也似乎相對無言了。因為再說下去也許就會吵架。
有一天他起夜時,一不小心扭了腰。我恍惚聽到他的喊聲,趕緊爬起來扶他上床。「還疼嗎?」我問道。「不疼,我很高興。」他輕聲地說。我有點吃驚:「為什麼?」「因為你還是愛我的。你剛才起來的速度和動作讓我相信你還是愛著我的。」他用一雙大手抓住了我的手。
經過了一番動蕩,我們一下子都睡不著了。看著窗外久違的月亮,圓圓的、亮亮的,掛在窗邊。「我真的沒有用,到現在,都無力為你買一套大房子。」他捋著我的長髮說,「對不起啊。」我突然感到心酸,往日的細節浮現,那個純情的大男孩花了一整天為我粉刷房間的表情,和那個浪漫的他一起散步時無邊的夢想,那些執手相依的夜晚,還有每天擠在公交車裡向我揮別的情景……
其實他是真心愛我的,他也一直在努力,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艱難的旅程,我們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麼還要彼此責難呢?想到這裡,我一陣釋然,心裡充滿了一種美好的情愫:「親愛的,不要緊的,放下你的那些承諾吧,只要你答應我,從此做一個快樂的男人。」第二天,我悄悄地去了傢具大世界,我決定買一張非常漂亮、寬大的床。那是一張兩米寬的大床,由一張淡黃色羊皮包成的,很結實、很柔軟,放在我們卧室,果然氣派而舒適。
從那以後,我們愛上了這張床,他窩在這張床上,繼續做著許多許多的美夢。每當談起這些夢的時候,我也還像一個小女孩般充滿期待地聽著。而他那種激情飛揚的樣子,真的很有男人味。「愛一個男人就要讓他活得像一個男人。」這句話真的沒錯。只是在聽完他的所有夢想後,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生活,努力地、積極地、認真地,朝著夢想的方向。